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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皇帝一直没有再来，妈妈却来了，穿着崭新的礼服，身后跟着丹衣和蝶衣，三个人都满面喜色。
“恭喜母亲。”妙莲款款施礼。
菱儿也跟着行礼道：“恭喜夫人。”
“哎哟，这可使不得。”妈妈赶忙搀住妙莲的手。
丹衣和蝶衣跪下施礼，口中齐声说道：“拜见皇后娘娘。”
我十分诧异，本以为妙莲封后，妈妈应该给她贺喜才是正理，不知为何妙莲要抢先恭喜妈妈。
出去端茶的时候，我忍不住悄悄问了菱儿才知道原委。
“皇后娘娘的生母自然不能为人妾室喽，”菱儿对我耳语，“我听蝶衣姐姐说，咱们夫人前些日子已经升为太师的正室了，还被封了一品夫人，咱们二小姐也不再是庶出次女了，现在是太师府的嫡出长女。”
我点点头，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喜是悲。
我总是隐约盼望着母亲能有那么一丝可能与我一起同归我们所来自的时代，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现在看来，这个本来就很渺茫的希望仿佛更渺茫了。
妈妈此行给妙莲带来了好些日用的东西。
“这是玉颜膏，这是蔷薇粉，还有这个，是珍珠霜……”她从丹衣捧着的锦盒里每拿出一样瓶瓶罐罐，就向妙莲念叨一句，那慈爱的样子让我无端地心生妒意。
“蝶衣那盒里装的是晒干的花瓣，有牡丹的，杜若的，桂花的，还有玉台金盏的，等会儿让菱儿帮你都好好收起来。”
我乍一听到玉台金盏，忍不住插话问道：“夫人，花房里的芥儿姑娘还好吧？”
妈妈一怔，想了想才说：“应该还好吧，至少我没听见有什么不好。花婆婆和丁管家都没说过要补充新人去花房。”
我想起花房寡淡的饮食，心下黯然。若是换作刚来北魏那几天，我定会恳求妈妈多给仆人们一些吃的，但现在我不会这么说了。
别说是太师府，就是皇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们也不是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得喜说过，军粮很多时候还不够呢。还有，年景无常，有丰年就有灾年，如果丰年让下人们敞开肚皮吃，到了灾年就会饿得受不了，下人们就会逃走，那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即使身份贵重如妙莲，所谓的锦衣玉食，在我看来也没比S大学食堂的伙食好多少。
不过，皇宫的伙食到底比太师府的好一些，在随妙莲入宫之后的这些日子里，我虽然大多数时候也只能吃个六七分饱，但总算比在太师府花房的时候长胖了些，不再担心自己会饿死了。
妈妈没待多久就要回去了，人多眼杂，也并未单独和我说上几句体己话儿，只是偶尔看着我笑笑，在送别的时候悄悄捏了捏我的手，把一方小小的丝帕塞进我的手心里。我刚想问问外婆是不是还好，妈妈就松开手，由丹衣和蝶衣搀上车，匆匆出宫去了。
四周没人的时候，我悄悄展开那块丝帕。它显然很旧了，原本白色的丝绢已经微微泛黄，四周的边缘用一束铅笔芯粗细的红色丝线锁成锯齿状的花边，丝线的两端在丝帕的一角结成了一只花结，形状既像一朵半开的花，又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蓦地，我想起了桃树街29号妈妈的卧室钥匙上的那枚褪色了的红色花结。我猜得没错，那就是妈妈编的，而眼前的这一块丝帕，也是妈妈亲手做的。
我仔细地抚摸着这块丝帕，翻过另一面，只见泛黄的绢面上写着一行小字——“过些时候我会接你回去”，是简体字，从左到右写成了一横行，而非一竖列，字也不是用毛笔写的，而是用了木炭条儿之类的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紧，看惯了在北魏四平八稳地做着太师夫人的妈妈，我几乎已经忽略了她曾经和我一样是一个现代人。
我把那方丝帕小心地贴身藏好，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心里就不着边际地转转念头——“过些时候”是要过多久呢？妈妈说会接我回去，难道是找到了回到现代的方法吗？……
然而，妈妈没有再来过，也没有托人再带给我任何消息。
皇宫里的日子还是这样一成不变地过着，去佛寺，给太皇太后请安，偶尔遇见冯清、李贵人或者卫贵人，言不由衷地寒暄几句，有时候也去看看皇帝的养母常太后。
皇帝每隔五六天会来明华宫一次，不算经常来，也不算不常来。他来的时候通常都很晚，有几次妙莲已经睡下了，他也就简单洗洗，一同睡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相信这位北魏皇帝的日常生活如此缺乏仪式感，完全不像我从前在小说或者影视作品里看到的那样排场。
事实上，皇帝在日常生活中的这种样子让我严重地想起了徐海滨。案子不等人，他忙起来的时候也是真忙，经常熬夜到很晚，然后无论之前喝了多少咖啡，脑袋一粘枕头几乎立刻就能睡着。
想到徐海滨，我的心里很慌。真的，我已经来北魏这么长时间了，他发现了吗？他在找我吗？如果一直找不到，他会等我吗？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真的很慌。
大约一个半月之后，妙莲顺利通过了“手铸金人”的大典，正式成为孝文帝拓跋宏的皇后。
正式做了皇后的妙莲与此前相比，除了出行的时候可以用皇后的专用仪仗之外，其余也没有多少不同。
按理说，皇后最主要的职责应该是管理后宫事务。然而，平城皇宫中的日常事务一向由太皇太后亲自打理，太皇太后从来都是一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别说妙莲这个新晋皇后，就连孝文帝的养母常太后都活成了一条影子，完全没有什么插手宫中事务的机会。
身为皇后的另一个重要职责是要管理好其他嫔妃。然而，平城皇宫中除了皇后妙莲和左昭仪冯清，就只有李氏和卫氏两位贵人，我们入宫的时间也不算很短了，既没见皇帝平时多宠谁，也没见有新人进来，再加上妙莲一直对高渠夜怀有一段难以言说的心事，对其他嫔妃没什么妒意，再加上冯清性情本就淡淡的，李氏和卫氏地位低微，也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平日里四个女人也就是见面按规矩行礼问候，谈谈天气，间或给太皇太后请安，去永慈寺和大悲寺礼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皇宫里风平浪静，一团和气。上下人等自然而然地把这一切归结为皇后贤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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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