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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长老
长清门医堂。这里本是专供长清门门下弟子使用,只在门派大比期间对所有参赛的修士开放。
医修们如同忙碌的蜜蜂在人群中穿梭,先是一个半碳化的姬小怜,再是一个胳膊几乎被砍断的许无度,如果不是见惯了受伤流血,恐怕现在的医堂就要乱了。
“怎么能伤成这个样子。”医堂的长老骆新甫看着昏迷不醒的姬小怜,痛心疾首。
她目如闪电地看向人群末尾鬼鬼祟祟的绿玉柳,沉声道:“你,过来。”
周围的长清门弟子一时间面露尴尬。骆长老脾气火爆,最是护短,更何况姬小怜身份特殊。他们生怕看见什么长老暴揍其它门派弟子的场面,纷纷散去了。
绿玉柳一怔,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规规矩矩地走上前行了个礼。
骆新甫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威势,半晌才缓缓道:“你一身皮肉伤,不要在医堂瞎晃了。”
闻言,绿玉柳下意识抬头,却只看到骆新甫背过去的身影,和被结结实实挡在身后的姬小怜。
他苦笑一声,再次行礼。离开医堂的时候已经不复之前的从容,神色间多了几分失意。
姬小怜在他走后缓缓睁开了眼,眼神清明,看上去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
骆新甫坐在她身侧,手掌轻轻抚过那些焦黑的伤痕,放出细如蛛丝的灵力将它们一点点修复。
“可还痛?”她心疼地问,动作愈发轻柔。这副慈爱的模样若是被其他弟子看见,恐怕会大吃一惊。
姬小怜摇了摇头,嘶声道:“是我技不如人,长老无需为难他。”
骆新甫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轻戳她的脑门:“争强好胜。把你放在李道晦身边,怎得一丝沉稳都没学来。”
提到李道晦,姬小怜肉眼可见的低落起来。这份情绪她很少袒露人前,也就是现在重伤未愈,又在亲近的长辈前,才无意识流露一二。
骆新甫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呆在医堂,但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眼下这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长叹一声:“也许姬清是对的,你又怎是屈居人下的性格?二人还是分开为好。”
“长老!”姬小怜急了,挣扎起身,却被骆新甫按住。
“我从未如此想过。”她眼眶有些泛红,声音中带着不可察的颤抖。“我敬她,只是也要为自己着想,怎好一直被门派庇护。”
骆新甫嘴角一撇:“少跟我装,这些道貌岸然的话留给你外婆听吧。”
姬小怜本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颓然地住口了。
另一边,林潇潇在医修的支使下忙得脚不点地,还要忍耐他们三不五时的嫌弃,可谓相当痛苦。
让他痛苦的根源此时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任由他上下其手也不吱一声。使他忙碌的作俑者抱臂站在一旁散发着可怖的低气压,也是一语不发。
耳边环绕着医修你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挑剔,一个头三个大的林潇潇这次是真的想撂挑子不干了。凭什么别人都是江湖悠悠而他在这里给小师弟当保姆?!
可满目血色让他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许无度快掉了的胳膊缝了回去。
医修们远远看着许无度肩膀上狗啃般的缝合线,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师姐,”林潇潇有些为难地小声道:“这样真的可以吗?要不要让医修再替他包扎一下?”
“缝上就行。”齐百灵冷冷道,留下比材料费多得多的诊金,带着二人回到长清门的住处。
在他们走后,有个医修忍不住抱怨:“第一次见非要自己动手的,怎得能把看病治伤当儿戏?”
比她年长的另一个医修挥了挥手止住她的话头,一副见多识广的深沉模样:“不要搅和进其它门派的私事。”
“为什么不让那些医修给他看看啊。”在外不好问,关上门林潇潇就忍不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三字堂的人刻意针对许无度呢。
齐百灵不说话,只是抬起下巴然他自己看许无度的伤口。林潇潇只好硬着头皮观赏了一番自己惨不忍睹的缝合手艺,直到他惊讶地发现那道劈开骨肉的剑痕竟然已经愈合了不少。
“这,这……”他声音颤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许无度,一时间失声。
以修士的视力,他可以清晰看到血肉间那些涌动着的、几乎透明的白色丝线,互相牵拉着使伤口慢慢合拢。
“师姐,疼。”许无度面无表情地缓缓开口。
齐百灵冷笑一声,掉头就走。
林潇潇惊讶过后也有些生气,脸色变了又变,思考再三最后恨恨抛下一句“你再这样我也不管了”也跟着离开了。
他和师姐千方百计为他隐瞒异于常人的身份,这小子却毫不在意,三番两次使自己陷入险境,置自己和师门于不顾。
无度这名字于他当真是再符合不过。
被师姐师兄抛下的许无度静静站在院中,右手摸在伤口上,一点点将方才林潇潇为他缝进去的线抠了出来。
血再次泉涌般喷出,可这次还没来得及落在地上,便被他肩头垂落的发丝尽数吸走。那头如雪的白发,吸食了人血后甚至显出别样的光泽。
许无度嘴唇翕动,像是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归于一片寂静。
隔壁雨华宫的院子传来响动,隐隐约约传来南璟高昂的说话声。一天的车轮战下来,她的身体此时已经格外沉重,全靠那股兴奋劲儿强撑。
“滚去休息。”越珺一巴掌把她拍到床上,没过一会,南璟果然如幼童般沉沉睡去。
“她适应得挺好,你在担心什么?”应珏和越珺站在院中,低声交谈起来。
“我没有担心。”越珺深吸一口气,生硬地转移话题:“令桃呢?”
“说是去看望长清门那个姬小怜了。”应珏不甚在意道。
二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各自散了去。
翌日,南璟精神饱满地跟着引路弟子来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长清门藏宝阁,摩拳擦掌准备迎接自己的第二枚玉钥。
李道晦和许无度也到了,三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道晦先开口:“进去吧,长老在里面等着了。”
南璟闻言便有些好奇:“你之前可曾来过这里?”
李道晦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果不其然听到南璟追问道:“来了几次?”
“数不清了。”她淡然回答,南璟却透过她故作镇定的外表看到这人富豪的本质,想到自己局促的积蓄,一时间有些羡慕。
谈话间三人来到了宝库入口,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妪正端坐于正中,想来就是此处的掌管者。
“姬长老。”李道晦先行行礼,南璟听到这个称呼难免怔忡,毕竟“姬”姓并不常见,很容易使她联想到那个在小南天境有些自来熟的姬小怜。
“道晦,你先来吧。”老者的声音雄厚浑圆,一听便知是修为高深之人。李道晦回头看了南璟一眼,没有推辞。
“不错,比起上次见你,气息扎实许多。”姬长老将玉钥与灵石交与对方手中,夸赞了几句。
“弟子不敢懈怠。”李道晦再一躬身,退至一旁。
姬长老又点到一路都保持沉默的许无度,待他上前,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想来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句话,挥霍并非长久之计。”她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递出奖赏后便挥手让他退下。
不用说,南璟也知道轮到了自己。她规规矩矩地上前行了个礼,没成想抬头却对上了老者深沉的眼神,不由得心下一惊。
然而姬长老苍老的脸上却对她露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像是许久都没有做过这样的表情:“你是雨华宫那个姓南的丫头。”
这情形怎么和令桃讲的有点像呢?她心下有些打鼓,但还是老实回答:“是,我单名一个璟。”
“南妩可还好?”姬长老一副与晚辈长谈的架势,根本没有要把玉钥给她的意思。
“南……师母这几年在外云游,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南璟说完这句话心就怦怦直跳,“师母”这两个她不敢宣之于口的字一出,顿时感觉浑身都有一种麻麻的紧张之感。
越珺说过,山下重师承,师门间的人以母父姐弟相称。所以三年前姬长老没有继续追问令桃,今日却因为她有一层亲传的名头来问她。
可她知道,自己与令桃并无分别。想到这里,之前那股异样的冲动很快也如潮水般退去了。
姬长老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玉钥与灵石交给她的时候细细端详了她许久,像是要把她的容貌记在心中。南璟也明白了,这份堪称是偏爱的看重,其实来源于南妩。
迎着这样慈爱的视线,仿佛透过她望向昔日的故人,使她心中无端冒出几分惶恐。南璟草草谢过身前的老者,之前无比渴望的玉钥到手也没办法让她再次喜悦起来。
浑浑噩噩地跟着李道晦他们离开这个昏暗得叫人喘不过气的宝库,南璟收拢起那些复杂的思绪,面色如常地回到了院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令桃呢?”从昨日门派大比结束起就没再见过她的人影,南璟疑惑地问越珺。
而被念叨的令桃此时仍在姬小怜院中,像是有所感似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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