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走难留

　　君有归猛地低头——
　　那倚着门框的"人"，
　　赫然是他自己的尸身！

　　"啊！"

　　他惊叫着从床榻上坐起，冷汗早已浸湿了单薄的里衣，胸口剧烈起伏着。窗外，朝阳才刚露出半边脸，将天边染成淡淡的橘红色。晨光透过窗纸，在屋内投下朦胧的光影。

　　身旁的赵莫苦被这动静惊动，揉着眼睛望去，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眸中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担忧。

　　君有归默不作声地穿好衣裳，动作略显急促。他走进厨房，取出两块昨夜剩下的烧饼，在灶台上稍稍烤热，将其中一块塞进赵莫苦手里。两人沉默地吃完这简单的早饭，一前一后出了门。

　　"哥哥，我们要去哪？"赵莫苦小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先去你还乡姐姐家。"君有归简短地回答，脚步未停。

　　行至贾家院外，君有归连唤数声却无人应答。贾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有归啊，还乡天没亮就出门啦！说是去寻千山师傅了。"
　　"知道了，我们这就去寻她！"君有归扬声应道。
　　"我们？"贾父的疑问被关在门后。

　　"哥哥是做噩梦了吗？"赵莫苦仰头问道，他的手不自觉地攥住了君有归的衣角。
　　"没有啊。"
　　"可你今早突然坐起来，吓了我一跳。"赵莫苦小声说，"我醒了好久，一直没敢动。"

　　原来这孩子早就醒了。君有归心中一软，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无妨，不过是些无稽的梦，不必放在心上。"

　　二人沿着熟悉的山路向上行去。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衣摆，林间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鸣叫着，为新的一天拉开序幕。行至竹屋前，正见贾还乡与金千山在院中交谈，两人的神情都颇为专注。

　　"师父！"君有归快步上前行礼。
　　"有归来得好。"金千山袖袍轻拂，目光在君有归脸上停留片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今日便开始新的修行罢。"

　　须弥空间里，白光依旧柔和。赵莫苦怯生生地躲在君有归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金千山指尖微抬，那孩子便不由自主地飘至他跟前，吓得紧闭双眼。

　　"听说你给他取名了？赵莫苦？"金千山一边探查着赵莫苦的状况，一边问道。
　　"是。"君有归答道，"希望他莫因自身苦难而去伤害他人。"
　　"倒是个好名字。"金千山赞许地点头。

　　金千山自袖中取出几卷古籍分与二人："今日自行参悟，若有疑难再来问我。我先为莫苦诊治。"

　　君有归展开书卷，只见其上记载着密密麻麻的古文与图示：
　　"仙术·踏川行：灵凝于足，水退于底。踏浪而行，如履平地。"
　　"化形术：以灵作笔，以面作纸，生辰为线，精血为丹。改容易貌，隐于市井。"

　　"这么多......看得头疼。"君有归忍不住小声抱怨。
　　"呵，当年是谁信誓旦旦要当大英雄的？"贾还乡轻笑一声，头也不抬地继续研读，"这点毅力都没有？"

　　这话激得君有归当即埋首苦读，不再多言。

　　另一边，金千山指尖轻点赵莫苦眉心，一缕金光没入其中，神识已探入其识海。在那片混沌的意识空间中，他看见了一团盘踞的黑雾，正缓缓蠕动着。

　　"竟是梦魇......这般粗劣的封印，稍加外力便可破除，倒是隐藏施术痕迹的绝佳手段。"他收回神识，目光掠过正在专心研习的二人，唇角微扬，"正好拿来考较他们。"

　　"莫要只顾研习术法。"金千山忽然出声，"手上的功夫也不能落下。"

　　二人闻言，当即召出灵器。但见君有归手中长棍横扫，带起阵阵风声；贾还乡双剑翻飞，寒光闪烁。金千山在一旁细细指点：
　　"棍法要用腰劲，莫使蛮力。记住，力从地起，经由腰腹，通达双臂。"
　　"双剑须得身随剑转，力从地起。你的步伐太过僵硬，要如流水般自然。"

　　赵莫苦安静坐在一旁，目光始终追随着君有归的身影。

　　......

　　半日苦修，二人进境神速，却也灵力耗尽，额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且歇片刻。"金千山示意三人围坐，"趁此机会，与你们说说这天地间的道理。"

　　"世间灵物分三种：人、妖、魔。"金千山缓缓道来，声音在须弥空间中回荡。

　　"妖与魔不是同类？"君有归好奇地问道。

　　"不过是人族的划分罢了。"金千山摇头，"凡异于己者，皆归为异类。其实妖与魔大不相同，就如同人与飞鸟，虽皆有生命，本质却天差地别。"

　　"人分三阶：人、仙、神。未登仙途者，任你修为通天仍属凡人。三个阶段唯靠苦修可达。"

　　"有何区别？"贾还乡追问道。
　　"寿元。"金千山答道，"凡人不过甲子，仙者享百年，神祇......近乎永生。但更重要的是，三个阶段施展的术法根本不在一个境界。就如同孩童挥舞木棍与武者施展剑法，看似都是舞动，实则天壤之别。"

　　"但说到底，都逃不过一个'人'字。"金千山意味深长地说，"修行再高，若失了本心，与妖魔何异？"

　　"妖类与人相似，有善有恶，只是数量稀少。他们往往与自然更为亲近，修行方式也与人族大相径庭。魔物则是由怨灵汇聚，最为凶戾，以吞噬生灵精气为生。"

　　"师父是仙是神？"君有归忍不住问道。
　　"是神哦～"金千山轻描淡写地回答。

　　三人皆惊，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随性的师父竟是神祇。贾还乡更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金千山。

　　"歇够了便继续修炼。"金千山起身，打断了他们的震惊。

　　......

　　又过半晌，金千山忽然道："看来基础已固，现在与为师过招。"

　　"什么？！"贾还乡惊呼，"与其和您动手，不如找处悬崖跳了痛快！"

　　"我还不如现在就送莫苦回酆都"君有归说道

　　"二选一：要么你们二人与为师切磋，要么让有归独战莫苦识海中的梦魇。"

　　虽不知梦魇为何物，但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选第一个！"

　　结果可想而知。不过三招，君有归就被掀得连翻跟头，贾还乡也累得气喘吁吁，连剑都快握不稳了。

　　"比枯坐修炼有趣多了罢？"金千山轻笑，"还乡，将剑予我一观，方才你灵力运转有误。"

　　贾还乡依言递剑。就在这时，君有归突然闪身挡在二人之间："姐！剑锋岂可对着师父？太失礼了。"说着，他微微侧身，恰好挡住了金千山的视线。

　　"嗯哼，还是有归懂......"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自君有归耳畔掠过——竟是贾还乡的剑尖直刺金千山面门！

　　原来君有归故意遮挡视线，贾还乡趁机发难。这一剑来得突然，角度刁钻，若非金千山在最后关头侧身避开，剑锋险些就要划破他的脸颊。

　　"不错嘛，都学会使诈了。"金千山不怒反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师父过奖。"贾还乡收剑行礼，唇角微扬，"人总要懂得变通，这怎能叫使诈？"

　　"好。"金千山转身走向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赵莫苦，"修行既毕，该解决莫苦的问题了。"

　　他挥手间，一团黑气自赵莫苦头顶浮现，在空气中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那黑气中似乎有无数张面孔在挣扎、嘶吼，看得人头皮发麻。

　　"近前细看。"金千山对二人说道。

　　贾还乡立在原地含笑不语，与金千山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唯有君有归不疑有他，俯身凑近那团黑气，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突然，金千山抬脚一踹——

　　"人总要懂得变通嘛～～这怎能叫使诈呢～～"

　　伴着这句调侃，君有归整个人跌入翻涌的黑雾之中，瞬间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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