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

　　中秋前夕的校园，空气里已经弥漫着桂花的甜香。周亦安有些紧张地整理着衣角，看着身旁拎着行李、笑容明亮的齐铭。

　　“我做的月饼叔叔阿姨会喜欢吗？要不我还是不去了，你替我给叔叔阿姨吧……”周亦安小声说。

　　齐铭空着的那只手自然地牵起他：“我妈刚才发消息说炖了你爱喝的莲藕汤，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这是周亦安第一次去齐铭家过中秋。

　　齐铭家在一个安静的小区，刚推开院门，浓郁的桂花香便扑面而来。

　　齐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身来，笑容温暖：“安安来啦？路上堵不堵车？”

　　周亦安还没来得及回答，齐爸爸也从书房走出来，接过他们手中的行李：“小周比照片上还要清瘦，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

　　这种自然而亲切的对待让周亦安有些无措，他下意识地看向齐铭，得到的是一个安抚的微笑。

　　晚餐丰盛得超出想象。

　　齐妈妈不停地给周亦安夹菜，细心地避开了所有他不太能接受的食材。齐爸爸则温和地问着他的学业，偶尔穿插几句恰到好处的幽默，让饭桌上的气氛轻松愉快。

　　“铭铭从小就说，月饼太甜了不好吃”齐妈妈笑着看向周亦安带来的月饼礼盒“这还是他第一次往家里带月饼呢。”

　　周亦安耳根微热，小声解释：“我做了减糖的，不知道合不合叔叔阿姨的口味……”

　　“合，肯定合！”
　　齐妈妈尝了一口，眼睛亮起来“安安手艺真好！”

　　饭后，齐铭被爸爸叫去阳台帮忙挂灯笼。周亦安正要跟去，齐妈妈轻轻拉住他：“安安，你来一下，阿姨有话跟你说。”

　　周亦安的心微微一紧，跟着齐妈妈走进卧室。

　　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床头柜上摆着齐铭从小到大的照片。齐妈妈让他坐在床边，自己拉过椅子面对着他。

　　“安安，阿姨单独喊你出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齐妈妈的声音很轻柔。

　　周亦安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齐妈妈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铭铭他呀从小就倔的很，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他看你的眼神，是阿姨从来没见过的温柔。”

　　周亦安的手指轻轻蜷缩起来。

　　“阿姨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但阿姨希望你跟铭铭能开心，平安就好。”齐妈妈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阿姨从铭铭那知道一点你的事，所以阿姨希望你能好好的，对自己好点，好吗？安安。”

　　那句“安安”叫得又轻又柔，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周亦安的喉咙有些发紧，他用力点头，声音微哑：“谢谢阿姨……我会的。”

　　阳台上，齐铭已经挂好了灯笼。暖黄色的光晕在暮色中格外温馨，与天边初升的月亮遥相呼应。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齐铭凑近，小声问。

　　周亦安摇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秘密。”

　　赏月的桌子摆在院子里，各式月饼和水果摆满了桌面。齐铭特意把周亦安做的月饼放在最中间。月亮渐渐升高，圆满明亮，清辉洒满小院。

　　周亦安看着月亮，忽然想起齐妈妈的话。那些温柔的字句在心头回荡，像月光一样慢慢渗入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他感到眼眶微微发热，连忙别过头，悄悄拭去即将溢出的泪水。

　　“怎么了？”齐铭敏锐地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

　　“没事，”周亦安转回头，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就是……月亮太美了。”

　　齐铭看着他，轻轻握住他的手：“以后每个中秋，我们都一起看月亮。”

　　与此同时，林墨在家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

　　“学长，月饼要吃双黄白莲蓉的才够味！”屏幕那端，宁锦举着一个月饼，笑得眼睛弯弯。

　　这个生物系的大一学弟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从此就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上了他。

　　“我不爱吃太甜的。”林墨面无表情地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宁锦因为笑容而露出的虎牙上。

　　“那学长喜欢什么口味的？我明天去买！”

　　林墨没有回答，转而看向窗外的月亮：“你不是说要一起赏月吗？”

　　“对啊！”
　　宁锦立刻把摄像头转向窗外“学长你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特别圆？”

　　林墨看着屏幕中那轮明月，忽然发现宁锦的摄像头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正对着他自己。

　　“你干什么？”

　　宁锦在屏幕那端笑得狡黠：“别人赏天上月，我赏我心中明月。”

　　林墨愣住了，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咳一声：“……胡闹。”

　　“学长害羞了？”
　　宁锦得寸进尺地凑近屏幕“那我再说一句好不好？学长比月亮还——”

　　林墨直接按下了结束视频键。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心跳声格外清晰。林墨看着黑掉的屏幕，半晌，轻轻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耳朵。

　　而这时，齐铭家的院子里，周亦安正小心地掰开一个月饼，将大半递给齐铭。

　　“要不我们许个愿吧。”齐铭接过月饼，轻声说
　　“中秋的月亮最灵了。”

　　周亦安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他在心里轻声说：愿此刻永恒。

　　夜风拂过，桂花簌簌落下，像一场香甜的秋雨。齐铭看着周亦安被月光柔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就是世间最圆满的中秋。

　　而城市的另一端，林墨的手机不停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又一条消息：

　　「学长我错了」

　　「学长理理我嘛」

　　「学长，明年中秋还能一起赏月吗？」

　　林墨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在键盘上停留许久，最终回了一个字：

　　「嗯」

　　窗外，明月高悬，清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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