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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省
礼部侍郎文乔寒是主文之一,见到太子,仿佛见到了神明,开开心心迎过来,非常虔诚地给景宴和温映行礼。
这信女般的脸把温映吓一跳。不过转瞬间,温映想通了个中关节。
无怪乎文乔寒笑成花。这届举子中,有几位今岁国子学毕业的学生,都是高官之子,其中又以右相之女和礼部尚书之子为最,按照惯例,主考避亲,所以这届主考很有可能要落到他身上。
除了身份,举子还有另一处特殊,这是梁国建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有女子参考的科举,处理不好文乔寒可能连身家性命都得搭进去。
另外因为参考人员有他的上官之子,他战战兢兢了好些天。
朝中两派相争愈发严重,两派都有人暗示他,强使他取某某取某某某,整个考试进士科就取仕三十名,他还没拿到主考的任命,已经打哈哈敷衍出去了五十名。
考前也有多位考生向他投过行卷,他要是做了主考,那就只能在夹缝中生存,夹着尾巴做人。
这时候太子提议糊名和誊录,又来做主考,取仕取的就是天子门生,皇家派人来主持大局,谁还敢有异议。
此举简直就是救了文乔寒一条老命,景宴可不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嘛。故他待景宴,简直如事父母一样竭尽全力。
景宴和温映进来,文乔寒亲自去斟了两杯茶,又端了盏干果和蜜饯,放在温映旁边。
之前景宴在边关时,温映时常过来替文帝办事,文乔寒对她也不陌生,还从自己座上拿了一封早上进宫时在路边买的饴糖,塞给温映。
由不得温映拒绝,她双手捧着饴糖,想起上次自己盯着文乔寒座上的精致小风车瞧,正巧打了个喷嚏,双眼微红被文乔寒看见。
后来文乔寒一碰上她,就会满脸慈爱塞给她一些小玩意,她心想:这辈分怎么这么乱,看着我像他家囡囡似的。
景宴见温映愣在一旁,有点呆,不由得带着笑意,对文乔寒说道:“来,今日我们先做弥封,我从崇文馆找了二十人来誊录,明日应该能做完,誊录后仔细对一下错字,你监督一下,后日开始阅卷吧。”
这两日还在誊录,温映就在旁边吃着零食,从文乔寒桌上拿起一本《西域记》,看得津津有味。整个堂中人都在忙碌,大家都没心思管她。
文帝默许准太子妃听政,曾经有个御史有异议,文帝直接以皇家子嗣单薄敷衍过去。御史们似乎想起了之前大臣们死谏文帝娶妃,文帝颇有一副要过继的想法。
但建国三代,历代皇后身体不太好,景家人还似乎都很专情,连个私生子都找不出来,过继给谁,难不成还要过继给前朝宗室?算了吧,还是先保护好我方下一代吧,这养成系的从某方面来说也有好处。
后来丞相、礼部、御史台这些最讲礼法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底下干事的小喽啰,自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再说之前温映也办过几件漂亮事,比如小时候只身涉险端了拐卖建安小孩的团伙,勒令在编官吏以及军中士兵向家里普及疫病知识,又规范科考参考注疏推行乡学,推动全国僧道院实行造册,普及天文历法自然现象以压制巫蛊。
大家都不敢小看温映,生怕就被文帝说,你们这些人,办个事还没有这个少年人漂亮。后来个个儿都把她当做个上司同僚看待,再者他们的任务也很重,也没那闲工夫去道这些是非。
没人管的闲人温映惬意了两天,开始阅卷时,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帖经这场有既定答案的不用再复核,但是策论和诗赋这两场还是需要她和景宴再看的。
温映和景宴通篇都看,但为提高下评效率,分工明确。策论上,求贤和教育这两道归温映主评,其余归景宴;杂文上,第一篇友归温映,第二篇水归景宴。
两人与其余阅卷官并排坐在礼部阅卷官署,试卷如流水一般,从最左边文乔寒往右传,传到最后到景宴和温映这一桌。
对于前面阅卷官打的不一样的上中下、通或不通,三位主文评得不一样的景宴和温映会细瞧,若是评得相同他们也会全文扫一眼,对于各自需要评得拿不定主意也会交流。
温映扫完这试卷,感觉自己的心如过飞在天上的纸鸢,这些试卷就是那拉线的手。她时刻提防拉线手的动作,却总是被扯得猝不及防、心里一紧,不忍直视。
看到有愤世嫉俗之辈,暗讽科举不公,考察能力有限,却不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她心里也愤怒一下,你行你来定啊?难不成退回以前察举,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再来一遍?
看到有迂腐顽固之辈,暗讽女子读书,在外抛头露面,不履行相夫教子的社会职责,她内心就哀嚎一下,男女除了繁育后代的功能不同,别的没什么不同啊,哪来这么多的条条框框?
景宴听到温映频频叹气,便放下手中卷子,问她怎么了。
温映有点失望又有点沮丧,她撇撇嘴不答话。
景宴从她手里抽出这份试卷,知道症结在哪。他揉揉她的头,说道:“你知道南疆有母系部落吗。”
温映抬头:“我见游记上有写泸沽湖的摩梭人,一家之主都是女性,算是母系氏族,不过现在仅存在那片地区了。”
景宴放回了手:“那你觉得接下来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吗?”
温映摇摇头:“不会,那时人们意识到子女只与孕育的母体有关,并不知父亲的血缘。”
“现在人们既知其母也知其父,是不是一种时代的进步?”景宴拍拍温映的肩,温和道:“接下来我们努努力,让它再进步一点?现在已经有先驱站了出来,我们可别气馁啊。”
温映哀叹一声,埋头继续看,学之一事推行起来真是道阻且长啊。
经过十日的阅卷,结果终于出来了。
二月十八这日,黎明五更,禁鼓刚刚敲响,有榜从北面尚书省礼部传出来,贴于礼部南院的东墙上,其间和以鼓声钟声,并有礼部官员,高呼榜着姓名。
“乙科第一:吴忠年。”
“乙科第二:荀语。”
“乙科第三:梁博古。”
……
“乙科第十五:严子明。”
……
“乙科第二十八:陆离。”
“乙科第二十九:祝南枝。”
“乙科第三十:蒋元正。”
……
荀语兴高彩烈,抓着陆离的手,差点蹦起来:“你这次擦了一个比较保险的边,给我出了一口恶气。”
陆离手上按住她,但是脸上也有压不住的笑意:“你说太子殿下有没有给我们放水?”
“哼!我这表弟是个铁面郎君,最小肚鸡肠了,不给我们下套就不错了。”荀语压低声音,眼瞅着温映和景宴从不远处走来,立马变乖巧,“我听说最后统计完综合成绩之前,都不会拆封,最后拆封时只对应名字和成绩。”
两个刚出炉还热乎着的新科进士对走过来的景宴和温映行了礼。
见到二人都洋溢着喜气,景宴和温映知道这二人是中了,也不再多说。景宴拉着连连打哈欠的温映打道回东宫补眠,这几日阅卷强度颇大,要是把温映累出个好歹,就不好了。
又过了两日,到了及第进士们过堂的那天。所谓过堂,是放榜后,进士们参谒宰相。
虽是这样说,但实行起来算是大家一起去宣政殿,这一日,算是这些未来国家栋梁正式亮相的那一天。
今日荀语有点犯难,取得了进士出身,但是朝上并没赐服。
她不知道穿什么,而且她每天都见她爹,但好像又和混在进士们里面见她爹又有点不一样。哎,若有机会,真的想和那位女状元交流一下。
最后荀语穿了身较为素净的齐胸襦裙,头上挽了锥髻,以海棠纹玉钗固定。跟着众进士们走入大殿。
入了宣政殿,荀语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涌来的视线,她庆幸自己只是第二名,什么都有前面这位头发花白的吴状元挡着,虽说之前她也来过宣政殿,不过是作为家属跟着父母一起来的,今日自己来,感觉还有点不一样。
文帝坐在上首,勉励了一番:“十年寒窗不容易,经吏部试,大家便能来一起创造理想的清明盛世。希望以后你们能不忘初心,不要走上曹文华的老路。”
底下的进士们齐齐应声。
等文帝勉励完,百官们也看完,这些新科进士被领入尚书省,宰相上堂正式和他们叙话。景宴和温映也坐在一旁,看这些新生风采。
荀薪开始让大家自我轮番自我介绍。
吴文忠一身青衫直裰,开始介绍自己:“某家住终南山,曾于终南别业教授学生,闻天下有道而出山,今岁第一次考科举,一把老骨头还能报国,实乃荣幸之至。”
荀薪站起来走到吴文忠身边,行了个揖礼:“先生真隐士。”细数前几年的参谒,有不少进士介绍他们一身风骨的老师吴文忠,竟是这位?
荀语不曾想这位状元老先生竟是位隐士,心说失敬失敬。接下来轮到自己,虽说这堂上的人应该都知道她和丞相的关系,但是她也不敢太放肆。
她向荀薪行了个一丝不苟的礼,说道:“我家住建安,因国子学第一取得科举进士科考试名额,希望以后能有机会与大家共事。”
堂上荀薪点点头,接着示意下一位。
温映在堂上听得有点犯困,她对这种非常苍白的介绍自己的方式不太感兴趣,听完之后,不认识的她只记得吴文忠,和最后一名蒋元正,因为吴文忠年纪最大,蒋元正占地最大。
温映附在景宴耳旁:“没有特点,不然让他们说自己最想做什么?我看六部九寺五监十二卫都翘首以盼这些新鲜血液呢。”
景宴听后觉得妥,于是他开口,让大家说说自己觉得自己最擅长事情、最想做的事情、要怎么做。并且示意旁边的时越记录。
这下新进士的话里不再是某家住何处,年龄几许,师从何人,座主何人,总算是有记忆的点了。
良师长相的吴文忠说自己最擅长教书,最想做的也是教书,如果可以,他想推行学院改制,各地官学出了教授正统儒经,也加入些算数、法律、天文等内容。
年轻热烈的荀语说自己最擅长学习,最想做的是体验每一件事,她能把每件事轻拆解到不能再拆的地步,每一步都做好计划,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每一步都做好。
有理有序的严子明说自己最擅长算账,最想做的是把所有钱的来龙去脉搞得清清楚楚,他研究过很多记账方法,每一种都有适合的用法。
意气风流的陆离说自己最擅长画画,最想做的事情是找一处安居乐业的地方建一处家,他为此研究过房屋材料和结构。
尖嘴猴腮的祝南枝说自己最擅长辩论,最想做的事情是让这个世界没有打斗,因为动动嘴就可以了,实在没必要费力气。
十分圆润的蒋元正说自己最擅长吃饭,最想做的事情是让每家人都幸幸福福,为此他苦学农桑,研读律法,想要增粮减税,化解争端。
这一天,所有的新科进士们聊着自己的畅想。
而堂上坐着的人,以及堂外隐着的上官,在思索吏部试以何试,未来把他们放到各部哪个位置,外放多久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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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鹅鹅子都考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