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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黎秋又没来得及欣赏枯树枝干爆裂的烟花,就被贺砚清扭了个身,把她脑袋按进了怀里。
天!成何体统!光天化日,卿卿我我,没人就算了,这么多人人鬼鬼,黎秋又顾及身份,挣扎着要从他怀里钻出来。
“少爷威武!”宣余拍着胸脯,带着阵阵后怕,仍不忘拍马屁。
池二浩用左手按住右手,生理性颤抖按都按不住,用脚尖踢了踢宣余,明明更可怕的就在身边,他凭什么认为少爷会一直护着他们。
然而这一遭并不是事情结束。
爆裂声如枯柴燃烧,噼里啪啦,残肢断骸向四下飞去,与此同时,她闻到一股强烈的清苦的臭味,就从宋铭爆裂开的身体中散发出来。
这大概是鸦片的味道。按理说这玩意应该是香的,黎秋又没办法细想,因为她怎么也挣脱不了贺砚清的手臂,这时候,正抱着她开始活动筋骨。
这时候活动哪门子的筋骨?她听见了宣余滋里哇啦的声音。
“我了个槽啊!鬼啊!全是鬼啊!”
贺砚清用左手手臂稳稳扶着黎秋又,手掌仍然按着黎秋又后脑勺,力气大得黎秋又丝毫无法动弹。
他的另一手,揪着完全慌了神的两人的后领猛地后退几步,身后一道冷硬的门板“砰”地被打开,两人就被丢了进去。
黎秋又是被贺砚清抱着安稳放在地上后,束缚她的力道猛然松开,她面前的一扇门就又被关上了。
速度快如急风闪电,只能瞥见那道天青色身影鬼魅般从眼前消失。
他好像本来就是鬼,黎秋又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爷好像……帮我们杀了鬼?”宣余抻了抻自己被拉扯得别扭的衣领,牙打着磕巴。
池二浩还站在原地,看了看门口,又在现在所处的空间里四下望着,还好,这里没有外面那些怪东西。
“乔姐姐没看见,刚才,地下那些枝枝丫丫的东西就跟从地里长出来了一样,全都跟开始地上那个爬虫一个样,张牙舞爪地就要往我们这边扑啊!那场面,简直跟丧尸攻城一样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宣余的话,屋外连续传来“噼里啪啦”的柴火爆裂声,门板被砸地“哐当哐当”。
“好离谱……”黎秋又莫名,压低声音,“贺砚清不是他们的鬼头子吗?”
池二浩谨慎地在这个房间里搜寻,这只是一间普通的民房,单一间,屋子前半截是灶房,后半截是床铺,中间连隔断都没有,就是所有家具黑得跟碳似的。
他一边搜索,一边回答黎秋又的话:“鬼怪的思维肯定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思考吧。”
“但是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宣余贼兮兮地撅着屁.股想要透过门缝望出去,“没准是咱少爷喜欢乔姐姐呢?”
“所以我们才会沾乔姐姐的光,被少爷顺带保护了一下。”
“你想什么呢!”池二浩一巴掌拍上宣余的腚,“你也别忘了,少爷先前拧了多少个人脑袋?”
黎秋又却也不顾及地上的小木凳有多黢黑,拖过来就坐下,开始复盘,刚才做了什么才会让鬼怪暴走。
“你们刚才闻到了鸦.片的味道吧?”
池二浩和宣余停止打嘴仗,宣余凑到黎秋又面前蹲下,“乔姐姐的意思是,是这股味道让地下那些鬼全都冒出来了?”
池二浩也凑过来,“我看得清楚,那些其实不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是原本就躺在路边,吸大.烟的人。”
宣余突然“啊”得一声,一惊一乍获得了两对白眼,他嘿嘿两声,问黎秋又,“乔姐姐你怎么出来的?我们跟少爷坐汽车跑了好远才到这里的,你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了?”
“很远吗?或者你确定不是围着院子转了个圈?”难怪刚才贺砚清问她怎么在这里。
“不可能,我的方向感还是很强的,这离将军府远得可不是一丁半点。”宣余自豪地拍胸脯。
黎秋又干笑,“我拉开后门就到这了,难道我还有个能开启任意门的金手指。”
宣余和池二浩让成一条小道,示意她去开门。
黎秋又“咯噔”一下,硬着头皮去尝试。而她只是将门掀开了个缝,猛然一只干枯的手就戳进了门内来,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见贺砚清的身影。
两男高赶紧上来按住摇摇欲坠的门板,宣余再提馊问:“乔姐姐,你是不是没念什么口诀?”
“现在这是重点吗!”黎秋又一脚把枯手蹬出去,俩男高后背靠上去死死抵住了门板。
“不是什么金手指的话,那这条街应该就是要发生重要剧情的地方,可你们不是跟着贺砚清去梨园吗?怎么到这来了?”
“少爷只问了我们一句,为什么先前穿着这身袍子唱戏的是女人,塘里漂的尸体却是男人?”宣余也不理解,他皱眉思考。
池二浩搭腔:“因为我们改剧本了啊。”
“所以他是替死鬼呗?”宣余顺着他的话。
黎秋又打成结的脑筋突然通了,贺砚清先前思路清晰地笑话过她,怎么不记得台上唱戏的明明是她表姐,“贺砚清一早就知道那是替死鬼了,现在是来这里找尸体?”
现在这条街上杂臭,脏乱,都是烟鬼,每天都会死几个人在这里,住户早已见怪不怪,他们也不会关心门口多了几具尸体,只要不挡着自己的路,他们绝不多看一眼。
要处理尸体,这个地方最合适不过。
“好滑稽啊,在全是鬼的地方,找尸体……”
黎秋又看了看表,就这么眨眼的功夫,时间竟然就已经到了晚上七点,二十三岁的黎秋又头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生命在流逝。
又少活了半天。
宣余和池二浩凑过来,也发现了时间的变动。三人盯着表研究了半分钟,浑然不知周遭环境已经开始变化。
一股浓重的海潮咸腥味突然钻出来,比起昨晚的不相上下,三人这才转身去,就见原先炭黑的家具有了本来的面貌,床架是红木,凳子是黄木,床边多了一只与凳子同色的小方桌,桌上摆着一只油灯,油灯的套管上糊满了陈年油渍,以至于灯光昏暗,连小方桌都照不全面。
一个短发女孩大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凑近那一点微弱灯光,手中捏着一支比手掌还要短的铅笔,在泛黄的纸张上,费劲地写字。
三人差点抱团夺门而出,静待三四秒钟,□□秒钟,才发觉那小女孩似乎根本不理他们。又或者说,他们三个又进入幻境了,幻境中的幻境。
“看看人家,这么艰苦的条件还在学习,贺砚清只是让你抄单词你就不乐意了。”黎秋又像极了过年时念叨小辈子的七姑八姨。
池二浩补刀:“对啊,总比让你解三角函数强。”
“拉倒吧你,要不是你拉着我逃课,我们也不会误入这鬼地方来。”
池二浩眼角抽搐。
黎秋又凑近看了看女孩写的字,铅笔是石墨纯度很低的劣质笔芯,写出来的字迹很浅,但女孩很用力。
“今天买了九条鱼,专了2快很元……”
宣余凑脑袋到小姑娘身前,“写的啥玩意?”
像是为了给他们解答,女孩念出了声:“今天卖了九条鱼,赚了两块银元,秋兰去上学了,爸爸又去喝酒。”
她念着写下了并不能称之为字的记录,将泛黄的小本子折好,揣进身上蓝布衣服的补丁口袋里。
而后从桌上站起身,几人这才发现她看上去七八岁的模样实际上才只有黎秋又半人高。
“这小姑娘营养不良啊,瘦得跟火柴棍似的。”宣余仗着对方听不见,肆无忌惮地说。
“嚓—”火柴发出短暂燃烧声,女孩跑去灶炉前点火。
黎秋又忽感一阵头晕目眩,是一种饿极了,低血糖的感觉。
“明明才吃完饭啊。”黎秋又按了按空荡荡的胃。
池二浩也按了按,“我也饿了。”
宣余:“突然有点想少爷做的饭了,其实还是挺好吃的哈。”
黎秋又赞同地点点头,又在一个晃神的功夫,半人高的短发小姑娘从灶台边的凳子上跳下来,端着做好的饭菜上了桌。
“夹生饭啊,难怪吃了营养不良。”宣余面露怜悯。
“这不是夹生饭啊,”黎秋又趴过去看,“就是一种很便宜的碎米,这种米吃了不顶饿。”
池二浩问:“你吃过啊?”
“当然没有,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吃的都是自家种的,不算什么好米,但也不至于这么差。”黎秋又耸肩。
“所以我们三个在这里研究一个小女孩吃什么?这么无聊?”宣余往墙上一靠,“哎,也不知道少爷那边什么时候结束。”
这时候,他们的背后,先前用门栓上了锁了破旧木门,发出贫穷的“吱呀”一声,开了。
还惦记着那些枯手,三人抱团后腿,然而进来的不是枯枝鬼怪,也不是俊雅清逸的贺砚清。
是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
黎秋又回头去看小女孩,她赶忙从桌边站起来,缩到墙角佝着背站着。
男人进来就往桌边一坐,端着女孩做好的饭闻了闻,又丢在桌面上,面无表情地嗤了一声:“猪都不吃,重新做一碗来。”
黎秋又试着踢了踢桌边的凳子制造一点响动,那男人还真朝凳子看了眼,但他醉得太狠了,就当没看见。
“他能听见我们制造的杂音。”池二浩下结论。
一道鬼气森森的声音出现在三人身后,“这是小女孩的记忆,这房子马上要着火,先跟着我离开。”
黎秋又扭过头去,“你认识?亲戚?”
贺砚清无奈:“算是吧。”
将军府会有这样的亲戚?奇怪。
“好吧。”这不重要,黎秋又再问:“怎么出去?”
贺砚清开始怀疑黎秋又是不是被这俩笨书童传染了,但他没开口,攥着她手腕,去拉开了房门……
“哈哈哈,当然是走出去啊!”宣余紧跟其后。
池二浩小声嘀咕,“搞半天任意门的金手指在少爷身上。”
出门的瞬间,他们都听到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声响,火柴燃烧发出的声音。
片刻后,三人出现在了钟楼上,“铛”得一声震杀灵魂的钟响,三人一鬼从钟楼望出去,竟又到了白天,表上的时间变成了下午两点整。
“又少活了一晚上。”黎秋又感到悲怆。
贺砚清听见了她的话,幽幽道:“我会赔给你们。”
“啊?”这也能赔?“赔给我们,一个……晚上?”黎秋又就当做贺砚清在开玩笑。
“注意看,这个女孩叫小美,她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杀人放火。”宣余用解说主播的语气胡说八道,遭到池二浩一记暴栗,“小女孩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明在哭。”
太远了,黎秋又看不清……她只能看见钟楼之下的街道上,一小块焦黑的区域正在冒着丝丝缕缕烟雾。
此时,面前又开始环绕金光,她能看见的台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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