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疑窦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许忆秋惊愕挣扎着想要挣脱。
“别乱动。等会儿摔下去了,我可不负责。”寄夜道。
寄夜比许忆秋高出半个头,还是修习者。许忆秋的反抗,在她看来不过是小猫挠痒,白费工夫。
寄夜掂了掂许忆秋,将她圈的更紧些。紧接着,她足尖轻点地面,随后身体就如一缕炊烟般袅袅掠出,几个起落后,就离开了十里隶河。
寄夜正在赶往木岚的宅子。突然,她察觉到臂弯中的人开始不自觉地发抖,就停落在了一处屋檐上,关切地看着许忆秋。许忆秋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她原本抱胸的双手悄然环上了寄夜的脖颈。
寄夜勾起一抹浅笑,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低声对许忆秋说了句:“闭上眼,很快就到了。”
又是几个起落,寄夜就来到了木岚的宅子前,她推开门,院中,越昭正在修剪桂花枝。越昭转身,从照料鲜花的愉悦到寄夜前来习以为常的含笑,再到看见寄夜怀中抱着一个人的惊讶,表情不可谓不丰富。
越昭下巴都要掉地上了,盯着寄夜看。寄夜却不以为然,问道:“岚姨呢?”
越昭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回答道:“在里屋照料着师姐,应当快好了。你们在院中稍等一下吧。”
寄夜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的,始终没有要放下许忆秋的意思。许忆秋暗掐了她好几下,寄夜像无知无觉一般。三个人的空间总是拥挤的,越昭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消失。
“可以放我下来了吗,我又不是不能自理。”越昭走后,许忆秋不悦地抬眼看寄夜。
寄夜恍然大悟地连哦几声,轻手轻脚地放下许忆秋。演技太拙劣,远处看戏的越昭啧了声。
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许忆秋长舒一口气。她虽没了记忆,一些本能的反应还在,比如她是一个有些轻微恐高的人。
寄夜抱起她时,她还是能挣扎的。当轻功带来的失重感席卷全身时,她的身体就止不住地有些颤抖,风灌入喉咙直抵心口的感觉就像利刃剜肉。
“你是不是畏高?”寄夜察觉到她神情松懈了下来,方问。
许忆秋此刻不想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下次,我慢些。”寄夜认真道。
“没有下一次了。”许忆秋立即反驳道。
就在这时,木岚正好从里屋出来,神色略显疲倦。抬头见到寄夜,又将那几分疲惫的神色迅速隐匿起来。寄夜拉着许忆秋上前,简单跟木岚说了说许忆秋的伤势。木岚听后点了点头,示意许忆秋进里屋瞧瞧。
木岚要就诊,寄夜不好打扰,只能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发呆。不多时,越昭回来了,手中端着一壶茶,坐在寄夜对面,两人大眼瞪小眼。
“喏,桂花茶,尝尝。昨天才摘下来,今个儿才泡上的。”越昭示意道。
寄夜给自己盛了一碗,一口气喝完,道:“还是没有岚姨泡的好。”
“不好喝你还一口气喝完?”越昭指了指寄夜面前空荡荡的碗。
“都说有了师父忘了娘,当年你拜姬风野为师后,就跟个小狗皮膏药似的天天跟着姬风野。凤王那叫一个气嘞,天天给姬风野使绊子。”越昭笑道。
“你还好意思说?师父把从母妃那受来的气全撒我身上了。包括但不限于,抢我的吃的喝的,还让我当免费劳动力给他下河捉鱼……”寄夜努了努嘴,无奈道。
“说到凤王,不知道凤王会怎么处理那两个朴拦教的人,还是蓝韶关的徒弟。”越昭道。
“母妃与那个池暝,貌似是旧识。两个人似乎有什么恩怨。”寄夜漫不经心道。
“嗯?要说恩怨,凤王与蓝韶关打交道更多一些。”越昭有些疑惑。
“母妃对蓝韶关,是看不起,毕竟蓝韶关又菜又爱玩。对池暝,感觉有恨,两个人都恨对方的那种。”寄夜道。
“哦?两个人同框才多久,你就能分析出来这么多?我刚还没说完呢,如今啊,你怕是要再加上一条,有了老婆忘了姐。说起来,你不会是一见钟情吧?”越昭笑道。
寄夜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道:“老婆?谁我老婆?你说我抱回来的那位?”
“明知故问?”越昭没好气地瞅寄夜,上手敲了敲寄夜的脑壳。
这时,里屋的门打开了,木岚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向寄夜,将一瓶药膏递给她,神情有些严肃。
“这是你给她的吗?”木岚的神情不似平日那般温和了,眉眼间显出几分愠色。
寄夜稀里糊涂地接过,见木岚这样问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道:“我对她的伤势只是略知一二,就直接将人带到你这来了,没给过她什么药膏。这药膏……应当是十里隶河里那个对她有意的小侍卫给的。”
“这药膏,有毒,慢性毒,不寻常。”木岚言简意赅道。
寄夜和越昭都愣了下,互相看了一眼。
寄夜眉梢一挑,嘟囔道:“我就说,那赵未年不是她的良配。”
木岚和越昭都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寄夜轻咳一声,道:“岚姨,你能看出这是什么毒吗?”
“不好说。若按常理也就是气味判断,这像一种春药,但不是烈性的。可若是要行不轨之事,不用烈性春药,又如何成事?这种徐徐图之的方式,倒是更像一些慢性毒药或者蛊毒,可具体是那种,又为什么是春药的味道,我一时还无法给出答案,还得拿回去再看看。”木岚接过寄夜递过来的药瓶,收入袖中。
“一个十里隶河的侍卫,怎么会有这种不寻常的毒药?这个侍卫,不简单啊。”越昭道。
木岚行医多年,自创过无数疗效奇好的药方,是百凤最优秀的医师。就算是搞个天下医师榜,木岚也能名列前十。
“此事,你们要上报给凤王吗?”木岚问道。
“岚姨的意思是?”寄夜已经习惯询问木岚的建议了。
“我的建议是,在我查出来这是什么毒之前,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木岚看了看寄夜。
寄夜了然,示意自己明白。
“岚姨,她怎么样了?”寄夜问道。
“都是各种外伤,只是处理不及时,有些发热的症状。不过她的身体还算可以,换作旁人,这个时候已经感染了。我已给她简单处理了一下,也给了她一瓶完肤膏,再给她煎几服药调理一阵就可以了。”木岚道。
寄夜点了点头,接着就想往屋里走去。
下早朝领完罚后,寄夜先是去了昨夜的那间草屋。
那间草屋,其实就在木岚宅子的后山,但也有些距离。四周都是茂密的枝叶,只有一条寄夜自己开辟出来的小路。也难怪当时池暝和潇云能直接放暗器杀进来。
这样远离百凤的地方,可不就是好下手吗。草屋有些小也比较简陋,只有一张床榻,一张木桌,两把靠椅。桌上还有一壶早已冷却已久的茶水。这是一个惬意的地方,是寄夜为之骄傲的偷懒圣地。每每心情郁闷之时,就会到那儿坐上一阵。
寄夜现在突然觉得,凤王不是因为听到了打斗声才来的,而是来专程堵她的。
那把许忆秋用来刺伤她的金簪,是凤王寄芸送给她的十一岁生辰礼。在她有记忆开始,每年的生辰宴都大操大办,还会收到来自不同身份的人送来的贺礼。但送贺礼的人里头,从来没有凤王。
寄夜觉得没什么所谓。凤王每天处理朝政,还要分出心思来操持这些闲事。寄夜非常能体谅她。
这是寄夜第一次收到凤王郑重递给她的生辰礼。她接过后,凤王还说了一句话。
“害怕,就拿起它,用自己的双手,去刺穿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话罢,寄芸深深看了寄夜良久。寄夜其实很疑惑,母妃为何送她一枚金簪。但还是在接过的一刹那,低垂的眉眼瞬间变得凌厉。寄芸收回目光,满意地离去。
寄夜的恐惧,源于十岁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走完这趟,年幼的寄夜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活泼天真,常常会患得患失,陷入梦魇。
她开始对身边所有人都充斥着怀疑,她强迫自己记住每天见过的人、做过的事以及吃过的东西。拜师姬风野后,她急切地想要姬风野将刀法符法剑术都教给她。
姬风野却摇了摇头,给她上了第一课,叫贪多嚼不烂。姬风野直言告诉她她不适合刀法,只能学符法或剑术。寄夜一开始学的是剑术,没多久,姬风野发现了她画符的天赋,寄夜最终选择了二者兼修。
如果说那枚金簪是寄夜战胜内心踏出的第一步,那么拜师姬风野就是她决绝走出去的重要一步。姬风野确实是一个好师父,他教给寄夜的不仅是符法剑术,还教会她为人处世,教会她认清内心。寄夜慢慢的,从梦魇中走了出来。
而那枚金簪,因为没有用得着的地方,就被寄夜一直佩在腰间,像是一种提醒。
前往金沙域之前,寄夜与寄芸大吵了一架。这场争吵非常凶,寄芸甚至要动手打她。寄夜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可寄芸的手就这么在半空中颤抖着,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母女俩闹了个不欢而散。寄夜来到这间草屋清静,将这枚金簪放在了枕下。从前这枚金簪似乎就代表了一种信仰,支撑寄夜走出十岁的那片茫茫黑夜。可信仰似乎注定会崩塌,寄夜有些迷茫了。她不知道追随寄芸的脚步,是对还是错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