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鸟双飞

　　肖张在厕所里吐完后，去贩卖机买了一瓶水回来。不一会儿，见有人从厕所里走出来，他便将水递了上去。
　　“怎么样了？”
　　“精神焕发了。”肖张接过水，眯了眯眼睛说道，“我漱个口，你们去买冰淇淋等我。”
　　冷扶阎愣了一下，心想刚才还吐得撕心裂肺，现在就要吃冰淇淋？而且之前搀扶和背肖张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肖张的身体发冷，实在不放心让他吃冰的。于是伸出手，用手背试了试肖张的额头和脖子——还是凉的。
　　见冷扶阎皱起眉头，肖张明白他的顾虑，笑了笑说：“放心吧，真的没事了，就是嘴里有些苦，想吃点冰淇淋。”
　　“行吧。”冷扶阎犹豫了一下，最终勾了勾嘴角。他牵起火车的手，离开厕所外的洗手池，一起去买冰淇淋。
　　等他们买好冰淇淋回来，肖张已经漱完口，走到他们身边。
　　三人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慢慢逛着。经过一个热闹的活动现场，冷扶阎看见有人正抱着同伴在一条水渠上跑，水中有三排木桩，他们踩着木桩跑，似乎是不能掉进水里的比赛。他一口吃掉剩下的冰淇淋，说：“咱也去瞧瞧。”
　　冷扶阎突然牵住肖张的手，肖张笑了笑，任由他拉着走向旁边的人群。
　　水渠位于广场最左侧，大约有五十米长。
　　“叔叔，这怎么玩？”冷扶阎拉着肖张上前问老板。
　　“十块钱一次。要是在一分钟到三分钟内完成，可以任选一样玩具；超过三分钟但没掉水里，可以选小金鱼或小乌龟；超过五分钟或掉进水里的就算淘汰。如果半分钟内完成，免费送一条鲜活的草鱼，以上奖品也可以任选一样。”老板向他们解释道。
　　在操场上半分钟跑一百米不算难，但要在仅能放下半只脚的石柱上跑，还要抱着一个人，想想都觉得不容易。但两人却心有灵犀，同时说道：“我们参加！”
　　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相视而笑。
　　“不过我们这是亲子活动。”
　　“那怎么了，我们就是一家人。”肖张揉了揉火车的脑袋，小家伙还在美滋滋地舔着冰淇淋。
　　老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举起挂在胸前的二维码：“把钱交了吧。”
　　肖张拿出手机扫码付款。老板放下二维码，又问：“你们两个，谁是爸爸谁是妈妈？或者说，谁抱谁？先说好，中途可不能换人。”
　　“爸爸抱妈妈是吧？那我是爸爸。”
　　“行吧，”肖张笑了笑。冷扶阎已经松开他的手，转身走到水渠前。肖张付完钱，收起手机，也跟了上去，“那我就是妈妈了。”
　　“你俩要是觉得没难度，背着书包也行。”
　　火车先反应过来，立刻走向他们：“哥哥，我给你们拿书包。”
　　两人同时转身脱下书包。“喂，别把冰淇淋弄我书包上去了。”冷扶阎蹲下，把书包往火车脖子上一挂，看着他说道。
　　“知道了，要加油啊哥哥，我相信你们。”火车笑道。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信任。”冷扶阎勾着嘴角揉了揉他的脑袋，站起身。肖张也将书包递给伸手过来的火车。
　　就在冷扶阎将肖张抱起来时，突然有一家三口要参加，老板让他们稍等。肖张看了一眼，是刚才一直站在水渠旁观看的一家人。
　　“我把你扔水里好不好？”
　　肖张愣了一下，收回视线，抬眼看向抱着自己的人。冷扶阎目视前方，并没有看他，也许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才低眸看来，嘴角勾着一抹坏笑。
　　“那我一定会记你一辈子。”肖张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表情认真，歪头说道。
　　“一辈子啊，那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美得你。”对视两秒后，冷扶阎移开了视线。
　　肖张笑了笑。此时，那对夫妻也走了上来。
　　“哥哥！加油！你最棒了！”
　　“爸爸妈妈！加油！”小女孩也跟着喊道。可惜她爸爸在终点没能刹住脚，直接踩进水里，水没过了膝盖，但他依然将妈妈稳稳抱住。
　　“唉呀~可惜了。”
　　“没事的老公，咱们重在体验嘛~”妈妈温柔地笑了笑，其实她觉得还挺好玩的。
　　冷扶阎看起来自信满满，肖张觉得他应该很不赖，没想到表现相当出色，每一步既快又稳，跑完了还不带喘气的。
　　“这身体，小伙子前途无量啊。”老板“啧”了一声，对冷扶阎竖起大拇指。
　　“过奖了。”冷扶阎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同时将横抱着的肖张小心放下来。
　　“怎么样叔？”肖张对老板笑了笑。
　　“知道你们是冲着我的鱼来的，没想到真让你们得逞了，”老板一边说，一边拿起塑料袋，“快来看看要哪一条。”
　　肖张走上前，和老板一起挑水箱里的草鱼。冷扶阎拿下火车身上的书包，拍了拍他的脑袋：“快去挑你喜欢的奖品吧。”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我要小金鱼！哈哈哈！”火车兴奋地蹦了蹦，立刻跑向奖品区，蹲在塑料小水槽前，开始挑选要带走的红色小鱼。
　　老板扭头对他说：“喜欢哪一条就自己用杯子装起来吧。”
　　“好的叔叔！”火车拿起旁边的一次性杯子，捞起自己心爱的小金鱼，起身后转身看向冷扶阎，举着杯子得意地笑道：“哈哈哈，就是它了！”
　　冷扶阎也笑了笑。这时，一个穿粉色小纱裙的小女孩走到火车面前。两人一样高，女孩用彩色发带编着两条精致的麻花辫。
　　“我本来想要那个漂亮的公主，”小女孩指着玩具摊上的芭比娃娃说，接着对火车笑了笑，“不过你的小金鱼真好看。”说完，她转身走向爸爸妈妈。
　　看着小女孩牵起父母的手准备离开，火车立刻拉住来到身边的冷扶阎，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孩，轻轻拽了拽冷扶阎的手指说：“哥哥，我想把小金鱼送给她。”但他不敢上前。
　　冷扶阎勾了勾嘴角，蹲了下来。
　　肖张提着鱼走来时，见冷扶阎蹲在火车身旁耳语，忍不住笑了笑。
　　“说什么呢？”
　　冷扶阎顿了顿，刚说完悄悄话。他站起身，在肖张肩膀上拍了拍，把书包递给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走吧。”
　　冷扶阎对他笑了笑，接着牵起火车走向那正要离开的三个人。肖张勾了一下嘴角，跟在他们身后。小女孩的父母像是刚从附近工地下班回家，头上还戴着红色安全帽，身上沾满泥浆。
　　“等等。”
　　牵着手的三个人顿住，同时转身看向身后。
　　火车松开冷扶阎的手，走到女孩面前。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现在我把我的小金鱼送给你，今后它只会守护你。”
　　肖张笑了笑。
　　“哎哟~这小孩怎么这么可爱！”妈妈惊讶地笑了。
　　女孩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回头看了看父母。见爸爸点头，她松开父母的手，接过火车手中的小金鱼。
　　“快跟人家说谢谢。”妈妈拍了拍她的背。
　　“谢谢。”女孩微笑道，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牙齿，依然可爱，红彤彤的圆脸蛋像小苹果一样。她在火车脸上亲了一下，大家都被逗笑了。
　　道别后，肖张将目光移向身旁的冷扶阎，自然地把胳膊搭在他肩上。
　　“你教的？”
　　“不错吧，还被人家亲了一下。”冷扶阎勾着嘴角笑了笑，低头揉揉还在望着远处的火车的脑袋。
　　“嗯。”火车点了点头，笑了。
　　“走吧，带你去超市买点东西，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可以去超市吗？”火车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转身看着冷扶阎。
　　“当然，你还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谢谢你，哥哥！”火车立刻抱住了冷扶阎的大腿。
　　他们带火车去超市买了东西后，才出发去找爷爷。走出超市时，冷扶阎先把给火车买的东西递给他，又将爷爷给的那十块钱放进火车提着的袋子里——里面装的全是吃的。小家伙很懂事，也不好意思，进超市后只说想买吃的，给爷爷拿了一个面包，给自己拿了两根棒棒糖就不要了。于是肖张和冷扶阎又分别给他挑了一些。
　　“这是爷爷给你的，我不能要。”火车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对，是爷爷给我买冰淇淋的，现在我给你了，你可以买自己喜欢的。要是怕弄丢了，就让爷爷替你保管，知道吗？”冷扶阎说道。
　　火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的。”
　　“谢谢你们，大哥哥。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们一样。”
　　两人愣了愣，被小家伙逗笑了。
　　“像我们什么？”肖张问，牵起他的手往前走。冷扶阎也走在火车的另一边。
　　“像你们一样厉害。”
　　“像你们一样长得高高的。”他扭头看了眼冷扶阎，小心翼翼地牵起他的手。
　　冷扶阎愣了一下，装作没发现，继续往前走，轻轻扬起嘴角：“那你得好好吃饭才行。”
　　“嗯，我会好好吃饭的，然后身体长高了、长强壮了，我就可以保护爷爷了，也会来找你们一起玩，哈哈哈！”火车高兴地说，仿佛已经开始幻想自己长大的样子。
　　肖张和冷扶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分别牵着他的手，任他欢快地蹦蹦跳跳，两人默默陪在他身旁。
　　看见他们出来，爷爷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
　　“爷爷，我们要回学校了。这是刚才玩游戏赢的草鱼，您带回去吧，我给您放背篓里了。”肖张说着，看向爷爷放在旁边的背篓。
　　与此同时，火车立刻骄傲地说：“爷爷，哥哥们可厉害了！”
　　他们进去时，爷爷还有半背篓桃子，现在只剩塑料袋装着的桃子铺在背篓底。肖张把鱼也放进背篓里。
　　“这鱼真的给我们了吗？”爷爷看着水袋里活蹦乱跳的鱼问道。
　　“嗯。”肖张笑了笑。
　　“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爷爷笑着说道，“对了，这袋桃子你们拿着。”
　　爷爷从背篓里翻出一袋桃子。
　　“多亏那两个年轻人把我剩下的桃子买了，他们说很难见到本地桃子，家里有冰箱可以放着慢慢吃。这下我可以提前回去，也不用再把桃子背回来了。我给你俩留了几个。”
　　“谢谢爷爷。”肖张笑了笑，接过桃子。
　　“他们家女儿跟我家火车一样大，挺有礼貌的小姑娘，还高兴地给我介绍了自己的小金鱼，说是叫‘巴比虾’，哈哈哈，哪有管鱼叫做虾的。”
　　肖张和冷扶阎一听，顿时相视一笑。肖张抬手搂住冷扶阎的肩，拎着东西对爷爷说：“那我们走了，爷爷。”接着他看向站在爷爷旁边的火车，“再见，火车。”
　　“再见，哥哥！”火车抓住爷爷的衣角，冲他俩笑了笑。
　　小电瓶停在游乐场旁边。取车时，肖张让冷扶阎开，冷扶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此时已经过了下午五点，他们直接驶往学校。
　　肖张知道冷扶阎对游乐场一带不熟悉，所以一上车就帮他看路。现在出了县城，正在回学校的路上。见还有一段距离，肖张收回目光，落在冷扶阎的后颈上。犹豫几秒后，他搂住冷扶阎的腰，将脑袋枕在他背上。车开得不快，风吹得他疲倦犯困。
　　冷扶阎笑了笑。其实肖张脸色不怎么好，不知道是不是头晕还没缓过来。
　　“喂，你还好吗？”
　　“不怎么好，有点困了。我应该不去上晚自习了，想回宿舍睡一觉。一会儿我跟玉灵霜请个假就行。”
　　“好。”冷扶阎点了点头。
　　肖张确实不太舒服。自从下午那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他就觉得身体使不上劲。吐完之后恢复了些力气，眩晕感也没那么强烈了，但眼睛一直发花，看东西重影。现在抱着冷扶阎有些单薄却又结实的身体，他只感到舒服。其实冷扶阎看上去清瘦，但脱衣有肉。想到这，肖张不自觉地轻轻扬起了嘴角。
　　“扶阎~”
　　肖张突然有气无力地唤道。
　　“嗯~”
　　冷扶阎应着。
　　肖张笑了笑，又懒洋洋地叫了一句，同时搂紧了冷扶阎的腰。
　　“扶阎~”
　　“嗯~”
　　冷扶阎的回应依旧拖着慵懒的调子。
　　“你不烦我了吗？”肖张抬起头，盯着他的耳朵笑着问。
　　“我说过了，我一开始也没多烦你，”冷扶阎说道，“而且我要不喜欢你，就不会跟你一块玩了。”
　　“那你现在有多喜欢我？”
　　“反正比你能想到的还要多。”
　　“噗~”
　　肖张顿时没忍住笑了。
　　冷扶阎也勾了勾嘴角：“你就偷着乐吧。”
　　进了学校后，他们先一起回了宿舍。肖张简单洗漱，换下灰蓝色短袖躺下了。冷扶阎刷了个牙，回到教室。他才提前两分钟进教室，语文老师就抱着卷子跟了进来。整个晚自习都在做卷子、讲卷子。冷扶阎熬到下课，立刻快步回宿舍，因为他们约好要一起去吃宵夜。
　　如他所料，他是第一个回到寝室的。但肖张还躺在床上。冷扶阎有些疑惑：还没醒？
　　他轻轻关上门走进来，把书包放在桌上，单膝跪在肖张床边，一只手撑在床上。肖张背对着他，挨着墙睡。他弯下腰，伸手想捏捏肖张的脸：“喂，醒来吃宵夜了……”
　　这一捏，冷扶阎整个人顿时怔住了。凑近时他就感受到肖张身上传来的温度，还以为是被被子捂的，直到触碰到烫手的体温，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他立刻掀开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抓住肖张的肩膀将人翻过来——肖张脸色煞白如纸，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
　　“肖张…”
　　冷扶阎立刻解开肖张校服衬衫的扣子，帮他松了松领口，接着拍了拍他的脸。肖张一点反应都没有。
　　“肖张。”他又拍了拍，肖张仍然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没事的，会没事的，我会陪着你知道吗？”说着，他果断将人打横抱起，奔往一楼值班室找教官叫救护车——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