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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严姑正着瞧那头众人背影眉头紧锁,仿佛在思索破局之策。
这兄妹俩做事太绝,竟就这样将她抛诸脑后。祝亦摆明了是要昭告众人没将王妃当回事,北洲官员本就视她为红颜祸水,又有祝亦威势所迫,自然没人替她说话。
更要紧的是,显然现下已有捷足先登之人了。
古代年轻女子脸嫩,遇到这种情况往往只能吃了哑巴亏,悄悄混入人群佯装后来才到也就罢了。
可她纪胧明不是。
“这是哪位妹妹,怎么从没在府里见过?”
女子声音清脆,此时北风已静,众人碍于祝亦在场均不敢大声言语,故而纪胧明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众人仿佛被雷劈了般僵直了身子,除去几个不敢转头看热闹的,其余纷纷迅速回头瞧她。
纪胧明此时已被严姑扶着下了马车,女子妆容清艳,银鼠袄子上的花卉栩栩如生,让周遭严寒也淡了几分。
最前头那三人也缓缓转过身,祝宁一脸惊讶,瞧瞧瞥了身旁二人一眼。
祝亦仍旧没什么表情,看向纪胧明的眼神平静如水。
那黑衣女子却笑得张扬,长眉细目,是个艳丽的美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见了王妃娘娘还不行礼?”严姑是说惯了这类话的,十分得当地拿捏了不怒自威四个字。
然眼前的官员与家眷们闻言并没第一时间行礼,反而转头去看祝亦。
纪胧明心道:看来我的名声臭得已经人神共愤了。
没等祝亦作出反应,便有女声响起。
“参见王妃娘娘。”
竟是祝亦身边那黑衣女子,她拱手弯腰,正冲着纪胧明恭敬行礼。
众人见状也纷纷行礼,纪胧明看向那黑衣女子,她也正抬头瞧她,仍旧笑意盈盈。
实在挑衅得有些过分。
纪胧明缓缓上前,人群自然而然地为她让出一条道儿来。
行至祝亦面前时,祝宁颇给面子地往旁边让了一步,叫纪胧明好站在祝亦身旁。
一行人就这样继续朝前走着。
黑衣女子自然不像方才那般侃侃而谈,身后众人亦缄默不语。
纪胧明感觉自己就像那男友聚会时来催回家的扫兴鬼,指不定要被怎样议论。
林中大雪纷飞,不少树枝都被压弯了,积雪时不时落下来发出轻轻的响动。
没行几步,以祝亦为首的一众官员便被带往男席。
女眷们继续朝前走着。
不知为何,纪胧明总觉得今日的祝宁格外亲切,祝亦走后,她时不时侧过脸来悄声与纪胧明交谈一二,所说虽不过雪灵节习俗,旁人瞧之却觉这姑嫂俩关系不赖。
此时另一边的黑衣女子便有些尴尬了,然她仍身姿笔挺,步履稳当地朝前走着。
一处空地上,已有人已布置好了一切。排列有序的座位,燃烧着的火炉,温暖厚实的软垫。
一女子瞧之二十出头,正悄声指挥下人添些炉火。见众人来了,她便上前朝前头三人行礼。
“王妃娘娘,请跟我来。”不知是因为祝宁与黑衣女子常来熟悉位置还是尊卑有序的缘故,那管事女子唯独领着她去座位。
其实座位并不难找,此地有三级平台,第一级有十余张桌子,第二级有两张桌子,第三级则只有一张。
果不其然,纪胧明被安排到了最上头那张桌子旁。
祝宁与黑衣女子坐在第二级。
纪胧明垂眸看向那黑衣女子,心道能坐在这里的女眷怕只有那位姜族公主,可哪有这般打扮的公主?
女眷一个接一个入席,前头几位衣着华贵,越是后到则越朴素。
众人静谧落座,几位互相熟识的则点头致意。
纪胧明一人坐在高处,一时无所适从。
女眷们均入席后,祝宁轻轻执起杯盏,朗声道:“今日是诸位同王妃的第一次见面,一齐贺一贺王妃新婚之喜罢。”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面上神色各异。
纪胧明举起酒杯回敬众人,微笑着不发一言。
“听说在王妃新婚那日,王府竟遭了刺客,真是不巧呢。”一面盘圆阔的中年妇人笑着,声音极为高亢。
“是啊,不知王妃可有受伤?”一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担忧道。
“这王爷治理的王府向来如铁桶一般,已不知几年没遭过刺客,怎得今年竟这般不巧?”坐在纪胧明另一侧下首第一个座位的端庄女子缓缓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无一人给纪胧明说话的机会。
纪胧明也不着急,只自顾自笑着吃茶。
见上首座的女子一派悠然,席内众人也颇觉没劲,渐渐便都静了下来,一双双拿眼睛瞧着纪胧明,一副非要她开口不可的模样。
“向来听闻北洲女子豪迈。”纪胧明声音轻缓,慢悠悠道,“众姐妹一聊起来便跟一家人一般热络,不知往日在自家亲长面前是否也是如此?”
还好严姑昨夜给自己恶补了一番规矩,总而言之就一句话:位高者有理。
几位活络的闻言都垂下了头。她们本想试探一番这赫赫有名的王妃有何本事,不想她竟如此不留情面。
“王妃自小宫中长大,更是皇上身边的,自比我们这等乡野女子识礼。”依旧是下首第一座上的端庄女子,她衣着庄重典雅,一瞧便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地位。
此话一出,席内便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用细听也知,是知情者在向周边女眷介绍着座上王妃的从前那些个风流韵事。
“皇上身边的,竟仍不足以让娘子心服口服?”纪胧明直直看向那女子。
席间霎时静了下来。
那女子抿紧嘴唇,她如何也不会想到,面前的年轻王妃听了这话竟连脸也未红一分。
纪胧明知道,这些个人不过是看自己初来乍到,郡主无意相帮,王爷更是冷淡十分,便都觉着软弱可欺。
然她们都忘了,皇上二字一出,便是默认了纪胧明有这靠山。名声烂了也好,受人指摘也罢,靠山就是靠山,不会因得几句意气之争便落了下风。
“娘子怎么不回本宫的话,莫非是本宫实不合你意,竟连最基本的规矩礼数都不顾了?”
“不……不敢。”
纪胧明不再看那下方垂着脑袋的女子,转而看向左侧的祝宁。
“郡主说呢?”
祝宁原以为,纪胧明即便被欺也该不会觉察到是她带的头。
叫她白白受冻的恶气,她还未曾忘却。
且有了这一出,纪胧明日后在女眷中只会更不受待见,那么她便需依赖自己,那时拿捏她便是易如反掌之事。
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纪胧明厉害至此,这般被人当面指指点点也能挺起腰杆回话,不论前头被冷落还是如今被群嘲,她都如此坦然自若。
“王妃说得极是,长史夫人,你也确是无礼了些。”祝宁声音灵动,说的话亦有几分打趣的味道,平白将生死攸关之事衬为不上台面的戏言。
那长史夫人向祝宁投去感激的眼神,在场的其余女眷亦不敢再多言。
“置办本次雪灵节的娘子何在?”
“章家妇叶宿见过王妃。”正是那领着自己来座位的女子,便是身着毛皮大衣,也能瞧出其甚为清瘦。
“这是本宫入北洲以来第一次同诸位相见。你来同本宫介绍介绍,在座女眷都是哪位大人家中的。”
纪胧明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叫在座众人心中一惊。
她们在方才嚼舌头的时候怎能想到,这座上女子非但不以名声为身家性命,反而强调自己同皇帝情分不浅。如今她更是直接询问在座众人的底细,试想若她在皇帝面前多说几句,那一家老小可就都要折在这里头了。
席间众人再不敢多说一句,只用眼神有意无意地瞥祝宁,颇有“都叫你害了”的埋怨之意。
祝宁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别扭的神态,显然并不将下头女子们放在眼里。北洲到底只是偏远封地,里头的官儿再大也大不过宁都里头的芝麻小官。
叶宿每介绍一人,那人便从位置上起身朝上头行礼。
纪胧明一一扫过起身之人的面容,清一色的保养得当、举止得体,她只勉强记住了几位。其中最叫她印象深刻的是坐在最末的一位女子。
她与众女眷不同,没有白皙的皮肤,也没有窈窕的身段,甚至没有一件精致得体的华服。
方才众人轻声议论时她亦一言不发,周边女眷也无一人要同她交谈之意。
“这位是楼主簿家的娘子。”
“见过王妃。”
楼夫人面容平静,毫无畏缩之意。她脊梁笔直,眉眼处透出清高来,一瞧便是被在座的各位排挤在外的主儿。
主簿是个小官儿,难怪她不受待见。纪胧明瞥了眼最下首第一位娘子,那等嚣张气焰,不还是被捧着哄着?
“楼夫人气质不凡,不知平日可愿来王府坐坐?”
在座众人均是一惊。
这楼夫人素来是她们最不待见的,她家世平平,非世家非农人,乃商贾出身,更别提夫家那点儿小芝麻小官儿。若非北洲官员不多,雪灵节又要紧,楼夫人是无论如何也登不得这台面的。
“妾身遵命。”楼夫人恭敬行礼,并不过分谄媚。
第三层的女眷们都已介绍完毕,瞧叶宿的模样是不打算介绍下头两位大佛了。
“各位不必拘束,便都按安排罢。”纪胧明转头朝叶宿道,“你来本宫身边坐。”
即刻便有丫头小厮上前搬座椅,台下女眷均不敢再发一言。她们的目光均盯着叶宿,显是怕她在王妃面前说出些不好听的来坏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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