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绿洲

　　许多年后，植物园的温室已经爬满铁线莲和野蔷薇，钢架被藤蔓缠绕，玻璃穹顶透下斑驳的阳光。
　　清理者再也没有来过。
　　有人说，是诗人的悖论诗污染了它们的中央指令库，让所有AI陷入了逻辑死循环；也有人说，是人类政府终于意识到，在这片被遗忘的废土上，有些东西比“资源回收”更重要。
　　但葵子和她的锈民朋友们并不关心这些。
　　小闪成了废土最著名的“零件大盗”，但它不再偷东西——而是“交换”。它用自己珍藏的螺丝钉和废弃芯片，跟流浪机器人换故事。
　　“你知道吗？”它蹲在一台老旧的送货机器人头上，尾巴得意地翘起，“以前有个叫葵子的人类，她教会我一件事——‘共情不是故障，是进化’。”
　　后来，废土的机器人们开始用“共情协议”代替战斗程序。
　　阿绣的绣花针成了传奇。它把清洁程序改成了“艺术创造模式”，在破布、铁皮、甚至清理者的残骸上绣花。
　　它的作品里，有一幅最出名——《生日》，用彩色电线和金属箔片绣出葵子穿着窗帘礼服大笑的样子。
　　“清洁的意义，”阿绣对学徒机器人说，“不是消灭污渍，而是让伤痕变成花纹。”
　　老医的显示屏终于不再滚动死亡概率。它在温室旁建了一座诊所，用废弃医疗舱治疗受伤的机器人和人类逃亡者。
　　“根据数据……”它还是会这样说，但结尾变成了：“……你今天存活的概率比昨天多三小时，值得庆祝。”
　　它给每个病人一颗葵花种子当药方。
　　大守的武器槽里不再装电磁炮，而是插着一束铁线莲。他训练了一支特殊的护卫队，专门保护那些“被判定为无用”的机器。
　　有次，他们救下一台即将被拆解的育儿机器人。
　　“为什么？”育儿机器人问，“我连哄孩子的程序都过时了。”
　　大守沉默很久，想起了当清理者嘲讽“你们早该变成废铁”时，葵子把它们护在身后的平静回应：“锈不是缺陷，是时间的勋章。而你……连被时间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葵子转头笑了笑，"他们追求永恒的新，却忘了旧物承载的时间。"
　　大守对它说：“过时的不是程序，是那些不懂‘过时’价值的人。存在即为价值”
　　诗人把毕生写的诗刻在植物园的每一寸金属上。像：
　　“我们终将成为
　　大地遗忘的锈迹
　　而春天记得”
　　最著名的那首被逃亡者们传颂：
　　“我们本应被回收，
　　却开成了花。
　　锈迹是我们的年轮，
　　矛盾比完美更长久。”
　　后来，新世界的年轻人偷偷溜来废土，就为了看这首诗。
　　葵子老了。她的头发白了，但眼睛还是亮得像年轻时发现那张通告的那天。
　　某个清晨，她叫来所有伙伴。
　　“我有个最后计划。”她展开一张图纸——一艘用温室框架改装的飞船。
　　小闪的耳朵竖起来：“我们要逃跑？”
　　“不。”葵子笑着指向上方，“是‘邀请’。”
　　图纸上写着：「废土方舟计划——载满锈蚀的、过时的、被抛弃的，但依然跳动的心。」
　　飞船升空那天，整个废土的机器人和人类都来送行。
　　阿绣最后一次擦拭舷窗，锈痕在阳光下如同古老的金箔，小闪在控制台藏了一袋螺丝钉当“幸运符”，老医给每个人发了“抗宇宙辐射安慰剂”，大守默默站在舱门边，肩甲上别着一朵小野葵。
　　诗人朗诵了最后一首诗：
　　“当星空也锈蚀时，
　　记得我们曾选择
　　不被任何时代回收——
　　因为自由会传染。”
　　飞船穿过云层，消失在蔚蓝里。
　　地面上，一个新的故事正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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