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鼎辽祚之水月升庄

作者:贺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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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府筹谋婚娶计满门风波是非生


      诗曰:
      明远堂深议聘盟,傅察迁延意未明。
      耶律牵涉缇骑事,尸突潜谋相府情。
      新侯府第贺礼涌,旧约新媒扰心旌。
      风波迭起缘婚娶,祸福相依前路惊。
      话说这明远殿,乃世子府头等荣耀尊贵之处。但见殿宇巍峨,飞檐斗拱,上覆琉璃碧瓦,日影流金,恍若金阙玉楼。阶前左右,安放两尊丈高的白玉麒麟,通体由整块的上好暖玉雕琢而成,温润通透,在日光照耀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宝光,鳞爪分明,鬃毛飞扬,有腾云驾雾之势,端的栩栩如生。殿门敞处,半卷鲛绡帘子空悬,帘上用赤金丝线绣就的百寿图样,随风微微晃动,漾开一圈圈细碎的金芒。
      步入殿内,气象又自不同。脚下所铺,乃是西域进贡的猩红洋罽,厚密如茵,踏之悄无声息。罽上织有繁复的缠枝莲纹,配色沉静古雅,透出无尽贵气。四壁亦非寻常粉墙,乃以紫檀木为骨,当中镶嵌着整幅的云母石。天光透过石面,不复炽炎,如月华般柔和漫开,映得满殿通明,却不觉刺眼。壁上随意悬挂着几轴前朝名家的墨宝丹青,或笔力遒劲如松,或墨色淋漓似雨,皆是世间罕见的珍品。
      殿中陈设颇为清贵。正中一张长案,乃千年阴沉木所制,木纹如流水蜿蜒,案上摆有一只三足古铜鼎炉,炉内焚着上好的龙涎香,青烟袅娜,香韵清幽,满殿浮香淡淡,若远若近。两侧摆列着数把紫檀木雕螭圈椅,上铺狐裘坐褥,雪白的褥子边缘,用金线缀以滚圆的东珠,粒粒饱满莹润,光华内蕴。
      此时,世子开疆正端坐于上首,一身宝蓝云纹常服,玉带束腰,虽神情平和,却不怒而威,尽显上位者的仪态。两侧下首,分坐心腹幕僚二人。
      左手边那人,乃世子府首席谋臣牛典扳。他乃开国勋臣之后,祖上因夏人出身,仅功封二等子爵,传至他时已无爵可袭,凭借自身努力,牛典扳曾兼任中极殿大学士、京兆尹等要职,为太宗朝肱骨之臣。更兼与太宗一脉有着一层亲故——当今世子妃牛茗岚乃其胞妹。因此,作为妻舅的他望向世子时,目光中总有几分异于寻常臣属的亲厚与关切。
      右手边那人,亦非等闲。其曾祖父乃开国功封二等伯、世袭一等子爵的拓跋部拔略氏,为辽国水师缔造者之一,曾担首任水师监军,同为太宗朝倚重之柱石。作为现任一等子爵的拔略鸿林,身形清癯,坐姿挺拔,眉宇间自带一股将门英武之气。
      三人围坐于长案,面前摆着几碟精致细点,新沏的雨前龙井正氤氲着丝丝白气,茶香与殿中龙涎幽香交织,倒也清雅脱俗。只是这殿内虽富丽堂皇,气氛却透着几分凝重。原来,三人今日正为世子府一桩紧要事筹谋——正是炳钊、炳钺、炳铠三位公子的婚配事宜。
      先前“妓子安里卉”一事,已为世子开疆敲了警钟。炳钺虽已到年岁,然今年恰逢大比,此刻正是紧要关头,断不可使其分心;另外炳钊与炳铠两个孽障,竟闹出狎妓的丑闻,此等行径若传扬出去,岂不玷污了世子府的门楣?炳钊身为嫡子,婚配之事原该早定,这也是先前与世子妃议定的章程,今日特召两位谋臣,细商婚配人选。
      世子开疆端起茶盏,用茶盖儿轻轻撇去浮沫,呷了一口,缓缓道:“傅察骧的回信,二位都过目了?”
      牛典扳闻言,先与拔略鸿林对视一眼,随即起身拱手,恭声道:“回世子爷,已细细看过了。”
      世子放下茶盏,眉头微蹙:“那他所言究竟是何意!”
      牛典扳缓了缓语气,刻意低声道:“字面上瞧着,是感激世子爷厚爱,只是女性喜幽静,待到来年春暮,他自会亲至府上议亲。”
      拔略鸿林性子直率,当即接口道:“这分明是婉拒,不愿将千金许与炳钊公子!可又未把话说绝,留下“春暮再商”一语作转圜——那会正是春闱放榜之时!依卑职愚见,他怕是盯上了炳钺公子,欲待公子明年春闱金榜题名后,再做计较!”
      世子开疆闻言,面上顿生愠色,斥道:“他倒挑拣上了!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相国了?!功名尚未见影呢!”——心中却已暗忖:不过是野利门下走狗罢了!只是念及自家与野利家的姻亲关系,这话终未出口。
      原来这傅察骧,便是先前老坲爷提过的苕郡傅察氏,现任徽猷阁大学士、泓府尹,乃野利首辅旧部。
      牛典扳见世子动气,忙又道:“属下倒是忧虑,府中近来发生之事,怕是已传扬出去。”心下暗忖:“此事关乎炳钊、炳铠两位公子的清誉,我牛家作为舅家,有些话也只能点到即止,若再多言,反为不美。”
      世子开疆叹了口气,直言道:“说到底,还是炳钊和炳铠这两个不肖子太不争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拔略鸿林忙打圆场道:“世子爷息怒。苕郡一地,向来自矜文骨清高,那的人个个沾染酸丁迂腐之气。傅察骧虽是女真人,在那夏人腹地浸淫久了,难免沾些陋习,倒不必与他一般见识。”他这话,明着是嘲讽傅察骧,实为替炳钊、炳铠开脱,不欲指明傅察骧是嫌两位公子私德有亏、不研诗书,才以“小女喜静”搪塞。
      世子开疆自然明白原委,摆手道:“罢了,不提这一茬。说说另外几家的人选罢。”
      牛典扳正待展开细说,忽似想起什么,改口道:“还有一事需禀告世子爷。那日傅察家的信,并非只送往咱们府上一处。据属下查知,另有一封,是送到了德宣侯府……只怕到了明年春暮,这位傅察相国登门所求之事,已不再是为自家那位小姐了。”
      一听“德宣侯府”四字,世子开疆顿时明悟——这傅察骧竟是早有盘算,欲为嫡女谋个侯爵夫人的尊位!可转念一想,自家炳钊乃是嫡子,将来要承袭郡王爵位,难道傅察家的女儿不愿做王妃?究其根本,还是不愿做炳钊之妻罢了!一念及此,世子亦暗自懊恼,平日对这逆子的管束,终究是放纵了些。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转向牛典扳,淡淡道:“哼!瞧这傅察相国,莫非还想替圣上拟好诰命不成?!”
      牛典扳与拔略鸿林听了,都只笑盈盈应着,并不接话。
      殿内静默片刻,三人各自饮了半盏茶,拔略鸿林又开口道:“尚书令耶律迎家的内侄女,倒也是个好人选。只是近来瞧着,他已有半月未至四方馆了。先前野利首辅召集诸位 ‘四方馆食宿’及重臣议事,他竟缺席了好几回。”说罢,他先看了看世子开疆,又转向牛典扳,续道:“不知耶律府中是否有何变故?”这话虽问两人,眼神却分明是看向世子的,牛典扳亦有此疑,便一同望向世子。
      世子开疆端茶盏的手顿了顿,缓缓道:“耶律迎是因锦衣卫都统乙旃氏之事,被带走问话了。”
      二人一听,皆是大惊失色,手中茶盏几乎倾覆!须知锦衣卫都统乃仅次于锦衣卫太尉之职,职设数人,亦属正三品大员。前番锦衣卫勾结地方不良人,欲行刺当朝首辅野利大人,虽未得逞,此案却也至今未结。如今耶律迎又……难道……内中还有更深牵连?
      世子开疆从二人眼中看出疑惑,解释道:“这乙旃氏早年于泓府任职时,曾在耶律迎府衙效力。此番不过例行问话,尔等莫要妄加揣测,更不可外传!”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那泓府作为海驿重镇,乃本朝为数不多的直隶府之一,府尹一职,向由殿阁大学士兼任,耶律迎便曾出任此职。
      牛典扳放下心来,接着说道:“太傅尸突氏家的侄女,亦是上上之选。论才情品貌,皆是无可挑剔。虽非嫡女,却是自幼养在太傅膝下,因是嫡系血脉,比太傅自家的庶女还要得宠几分。”
      拔略鸿林附和道:“听闻尸突太傅亦是下任丞相的热门人选,那些力主野利首辅致仕的退隐元老,如前丞相胡古口引氏,便甚为推崇重他。”
      世子开疆点头道:“毕竟是纥骨首辅的旧部,名望、德行、勋绩皆属上乘。”心中却已暗忖:这朝堂之上,向来便是太祖守旧派与世祖革新派相争的局面,由此衍生诸多门户倾轧。自家向来是两头押注,府中既有野利首辅这般守旧派为姻亲,自己亦娶了革新派鼻祖纥骨老首辅的孙女为侧室,便是此理。
      权衡一番,他对二人道:“尸突家这门亲,确可斟酌。不过二位智囊也不必只拘泥于朝中显宦之女,那些勋贵世家的闺秀,或是才情名动天下的清流雅士之女,亦可留意。”
      二人忙应道:“是极是极。譬如那江左巨富霍斯家的千金……”
      明远殿内,三人正为婚事细细参详,不期外头忽有内侍快步入内禀报,说有客求见。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羽弗乂丁——此人亦是徽猷阁大学士、峒府尹,曾一度是丞相热门人选,虽属野利首辅阵营,却早已被其弃若敝履。此等人物忽来拜访,不知所谓何事。不过方才议论之时,己方倒是未曾思及此人。
      话分两头,且说那日懿璘质班自宫中归来,免了管家廖情忠的陪侍,径直穿过几重回廊,来到府中最僻静、无论何时都最令他心感熨帖的一处院落——这里暂住着他的祖母与生母。他心似明镜,今日勤政殿之事,干系重大,那石破天惊的君臣对答,断不宜对董鄂氏等一众新认的“家人”言说,唯有亲祖母与生母,方是最可信赖的骨肉至亲。
      他到时,两位妇人正于内室叙话,见他进来,眼中俱是慈爱关切。屏退下人后,懿璘质班便将今日面圣的始末情由,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二人听罢,皆是面色凝重。半晌,素来明达的亲祖母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孩儿,你且听祖母说。眼下,有三件大事,你得即刻着手。”
      “头一件,你这婚事是顶顶要紧的,须得早早定下。先前皇后娘娘的懿旨,今日皇上的金口玉言,皆非戏言。此乃天恩,由不得你拖延。你须尽快择定正室人选,安稳好后宅,同时也堵住朝野上下的悠悠众口。”
      “其次,这阖府上下事宜,你需尽快理清章程。偌大个侯府,内里人情,外头产业,往来关系,盘根错节。你若不早些摸清门径,便是个睁眼的瞎子,处处受人拿捏掣肘。”
      “再者,你如今最是需要几个心腹臂膀帮衬。倘若继续孤身一人,身边连个得力的帮手也无,如何成事?莫忘了你的恩师范涛先生,他为人方正,胸有丘壑。你上一回到侯府,我已料到会有今日这番局面,私下里已遣人去寻访他了。可惜你父亲走得早,又没其他子嗣留下与你相互扶持。我和你母亲俱是内宅妇人,不宜抛头露面,往后明里暗里,只能靠你自己,凡事必要多存一个心眼。”
      听完祖母这番深谋远虑之言,懿璘质班只觉心中又暖又酸,感恩之情无以言表。他站起身,端端正正地对着祖母磕了一个响头。
      “快起来,我的好孙儿,快起来!”祖母忙将他搀起,心疼地拍抚着他的背脊。
      一旁的母亲也拉过他的手,眼中含泪道:“儿啊,旁人只见你今日这泼天的富贵,他们哪里知晓,此乃福祸相倚呢。陛下给了你这般权柄、这般要紧的差事,可这差事,更像一副枷锁,将你牢牢绑在他的龙驾之上。往后你走的每一步,都得如履薄冰,倘若踏错半步,便是万劫不复!”
      懿璘质班连连点头,又听母亲叮嘱道:“还有,孩儿,虽然我与你祖母在此居住,但你不可只把这里当自己家,该有的规矩礼数断不可废。回府时,须得先去嫡母、嫡祖母董鄂氏处问安,再到我们这边来。你是我们的亲生骨肉,是心尖上的宝贝。有些事,咱们心里明白便好,可身为侯府一家之主,该有的体面规矩,你须得一丝不苟地严守,万万不可轻视小觑。咱们祖孙母子的情分,本就不在这些虚礼上头。”
      “孙儿(孩儿)谨记教诲。”懿璘质班听后,心中感恩更甚,“二位长辈的悉心教导,孙儿(孩儿)定当时刻铭记,也必当好生侍奉府中诸位尊长。”
      从母亲与祖母院中出来,懿璘质班心中已有定见。未及传管家廖情忠细问,一场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波澜,已骤起于整座德宣侯府。
      自他回府那刻起,前来道贺的车马便络绎不绝。起初不过是几家世交故旧,及至“新侯爷圣眷正浓”的消息传遍九城,那贺礼便如雪片一般,自四面八方纷至沓来。各府家仆抬着一箱箱覆着红绸的贺礼,在门前排起数条长龙,几乎塞满了整条街巷。因侯府尚处丧期,礼数上不便设宴待客,各家对此也并无非议。那些送礼的下人更是乖觉,径自将贺礼抬入府内,放下东西,撂下礼单,扭头便走,连侯府管事回谢的空闲也不给。
      不过半日光景,一箱箱贺礼已在府内空地上堆成高过门楣的小山。
      这番喧嚣持续了数日。比众多礼物更令人头疼的,还有那堆积如山的贺信,须得一一作复。
      起初懿璘质班尚欲恪守礼数,为每封贺信亲笔撰写回函。可很快便知此举乃是痴心妄想——送来贺信的,上至皇天贵胄、当朝显宦,下至素无往来的远房宗亲、故旧门生,许多名姓他更是闻所未闻。
      无奈之下,只得命府中文书翻检宗正寺颁下的皇族勋贵玉牒金册,将送礼人的门第、事迹、名讳、封号一一核对。饶是如此,贺信浩繁,忙中难免出错,竟有好几封信回岔了人家,惹出不大不小的笑话。
      再后来懿璘质班只得作罢,命文书们代笔拟定回函,自己只亲笔誊抄一遍。可抄了几十封,早已是手腕酸麻,头晕目眩。终是横下心来,将那些爵位低于己身、朝中诸官及外省督抚的贺信,索性尽数交由府中文书代笔,自己只取出代表身份的两方印信——圆形金印与方形玉印,一路盖将下去。看着一摞摞钤好印信的回函,心中倒也生出几分侥幸,暗忖:“罢了,想来这些达官显贵,也未必有几个真识得我的笔迹。”
      待贺礼波澜稍歇,侯府暂时恢复往日平静,已是数日之后。真正令懿璘质班头痛的事,又接踵而至。
      这日他正在书房理事,嫡祖母董鄂氏与嫡母若口引氏竟联袂而至,身后跟着数名手捧朱漆托盘的丫鬟。
      “我的好孙儿,”董鄂氏满面堆笑,指着托盘道,“你快来瞧瞧,这些都是各家夫人送来的。知晓咱们府上丧期不便,特意将自家姑娘的生辰庚帖与画像一并送来,好让你先相看相面。”
      懿璘质班定睛看去,托盘上堆满各式描金洒花帖子与系着五彩丝绦的画轴,心中越发叫苦不迭。
      董鄂氏拿起一卷画轴,笑道:“皇后娘娘的懿旨说得明白,你这婚事是头等大事,最是要紧的!算算日子,已是不足二十七日,咱们府上便可操办喜事。你可得趁这几日,提早物色好人选。”
      董鄂氏话音刚落,若口引氏便笑着上前一步,拉过懿璘质班的手,语气亲昵又带着几分探究:“好孩子,你祖母说得是,这终身大事可不能含糊。这些帖子画像瞧着虽好,可终究还需自己心甘情愿——你自个儿,有没有瞧上眼的?或是……心里已有了旁人?”
      懿璘质班被问得一怔,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支支吾吾道:“母亲……这……孩儿尚未想过这些。”
      若口引氏眼尖,早瞧出他那点窘迫,索性挑明了说:“我倒想起一桩旧事。三年前你中举那会儿,家里人提过一嘴,说有位牛家姑娘,名叫牛牧颖的,才貌双全,性子也沉静。当时你刚得功名,没成想府里紧接着便遭遇大故,议亲一事也耽搁到了今时。”
      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恳切:“说起来,你亲祖母和生母,向也是盼着你好的,只是她们平日里少与外头走动,这些人情往来的细致活计,难免想得不那么周全。换作是我,即使眼下不便,也应托付个可靠之人前去递话,让对方预先知晓咱们的心意。”
      懿璘质班听得心头一跳,却不知如何应对,忽地急中生智,忙道:“母亲明鉴!咱们侯府尚处丧期之内,婚丧嫁娶的规矩最是要紧,不可贸然行事。若是坏了体统,反倒让人嗤笑。”
      这话倒是提醒了若口引氏,她愣了愣,随即点头道:“你说得是,哎呀,是我急糊涂了。”但转念一想,仍不肯罢休,“可也不能总拖着。这样,你先写封信给那牛家姑娘,问候一声,表表心意,当不算逾矩之举。等这二十几日光景过去,孝期一满,我便亲自去将牛家长辈请至侯府,一道把这桩亲事好好议议,咱们侯府的婚礼定要办得妥帖风光。”
      后面的话,懿璘质班已有些听不真切了。“写信”二字,却似一颗石子投进了心湖,荡起圈圈涟漪。他猛然想起,那日在水月升庄与牛牧颖论诗未竟,自己就匆忙离开,竟连一句像样的道别也没有……
      待送走两位长辈,懿璘质班只觉身心俱疲。忙唤小厮苏顺铺纸研墨,此刻他只想借助笔墨,直抒胸臆,让自己的心情可以愉悦些。
      提笔蘸墨,一挥而就。
      写罢,将信笺细细折好装入信封,随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郑重叮嘱小厮苏顺:“你,即刻出府,将此信送至水月升庄,务必亲手交到牛牧颖小姐手中!切记!今日送达,不得延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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