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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来猫去狗（上）
季伟峰回来的时候，宋琪已经尽力又把自己打造得温婉似玉、美艳如花了。她以很淑女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正在客厅里跟孙雅彬、罗兰和季雨霏聊天，偶尔还会分出些许心思来，逗几句在周围跑过来跑过去的佑儿和稳稳。
“哟，伟峰，你回来啦？”看见季伟峰进门，宋琪很优雅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腰肢款摆，轻快地走到门边，接过他手里提着的空保温桶，蹲下身子，把一双拖鞋放在他的脚边。
客厅里的几个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宋琪。
罗兰想起今天上午从家里出门前，季伟泽曾经说过“大约这样的女人都很会伺候人”，愈加觉得宋琪马上就要像电影里演的很多年前的日本妇人那样跪下来，俯下身子说一声“你辛苦了”。
“外面很冷吧？”宋琪站起身，问季伟峰。
罗兰略一怔忡，停止了胡思乱想。
“啊，还行，也不怎么冷。”季伟峰随口回答，坐在小凳子上换鞋。
宋琪把他脱下的鞋子在鞋柜里摆好，又问：“给你们送去的饺子够吃吗？”
“够吃，”季伟峰说，“有点儿带多了，保温桶里还剩下十来个。”
宋琪刚要说话，孙雅彬却在客厅里说道：“咱们那是故意多装的。大过年的，宁可让饺子有剩，也不能让你们吃不饱啊。”
“对，对，都过年了，是得讲究个‘年年有余’。”季伟峰随口应和，站起身要去楼下衣帽间里换衣服，不料“年年有余”的话音未落，客厅里就响起一片爆笑。
他错愕地抬起头，不解地问：“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人回答，众人仍笑得前仰后合。
季伟峰也跟着笑道：“有什么事这么可笑？也说给我听听呗。”
季雨霏就一把捉住正从她面前跑过的佑儿，笑道：“来，大佑佑，你告诉你大爷爷，大伙儿都笑什么呢。”
佑儿就站住脚，好像早就演练好了似的，笑嘻嘻、脆生生地对季伟峰说了一句：“大爷爷，佑儿祝你年年有余！”
“好，谢谢佑儿。”季伟峰答道，只当这是一句谁教给小孩子说的吉利话，但看众人的表情却又显然不完全是这样。
他仍旧一头雾水，没明白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没事儿，”宋琪在他身旁小声说，“等会儿我再慢慢告诉你。”
孙雅彬向季伟峰身后看看，没见到季伟杨，就问：“大哥，伟杨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啊，他在医院里多打了几个电话，手机快没电了，要去车里拿个充电器，一会儿就能回来。”季伟峰说罢，走下楼梯去衣帽间换衣服。宋琪把保温桶放在鞋柜上，也跟了下去。
季伟峰边走边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却一眼看见了暗厅躺椅上的谷守业，奇道：“哟，我姐夫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喝多少酒啊，怎么还在睡觉？”
宋琪也跟着瞄了一眼，随口说：“上年纪了呗，担不住几口酒了。”然后就指着另一边的水族箱，笑笑地说起佑儿捞鱼的事。
季伟峰听了，也当个乐子一笑，换上家常衣裳回到客厅。
此时季伟杨已经拿了充电器回来，也听孙雅彬讲了佑儿捞鱼的事，正抱着佑儿打趣，把佑儿逗得咯咯直笑。
季雨霏见季伟峰上来，就凑过来问：“老大，张勇到底得的什么病啊？你看他现在怎么样了？要紧不要紧？”
季伟峰未语先叹，说道：“唉，真难说会怎么样，我看他这回病得挺重，据他自己说，刚入院的时候，不光血糖高，血压和血脂也都高得吓人，全身都出现并发症了。”
“啊，就还是他原来那些慢性病，没添别的毛病呗？”季雨霏松了口气，“那么多人都‘三高’呢，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命。想当年咱妈活着的时候不也有糖尿病吗，最后也不是没在这个病上。”
季伟杨插话道：“那能一样吗？张勇从三十来岁就得糖尿病，到现在都三十多年了。他得的这个叫II型糖尿病。咱妈七十多岁才查出有糖尿病，那是I型的，是因为胰岛老化，不工作了，产生不了胰岛素，血里的糖分解不了，所以就高血糖了。张勇这个病跟咱妈得的可不一样，他是胰岛还在工作，但是身体不识别自己产生的胰岛素了……”
季伟杨打着手势，比比划划地还要往下讲，却被季雨霏打断了，说道：“你先别讲这些大道理，咱也听不懂，你就说吧，张勇这回到底要紧不要紧。”
被季雨霏截断话头，季伟杨有点儿不高兴，但也不好发作，想了想才说：“我刚才在医院悄悄找值班大夫问过了，大夫说他病得挺重，住院这十多天里，医院都下过两回病危通知书了。但也没说就不能治了。”
“我算品出来了，这些大夫说话全是两头堵。”季雨霏愤愤地说，“前些日子我带你姐夫看病就是这样，说完你病得挺重，接着就说但也不是没法治；说完你看着也没啥事，接着就说但也不是不可能有意外……”
“那人家就是干这个工作的，凡事无绝对，谁敢给你打包票啊。”季伟杨说。
孙雅彬不爱听季伟杨和季雨霏争论，就问：“那张勇病成这样，于素芬也没去陪护他？”。
季伟峰说：“张勇说第一回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医院通知于素芬了，她来过一回，后来就没再露面了。”
“唉，想想张勇这些年做的那些个荒唐事儿，倒也怨不得人家于素芬嫌弃他。”孙雅彬说，“但到底是两口子，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怎么说，也还得看在儿子的面上呢。”
宋琪在一旁默默地盯了孙雅彬一眼。
季雨霏说：“要我说呀，这春宵也是个不走心的，明知道他爹妈夫妻路不合，现在他爹都病成这个样了，他过年也不说回家来看看，还跟着媳妇儿到老丈人家乐去了。”
“那倒不是，”季伟峰说，“张勇跟我说了，春宵他媳妇怀孩子了，年前年后这几天就要生，挪不了地方，春宵这也是实在走不开。”
“唉，也行啊，事已至此了，就各安天命吧，”孙雅彬叹道，“好歹这张勇也算是见着隔辈人了。”
宋琪在一旁又默默地盯了孙雅彬一眼。
罗兰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想，如果宋琪修过仙，学过什么内功，估计孙雅彬此刻已经深受内伤，搞不好就要口吐鲜血了。
小贝在一旁小声问：“妈，大爷和二大爷都回来了，咱们是不是就可以煮饺子了？”
“啊？”罗兰略一怔忡，停止了胡思乱想。
宋琪顺势笑道：“小贝你饿啦？大娘这就去煮饺子。”
“吃饺子之前还放鞭不？”季雨霏问。
季伟杨说：“放啊，我都买了，不放留着干啥？”他看看坐在孙雅彬腿上的孙女，笑道，“佑儿，穿衣服，跟爷爷出去放鞭。”
王旭升让稳稳骑在他的后脖颈儿上，正驮着她在屋里一颠一颠地跑，听说要出去放鞭，就把女儿放下来，说：“妮儿，让你妈给你穿衣裳，咱也出去看放鞭。”
刘丽娜就领过稳稳，坐在孙雅彬旁边，拿了她的外衣给她穿。
孙雅彬把手伸进佑儿的衣领里摸了摸，又摸摸稳稳，说道：“这俩孩子都玩热了，出了一身汗，就这么出去，别冻着了。”抬头对季伟杨说，“你等会儿再放鞭吧，让这两个孩子都落落汗。”
“也行。”季伟杨看一眼客厅墙上的电子钟，“这都十一点多了，要不咱们干脆就正好十二点再放鞭吃饺子得了。”
季雨霏就对正在厨房里烧水的宋琪喊：“你先把火关了吧，过半个钟头左右再煮，他们都说要十二点再吃饺子。”
宋琪也不言语，只默默关了火，回到客厅里，坐在一张塑料凳上跟大家一起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佑儿小声对孙雅彬说：“奶奶，有尿。”
孙雅彬见卫生间的门关着，向周围看了一圈儿，说：“佑儿，你妈妈在用卫生间呢，咱们等一会儿再去。”
季雨霏就笑道：“你妈妈肚子里有小弟弟了，憋不住尿。”
佑儿在孙雅彬身边拧麻花似的扭着两条小腿，小声说：“我也憋不住了。”
孙雅彬没法儿，只好说：“那奶奶带你去楼下上卫生间吧。”
楼下的卫生间平时只归宋琪一个人用，她不愿意让孙雅彬进去乱动她的东西，就说：“佑儿，大奶奶带你去，好不好？”
佑儿点点头，宋琪就拉着她的小手下楼去了。
从卫生间出来，佑儿指指阳光房，小声对宋琪说：“看，狗狗……开门了。”
宋琪一时没听明白，但顺着佑儿的手势往阳光房的方向一看，只见移门果然打开了一条窄缝。
她想起孙雅彬和赵一萌对汤米的嫌弃，心里就很不舒服，对佑儿说：“乖，你自己上楼去找你奶奶。”
佑儿点点头，一个人跑开了。
宋琪就走到阳光房的移门外，向门缝里唤道：“汤米？”
没有那一声熟悉的“汪”作答。
她急忙打开移门，却见阳光房里空空的，汤米不在里面，只有室外空中频频绽放的烟花透过阳光房的玻璃屋顶，在地面上映出灼灼光华，把汤米的食盆、水碗和四处散落的几个小玩具显得愈发寂寥凄清。
“汤米——！”宋琪退出阳光房，扬声喊道。
依然没有那一声熟悉的“汪”作答。
半晌，季伟峰闻声从楼梯上走下来，站在最末一级踏步上问：“你喊这么大声，有事吗？”
宋琪焦急地走向他，说：“你快帮我找找汤米。我本来把它关在阳光房里了，刚才看见门开了一条缝，它不在里面。”
“你别着急，我这就帮你找。”季伟峰说。
楼上找过了、
楼下找过了。
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找过了。
除了一直在睡觉的老季和谷守业，家里每个人都在帮着找汤米，就连关在书房里玩电脑游戏入了迷的季伟泽和季鹏程都出来帮着找汤米了。
然而，到处都不见汤米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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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