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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五
决定平和接受平台选择的林栖在和大家的独立创作拍摄会议沟通结束后不到三天,林栖的邮箱就收到了郑总协调的那家平台负责人的正式合同草案,虽然也是她最初找的那个平台。
标题是:《 XX平台及〈归山〉联合出品与内容协调合作框架》。
她点开文档,看到关键词一行行写着:
“内容优化建议,加入当红流量艺人C以提升热度与招商潜力 ”
“增加女主角,女性主角感情线应前置,考虑CP引导以扩展市场覆盖面 ”
“第八集起剧情进入反转段,建议增设仙侠元素突出话题性 ”
“合同约定:联合制作人平台占比51%,内容最终决策由平台主控 ”
林栖看了两遍,没有一处是关于武术或者山林或者身体的叙事。对方用一个标准化模板,试图把她耗费一年打磨的剧本,变成一个适合投放贴片广告的内容壳。
她不是不想在武侠里增加女性角色,她甚至已经把很早之前写的女性主角的武侠短篇小说《假龙吟歌》拿出来进行第二个项目进行预开发,但是《归山》的故事真的不合适把其中的女性角色提升为女主角。
林栖有点心烦,她没马上回邮件,只是坐在椅子上,头抵住额头,闭了会儿眼。然后她点开微信,给平台编剧负责人发了三句话。
【谢谢你的建议】
【我决定还是独立制作】
【有机会咱们再合作】
对方秒回:
【你疯了吗?平台愿意出80%资金你不要?你这个剧压根卖不出去】
林栖盯着那句话。
她没回,她只是轻轻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朝下放在桌角。她知道,这会儿如果有人在她面前说一句你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她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
但她知道自己不好哭,她只想完成这件事。
哪怕失败,也想失败得彻底不是妥协到面目全非、不是成了勉强也能看的剧,而是失败得像个完整的、不甘的梦。
当天晚上,她回了一趟家。本来计划和家里人什么团圆饭,但在回去前母亲打来电话,说:“你爸要跟你谈谈。”
她坐在沙发上,电话开着扩音。父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我听说你要拍个剧,不要平台投资,自己出钱?你在想什么呢?现在的剧都需要在平台播放,何必弄的自己那么累?”
她沉默几秒,说:“我有预算方案,也有朋友愿意帮我。”
“朋友能干嘛?能负责播出?你拍完谁看?你以为拍视频是堆热情就够?你的钱不也是卖掉家里房子换来的?你还有几套房子可以卖?嗯?”
母亲试图缓和气氛:“栖栖,我们不是不支持你,只是你这样太冲动了。现在也少有人能找到过去拍摄习惯的人,剪辑也不如以前,时代变了,你不一定要追逐过去的风格。”
林栖的母亲,以前就在电影厂工作,是一位专门为电影字幕写字的工作者,她从自己行业里看到了时代的变化,但她似乎没有完全发现时代变化里,变化也不一定是全为好的变化。
而她的父亲,是以前就在南方做生意的人,曾经也对一些影视节目有投资,他崇尚一种合作的模式,并非常认同合作中各人都需要有些付出和让步。
林栖看着桌上的那只旧茶杯,杯沿有道裂缝,让她想起来小时候,她撞翻被父亲呵斥的那只。听着电话,林栖忽然说得很轻,却极坚定:“我不是不听建议,但这一次,我不想别人替我做决定。”
电话那头一时安静,父亲叹了一口气。
“你长大了啊,自己喜欢就去做吧,我… 不要让和你一起工作的人心寒,好好做出来作品。”
她点点头,但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林栖骑共享单车回到住处,夜风吹在脸上,她忽然笑了一下。
只是拍一部自己想拍的片子不是胜利,不过从这一刻开始,她可以不再藏着那个任性的自己。那是她少年时看《卧虎藏龙》时流泪的自己,是看《笑傲江湖》时背下每句台词的自己,也是沉浸于《侠女》《空山灵雨》带来的震撼,一种完完全全的毫不掩饰的,像是澎湃的山雨却温和而来的中式美学气息。
现在,这些记忆好像被人改为会成为成长中的浪漫废料,就算是翻拍旧的作品,也完全没有任何美感的重复,跟没学到人类灵魂的AI制作出来的东西,简直是文艺精神领域的赛博垃圾。
林栖想拍自己的作品,想要让它们成为现实的一部分,哪怕代价是倾尽所有,也要走一条别人说不划算的路,结果如何,她自己也不知道,但至少先开始,才有可能。
……
沈澄早上六点半起床。这是他设的训练时间。天还微微泛灰,街边人不多,空气带着夜雨后的潮气。
他站在小区旁那片空地上,脚踩在还带露的青石砖缝之间,鞋底微凉。动作从最基本的起势开始,左脚虚步探出,重心落右,双臂缓慢举至肩前,再缓缓落下。
起、转、提、落。
他像在完成一套没人看的仪式。没有镜头,没有对手戏,没有镜子,只有风、湿气,还有偶尔飘来的早餐铺蒸气,但沈澄知道,这才是归山该有的起点。
光鲜的开场戏,慢镜头特写都不是主要的方向,而是从开始,就是观众一眼就知道他很厉害的炫技。是沉在每一日里的一点点重塑。肌肉记忆、身体平衡、呼吸节奏,他得一点一点收回来。
林栖坐在对面街边那家小面馆门口。
她没进去吃,只点了杯热豆浆,拿着手机假装刷着东西,实际在看他。沈澄没发现她。或者说,他没打算发现。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慢到几乎像是在拖时间。
但林栖知道,那不是拖延,而是他在延展,是把一个动作的每一个细节都压进肌肉里的延展。
在她看来,他每一次转身,脚都稳稳贴地,像山林里的动物踩着湿叶时那种不惊扰的谨慎。
每一次呼吸,肩膀都没耸动,只是胸腔极轻地开合。
她轻声说了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就活在这里吧。”
不远处,沈澄终于停下的时候,头上冒了层细汗。
他没有回家,而是坐在花坛边歇着,低头看自己的手。
那是练武练出来的手,但又多了几年咖啡师生活后的细腻。
掌心有茧,但指肚却灵活,他忽然想起一句话:“一个人用什么方式活,就用什么方式打。”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本旧武术笔记里看到的,可能是某位老师傅说的,或是某个失传武术招式的讲义。
但这句话他记了很多年。林栖走过去时,他转头,冲她笑了一下。
“你早起?”
“你更早。”她递给他一瓶常温水,“你这个状态,挺像归山。”
“是吗?”沈澄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口,“那我是不是该开始吃野菜了。”
林栖笑:“你可以从每天只吃两样东西开始训练。”
“咖啡和白饭?”
“不是,是动作和沉默。”
沈澄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这组合可以。”
他们没再说话,只是一起坐在那道早晨街角微湿的光里。远处有人骑着电动车擦过,小孩蹦跳着背着书包去上学,早餐铺炸锅的声音像远方的节奏,他们就像这节奏里不着痕迹的一拍。
……
林栖回到住处,房间还留着昨晚她翻箱倒柜找预算表时的凌乱,窗帘一半掀起,晨光将她散落一地的稿纸照得发亮。
她没有立刻收拾,而是弯下腰,把那一叠标着草稿及未用的手写笔记重新理出来。
最早的,是她在云南旅居那段时间写下的,那时她白天爬山、拍植物,晚上窝在山脚下那家民宿木头桌前写剧本。
她记得有一晚下雨,山路塌方,她被困在屋里整整两天,她就在那两天,第一次写下归山这三个字。
她翻到那页:“他不是下山的人。他只是暂时借住人间。山在他身体里,他自己也不知道。动作不需要快,反而应该慢。慢得像一棵树转身,不需要台词,眼神里应该写着风从哪里来。”
林栖盯着那些字。
然后又缓缓翻回一页,看到上面一行潦草的标注:左劈挂,肩不过耳,手不过眉,带腰力。
她几乎要笑出来,她记得最早写完之后,她对着镜子演了半个小时的左劈挂,结果越演越觉得像个广播体操。
但现在她明白了,她从一开始写的,不是一个表演型的武侠人物。
在无数次的修改里,林栖写的人逐渐带了些沈澄的色彩,她不知道那时的自己凭什么写出这样的人。
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她也觉得自己不是下山的人她住在人群边缘、旅馆楼顶、雨夜的玻璃窗下。
她写下他,也许就是为了等一个人能从她笔记里走出来。
林栖合上本子,打开电脑,发了一封邮件。收件人是沈澄,邮件是新组起来班子之后,给他的又一套剧本匹配的试镜邀请。
标题:【正式试镜邀请|角色代号#01归山】
正文很简单:“角色已进入前期定妆与测试阶段。
本轮为首次镜头前动态试镜,请准备一段山林行走和近身格斗场景。不用太多动作,只需要你自己走进山里。别演,像早上那样活就行。”
沈澄那时正在店里擦咖啡机。收到这封邮件,他盯着那行归山人看了十几秒。忽然笑了一下。没笑出声,只是低头,看向自己湿润的手掌。然后点开回信:
【我会来。】
【我只带两样东西,动作和沉默。】
夜十点,城市进入日常的低鸣。林栖穿过小区外那条不太明亮的梧桐路,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出没有结尾的戏剧。
她戴着耳机,听着自己喜欢的歌曲,她慢慢地走,鞋底踩在落叶上,发出极轻的响声,像某种心事刚刚落地。
来来回回,林栖也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是拒绝平台投资,而自己的钱投入进去,已经用出品和监制的身份签下拍摄合同,她知道,她确实不再只是个编剧了,甚至在找到合适的制片之前,她还得兼顾制片的事情。(1
可林栖也知道,在每一个不是谁的谁的深夜里,她依然是那个,曾经一个人背稿、改戏、在某个异乡阳台写字到天亮的女生。
风吹过围墙上的爬山虎,沙沙作响。她忽然停下脚步。身后是完全安静的街。
林栖低下头,看见自己影子的位置,像是有另一个人正站在那里,和她并肩。她没转头,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我是不是……也在期待什么?”
话音一落,风穿过树缝,掀起她的风衣一角。
比如在等一场拍摄成功,又或者等剧本落地的命运兑现。再不然是等一个人,从她剧本里走出来,然后,也走进她现实生活中。
都有可能吧,或者各种可能都有可能,手机震了一下,是沈澄发来的消息。
【刚刚收工,看到你试镜邮件了。】
【我很认真地看了角色设定,发现你很久以前就写过我了。】
林栖没回。
他接着发:【你是不是早就等我?】
林栖盯着那一行文字,眼睛在发热。她想了很久,回了四个字。
【等你入戏。】
她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夜很深,但她的脚步轻快起来,像知道了终点的方向。
她心中忽然多了一句台词。不在剧本里的,像是林栖在对自己说的,“你要不要,也演,出现在我人生里?”
又或者是她想对沈澄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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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制片和制片人,我查了查 这俩不一样的。
制片人是团盘子的,制片人开的本子,她能拉来投资,能找到常合作的演员或者导演,制片是在真的拍摄的时候,协调各方的人。一个只做事情,一个有决定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