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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醋
沈川屏住呼吸,盯着手机。
照片里,姜睿和那个男生并排坐在草地上,狗狗在中间,前面放着一个写着“殿下两周岁生日快乐”的蛋糕。
阳光很好,画面清晰,少年少女都笑得非常开心。
那个男生看起来跟他们年纪相仿,眉眼清爽,笑容开朗。
最刺眼的是——他伸手在姜蕊头顶比了一个“V”字,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
沈川的背脊下意识挺直了,喉咙像被什么堵了一下,眼神一瞬间沉了下去。
他又继续滑动屏幕,带着点急切地,一条一条再往前翻,那个男生的身影还不时地出现。
他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合照,一起出游拍的风景照,甚至,还有一张疑似两家人吃饭的合照,长辈交谈甚欢,而她和那个男生,坐得很近,笑得自然……
他脑海里一下浮现出昨天她接电话的画面,她的声音轻快而熟稔,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昨天电话里的男声是不是就是照片中的他?
沈川盯着屏幕,呼吸微窒。
回家路上被她的笑容点亮的那份轻盈,在这一瞬间全数坠落。
昨天那种酸涩,又涌了上来。
他无法说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不是嫉妒那么简单,也不是不甘那么直接——更像是一种迟到的、自知无法插足的失落。
酸意翻涌,带着点尖锐的疼痛,比昨天更甚。
心里某个地方,像被谁按住了,又像被什么闷着,闷得有些疼,有些涩,有些……说不上来的空。
他放下手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
屋子很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空气在流动。
窗外雨声将停,滴滴答答地落在树叶上,顺着屋檐滑下来,溅进院子里的水坑。间或传来几声夏蝉的鸣叫,被雨声掩住一半,却更显得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睁开眼,又重新拿起手机,无意识地继续滑动手机屏幕,直到滑到去年的那一张——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日子。
应该是活动结束后拍的。她站在校史馆展板前,微微歪着头,笑得灿烂。小酒窝浅浅的,好像一点水滴,轻轻落进他的心口。
他心里原本翻涌未歇的酸涩,忽然变成更深切,也更难以言说的悸动。
沈川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把它悄悄存了下来。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檐下的雨滴,滴答滴答落在窗台上,一声一声,像敲击在心口上的节拍。
*
傍晚,雨停了。
天边烧起大片霞光,像被打翻的橘红水彩,晕染在村口的天空上,落在田野和屋瓦之间。
沈川骑着自行车往姜家走,车轮碾过青石路,泛着一点点水光。
他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姜蕊朋友圈的那些照片,像一根柔软又锋利的刺,轻轻地扎在心底。
那种情绪,在他十八年平静得像白纸的生命里,从未有过的。
他用力蹬着自行车,想把那份心绪压下去。风吹过额前,带着雨后潮湿的清凉。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了,可是他刚把自行车停在影壁墙前,听到姜蕊的说笑声,他的心又控制不住地加快了。
不是单纯的悸动,是夹着酸涩的。
他停下自行车,转过影壁墙,就看到姜蕊和爷爷姜怀义正在院子里喂池塘里的鱼。
姜蕊正蹲在池边,拿着一小把鱼食,指尖轻轻一撒,水面顿时泛起一圈圈波纹。几条小鱼探出头来,扑腾着争抢。她笑着,歪着头跟爷爷说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姜蕊回头,看到他,笑着站起来,“你来啦。”
阳光刚好落在她脸上,小酒窝一闪,一派明媚天真。
可是,同样的笑容,她也曾在别的男生面前这样笑着。
沈川喉咙一紧,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姜蕊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自顾自地说:“沈川,你不是说,村里还有一些风景不错的地方,要带我去写生吗?明天去怎么样?刚下过雨,天气也没那么热。”
沈川一怔,那一点还未彻底压下去的酸涩,在心底晃了晃。
他抬眼看她,语气回复如常:“好,去月牙河吧,就是你想去看露天电影那里。白天风景也很好。”
“好啊!”姜蕊看起来很高兴,又转头冲姜怀义道:“爷爷,我想好了,明天你们去参加寿宴就行,我让沈川带我出去写生。”
姜怀义笑着点头:“也好,我和你奶奶也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
姜蕊本来就不想去,嫌人多嘈杂。这下更是顺手推舟地找到了理由。
李淑琴听到院子里的对话,也从堂屋走出来,叮嘱沈川,明天和蕊蕊画画回来后中午就先别走了,跟蕊蕊一起吃了饭再回家。
沈川答应下,转身进了厨房。透过窗户,他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
院子被雨冲洗过,青石板泛着浅浅的水光。天边晚霞铺开一层薄橘色的光,像被水晕开的墨色,落在屋檐、树梢,也落在她的肩头。
姜蕊蹲在池边,又投下一把鱼食,裙摆轻轻荡在水面边缘。
沈川手指搭在窗框边上,视线落在她身上,心里一点一点沉静下来。
他到底在介意什么?
至于那个男生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她的生活那么丰富,有朋友,有爱犬,有热闹的朋友圈……有很多他不曾参与的过往。
可那又怎么样?
从一年前的惊鸿一瞥,到这个夏天的再次重逢。于他而言,已是命运额外的馈赠。
她的过去,他没有资格参与;她的未来……也未必会有他的位置。
但是,这一刻,她就在院子里,笑意盈盈,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沈川轻轻呼出一口气,收回视线,转回身去。
橘色的光晕落在窗户玻璃上,像一片静默又温暖的心事,被他收好,不动声色地藏在了心底。
*
第二天早晨,沈川如约而至。他把自行车停到影壁墙前,走进院子。
姜蕊已经听到自行车铃声,拎着裙摆,蹦蹦跳跳地从堂屋台阶下来。
她今天穿了条碎花长裙,随着脚步,裙摆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拂动。头上戴着一顶宽沿草帽,帽檐下几缕柔软的发丝轻轻垂落下来。
那张小脸笑意盈盈,小酒窝隐隐露出来。看起来心情不错。
雨后的晨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光影斑驳,她就那样站在院子里,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女孩——是那种不经意间打动人心的美。
沈川脚步一顿,眼中掠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艳。
他的喉结轻轻滑了一下,心跳有一瞬不受控制地快了半拍。
但他很快收住情绪,低下头掩去眼里的波动,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画具。他轻声问:“吃过早饭了吗?”
“吃啦。”姜蕊语气轻快。
今天微微有点凉意,沈川穿了一件白T恤,外面随意套了件白衬衫。
姜怀义和李淑琴送他们到门口,一边走一边叮嘱着。
“路上慢点骑车,注意安全。”
“小川,中午和蕊蕊一起吃完午饭再走吧。蕊蕊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别回来太晚,中午太阳就该晒了。”
他们去参加寿宴,要吃过午饭,下午才能回来。虽说就在邻村,但是还是挂念,一遍遍叮咛个没完。
沈川笑着答应下来,把画具画材都挂在自行车把手上。
姜蕊倒不在意,又抬手整理了一下草帽,把头发往耳后掖了一下,“爷爷奶奶放心吧,沈川会照顾好我的。”
沈川闻言,为她语气中全然的信赖,心中触动,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姜蕊。
姜蕊察觉到了,瞪他:“怎么啦?你不会照顾好我吗?”
沈川低头笑了笑,没接话,只是坐上车座,双手握住车把,一脚撑地,等她上车。
李淑琴看不下去了,笑着对姜蕊半嗔道:“蕊蕊,你别总这么凶巴巴地说话,小川都是让着你。”
姜蕊抬头睨了沈川一眼,挑眉问:“我凶吗?”
沈川唇边带笑,声音低柔:“没有。”
姜蕊得意,把裙子轻轻一拢,轻巧地坐上自行车后座,依旧抓着车座下方的支架。
李淑琴无奈,摇头笑着对姜怀义说:“这丫头啊,真是被我们宠坏了。”
姜怀义也摇头:“也就是小川脾气好。换别人,早让她气跑了。”
沈川只是好脾气地笑,另一只脚也蹬上踏板。“爷爷奶奶,再见。”他回头说,“放心,我会照顾好姜蕊的。”
姜蕊更开心了,也侧身招手,“再见啦,爷爷奶奶。”
路上还留着昨天的积水,沈川骑得很慢,小心地避开路上的小水洼,生怕溅湿了姜蕊的裙子。
有风吹过,路边的树上偶尔有雨滴落下,“啪嗒”一声,滴在姜蕊的草帽上,她轻轻叫一声,又笑起来。
沈川也被她感染,唇角扬起来。夏日清晨的风,凉爽适意。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胸口无限满足。
姜蕊坐在后座,轻轻晃着腿。沈川的白衬衫没有系扣子,风吹起,衬衫微微鼓起,传来清新的皂香味。
那衬衫显然不是新的,但干净、平整。布料在风中贴合着少年挺拔的背脊,衬得他格外清爽沉静。
鼓起的衬衫撩过姜蕊的手臂。她稍稍探身看向沈川,见他在专心骑车,眼神望向前方。
姜蕊忍不住抬起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衣角。
布料带着旧衣才有的柔软与熨帖,似乎还带着一点点他的体温。
姜蕊唇角轻轻扬了一下,像是做了一件很秘密的事,她赶紧若无其事地松开手,依旧去扶着车座下的支架。
月牙河与集市不在一个方向,今天走的路跟上次外出不一样,姜蕊好奇地看向两边。
他们经过几户民居的门前,一转弯,视野豁然开朗。
一个小广场出现在眼前,广场一侧是平整的水泥地,几位阿姨正伴着音乐在跳广场舞。
另一边,是个不大的篮球场。几个男孩子正在打球,球砸在地上的声音砰砰作响。看到沈川,立刻有个高个的男孩子朝他喊:“哎,沈川!你今天不上场啊?”
还有几个小一点的孩子也跟着打招呼:“川哥!”
沈川侧过头:“今天有事,改天吧。”
有男生不甘心地追问:“你每次都说改天!到底哪天来啊?”
沈川笑了一下,声音沉稳清亮:“你们太菜了,等你们练好再叫我。”
篮球场那头顿时一阵哄笑。
沈川难得会说出这么“狂妄”的话,姜蕊也笑了,“你打篮球很好?”
沈川还没回答,又有一个理了寸头的男生吹了声口哨,“沈川,你带的女孩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沈川生怕像上次在集市上,被他们乱开玩笑,惹姜蕊不高兴。他回头对姜蕊说:“抓紧一点。”然后,脚下猛地一蹬,自行车速度一下快了起来。
风呼呼地从耳畔掠过,姜蕊的草帽帽檐宽大,差点被风掀起。
姜蕊赶紧一手去按草帽,只剩一只手抓座位下的支架,身体就有点坐不稳了。
因为惯性,她上身往后一仰,她下意识地往前一扑,胳膊一下环住了沈川的腰:“哎呀,你骑那么快干嘛——”
她的上身也猛地撞贴到他后背上。
后背那柔软的触感毫无预兆地压了上来,隔着衬衫,沈川还是感受到那一瞬间近乎灼烫的温度。
他浑身一激灵,如遭电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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