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棵树

　　林木回去的时候店内已是漆黑一片，袁锦已经关灯躺在了床上。

　　林木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见到袁锦的脑机还在看着她最爱的鬼片时才舒了口气，“蹭”的一声滑进了被窝，环抱住袁锦的手臂，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

　　袁锦低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偏开身子。

　　“袁锦姐~”

　　林木捏着嗓子嗲嗲的喊了声，掰开她的胳膊钻进了她的怀里，“你生气了？”

　　袁锦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林木继续用脑袋在袁锦的怀里乱拱，袁锦招架不住，用手将她向外推了推，林木猛地抬起她毛茸茸地脑袋，在黑夜中，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袁锦，“是因为我？还是任泽？”

　　她太过坦荡，以至于袁锦听到后眼皮狠狠一跳，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正对上了林木目光。林木的眸子永远都像是碎钻般闪亮，让袁锦无处可躲。

　　袁锦关闭了电影，挪了几下，背对着林木，轻轻开口，“你知道他要干嘛，为什么还要答应他。”

　　“他自己想去找答案，我怎么拦着他？早点睡吧。”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平躺在床上，望着坑坑洼洼的水泥天花板。

　　天花板上，断腿的蜘蛛正垂落在半空中艰难晃动，几只肥硕的蝇虫正围着它嗡嗡直叫，它们在寻找机会，想要将它一击致命，却没有看见，那蜘蛛背后繁复的巨网。

　　袁锦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只叹了口气。

　　*

　　第二日，任泽和林木开着车，跟在安小西的后面。

　　薄荷水厂在城市的另一头，整个工厂戒备森严，密不透风。即便是安小西进厂后也必须按照规定提交脑机，只能在大门外用电话虚虚给俩人指了一下厂区划分。

　　工厂分为ABCD四个部分，正对大门的便是A区和B区，它们的身后则是另外俩个区，不过安小西也没有去过那里，只是在监控里看过大概。

　　任泽没有打草惊蛇，他挂断电话后将车停在了工厂外一条偏僻的小道上，决定先勘察地形。

　　工厂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在图上方方正正的外墙的实际一眼望不到头，像是一张连绵不绝的白纸占据了整个视野。

　　他绕着外圈的电网走了大半圈，才找到了一处空隙稍大了一些地方。任泽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圈，确定没人发现后才放出了经他改造的微型无人机。

　　无人机的体型被任泽精简得只剩下拇指大小，原先的断翅也被直接拆下，改造成了更为方便的陆地俩栖，任泽调节了脑机的信号，确定可以接收图像后操纵着无人机直奔后面的俩座厂房。

　　另一边，林木半躺在车上，带着副前俩天和袁锦逛街买来的墨镜，百无聊赖的刷着脑机。

　　她找任泽要来了白杉的账号，第一条帖子下面早已有了数万条评论。她忽略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黄色广告和一些乱喊亲戚的奇怪评论，认真地看起了那些有关晶核的内容。

　　她先前展现出的实力太过耀眼，有不少人在下面询问她觉醒的秘籍，而这自然免不了提到薄荷水。

　　或许是匿名的网络更能让大家畅所欲言，评论区对于薄荷水并不像现实那样盲目的拥护，反而有不少尖锐的质疑。

　　林木随机点开了一条评论，这条评论没什么赞，但因为回复太多而被顶在了最上方。

　　滴滴答答：“又是薄荷水的推广！232城都被你们嚯嚯成什么样了，能不能放过我们。”

　　林木看了一眼在远处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任泽，点开了评论。

　　下面的几千条评论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都只是一些发泄情绪的胡乱猜测，直到林木脑机的最上方弹出了一条最新的评论：

　　“万恶曲氏，天打雷劈！”

　　林木一顿，顺手点开了这人灰色的头像，却发现这人的账号已经变成了一串乱码，被人强行注销。

　　没了……？

　　林木略一沉思，在“滴滴答答”的评论下回复道，“我不喝薄荷水。”

　　这条评论在发出的一瞬间就收到了千次点赞，林木屏蔽了那些点赞的提醒，刚准备退出，就听见车门“砰通——”一声。

　　任泽飞速地跳进车内，迅速点火、启动、掉头一气呵成。

　　林木关闭脑机，“被发现了？”

　　任泽放下窗户向外啐了一口，“我在外面闹了些动静，让无人机进去。”

　　林木知道他自有计划，没有说话，回头看了一眼，掏出晶核枪，“要动手吗？”

　　也不知道任泽到底做了些什么，工厂的保安集结的很快，四五辆刷着“曲氏”的越野车紧跟二人身后。刺耳的鸣笛声越来越近，任泽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当机立断掉了个头。

　　他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用。”

　　他早就做好了功课，对着周围的逃跑路线一清二楚，左拐右拐进了一条小路。

　　这里是232城有名的瘾君子区，路的俩旁全是些瘦骨嶙峋的流浪汉，一个个半裸着上身坐在路边不知道分着些什么东西，见到他们的车全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那群人像是丧尸，常年蜗居此处，聚集在一起不放过一切可能有钱的行车和车辆。

　　不过任泽也不是什么好人，他选这条路自然有他的考量。他的脚下微微发力，趁着那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一脚将油门直踩到底，在他们碰到车身的一瞬间就将他们直接甩下，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可后面紧跟他们的保安就没这么好运了。

　　林木回头，看着那群几乎已经没有人形的流浪汉，“他们怎么了？”

　　232城的流浪汉她见过很多，但是像这样聚集成群的还真不多。

　　“说来也可怜。”

　　任泽的语调没什么波澜，他从后视镜里确认后面无人，才重新转了个方向向地下城的方向驶去，“二三十年前有个什么智力膏，那玩意儿据说连首城人都在吃，谁能想到竟然成瘾。吃那个长大的，别说变聪明了，现在连脑袋清醒的都没几个了。”

　　林木应了一声，缓缓开口，“那不是和薄荷水一样吗？”

　　“这怎么能一样？”任泽嗤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嘲笑林木，脸色突然一变。有什么东西突然在他的脑子中突然炸开，他的脑袋僵硬地转了过来，看向林木。

　　“袁锦姐和我说，从前可以考试进首城，是吗？”林木低垂着脑袋，专心地看着脑机中的地图，“下个路口左转。”

　　任泽没有说话，他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路旁。

　　林木这才察觉他的不对劲，抬起头来，“我以为你知道的。”

　　她也是刚刚看到评论才意识到的，连她这种网络小白都能看到的信息，任泽不可能不清楚。

　　所以他昨天的反应才会那么大。他一定是想过，查过，发现无路可走了才选择了硬闯工厂这么一个收益比极低的主意。

　　“我知道……”任泽低低骂了一句什么，“我只是想不明白，这一次又一次的，那群首城人到底要做什么。”

　　“我也不懂。”林木斜了他一眼，“不过我也不太在意，给你一个星期，让我进首城。”

　　“一个星期？！”任泽突然暴起，“嘶”了一声揉了揉自己被撞到鼓包的头顶，“是不是太急了？咱们连人家厂长在哪都不知道。”

　　“那是你的事。”林木环抱着胸，“说实话，杀这个什么厂长和杀总督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任泽没说话，他知道林木的意思。

　　她和他可不一样，她的选择可不只有厂长一人。

　　“那你这一周都得听我指挥。”任泽重新发动车辆，“我尽量保证你能拿到通行证。”

　　林木摇了摇头，不容置喙地说道，“我要进首城，多一步少一步都不算进首城。”

　　任泽咬咬牙，只能同意。

　　*

　　任泽害怕保安追踪，又绕着外城多跑了好几圈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地下城。但出乎俩意料的，安徒生和袁锦竟然都不在店里。

　　林木带了钥匙，她打开了店门，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关灯的店内，刚刚拨通袁锦的电话，一回头，就看到了气喘吁吁的任泽。

　　安叔家的店门都还开着，任泽边喊边寻，绕了地底找了一整圈都没看见他人。他匆匆上来和林木汇合，冲进店里打开冰柜，拿起薄荷水后顿了俩秒，倒了一杯桌上的凉水冲着林木摇了摇头，“安叔也不在。”

　　林木皱眉，关闭了一直显示忙碌的脑机。她起身走出店外，敲了敲隔壁的门，露出了一个任泽从没见过的灿烂笑容。

　　林木：“陈老板，你知道袁锦姐去哪儿了吗？”

　　陈大山正光着上身在打铁，看到林木后揩了一把脸上的汗，随手套了件背心，“小木啊，你姐好像刚刚出去了吧。”

　　“出去了？”林木歪着脑袋，“她早上还说要给我做好吃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脑机也打不通。”

　　“好像是楼下的老安找她。”陈大山一直在自家店里，听得也不太真切，他“哈哈”一笑，用满是黑灰的手拍了拍林木的肩，“她要是没回来你就来我家吃，我做的不比她差！”

　　任泽看着林木肩上的俩个清晰黑手印眉头直跳，没想到林木倒像是看见似的，笑着和陈大山道了声谢，回到店中。

　　“或许是安叔有什么新发现，让袁锦姐陪他一起吧。”林木掸了掸衣服上的黑灰，“你要不要等他们回来？”

　　任泽看了一眼表，“我先回去，看看无人机传回的东西。等他们回来你再……”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店外一阵喧哗。

　　俩人对视一眼，任泽率先起身，刚想去店外看个究竟，就被俩名人高马大的警官拦住去路。

　　“例行检查！都呆在店里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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