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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不写题
阳光很充足,白云飘,风吹地清爽。
陈温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只露出小半截泛着青黑的眼下肌肤——那是连续熬夜留下的勋章。
明天就是数学竞赛的日子了。
这几天晚上,他和沈泽许总是开着视频电话“互相监督学习”。
奇怪的是,明明两人都“战斗”到凌晨一两点,沈泽许却永远一副清冷淡定的模样,连黑眼圈都不见踪影。
昨晚打视频电话时,陈温用笔帽戳了戳屏幕上那人的脸:“沈哥——你其实是机器人吧?”
他指着自己镜子里浮肿的眼睛,“我们都熬了三天了,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沈泽许冷轻地回了句:“习惯了。”
陈温:“……”
这该死的习惯。
此刻,阳光暖洋洋地照在陈温背上,他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水痕。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
数学老师胡春涛抱着一叠资料走进教室,目光如雷达般扫视一圈,最终锁定了趴在桌上的陈温。
“陈温!”
这一声吼得陈温差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抬起头,茫然地环顾四周,脸上还有校服褶皱压出的红印。
“啊?怎么了?”
“怎么了?”胡春涛把资料重重拍在桌上,“明天就要比赛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陈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老师,我这不是在养精蓄锐嘛……”
“养精蓄锐?”胡春涛挑眉,“我看你是想临阵脱逃吧?”
“怎么可能!”陈温瞬间挺直腰板,“我准备得可充分了!”
胡春涛轻哼一声,把资料分发给三人:“这是最新的模拟题,你们抓紧时间做一下,下午我要检查。”
“啊?又要做题?”陈温哀嚎着接过试卷,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桌上。
“不然呢?”胡春涛瞪了他一眼,侧头时,老师看了眼沈泽许,她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泽许,这套题最后两道比较难,你重点看看。”
沈泽许轻轻点头:“好的,老师。”
陈温撇撇嘴,小声嘀咕:“敬业姐,区别对待……”
这位被学生们私下称为“敬业姐”的老师,教学风格独树一帜——从来不用课本,直接拿着练习册开讲,第二节课就考试,效率高得吓人,但成绩确实能提升几分。
阳光依旧温暖,但陈温睡意早已消散。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认命地执笔,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余光里,沈泽许已经进入状态,握着钢笔,在纸上流畅书写着。
陈温这几天熬夜啃完了所有知识点,连课本的边角都被他翻得卷了起来。虽然黑眼圈深得能跟熊猫称兄道弟,但心里却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抱怨道:“又要做题了,好烦啊。”
“加油。”身旁的沈泽许头也不抬,声音淡得像白开水:“这不是还有我吗?”
陈温把脸贴在课桌上,说:“我家没油啊,沈哥要不,你帮我把题也给写了吧?”
“不能。”
陈温:“……无情。”
教室里弥漫着昏沉的睡意,只有胡春涛的讲课声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响个不停。
“这道题很简单的,这样是这里……”
粉笔在黑板上疯狂跳动,留下一串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公式,粉笔灰像雪花一样飘落。
陈温昨天很晚睡,现在脑袋活像装了磁铁,一个劲儿地往桌面上坠。
他强撑着在本子上做笔记,结果写出来的公式像蚯蚓爬过一样歪歪扭扭。眼皮重得像是灌了铅,眼前的数字开始跳起了踢踏舞。
班上不少同学已经撑不住了,脑袋一点一点的,随时会栽到桌子上。
有些同学则是直接放弃了听课,埋头刷题。他们的练习册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仿佛在和胡春涛的讲课速度赛跑。
“别睡着了。”沈泽许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下来,吓得陈温一个激灵,差点把笔给甩掉。
“我没睡……”陈温嘴硬道,顺手擦掉嘴角可疑的水渍。
沈泽许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刚才头都快碰到桌子了。”
“我那是在思考!”
“咚”的一声,前排有个同学终于支撑不住,脑门重重磕在了桌面上。胡春涛的粉笔应声而断,全班同学瞬间清醒。
“看来我需要调整一下教学节奏。”胡春涛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寒光:“课代表去办公室,帮我拿桌上的那叠试卷,我们进行——随堂测验。”
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
陈温绝望地看向沈泽许,后者淡定地从书包里掏出三支备用钢笔,整齐地摆在桌上,像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下课铃终于响起,整个教室如同解冻般活了过来。
“终于解放了!”前排男生夸张地伸了个懒腰,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我感觉脑细胞死了一半……”他的同桌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活像条脱水的鱼。
陈温也瘫在椅子上,抬头对天花板喃喃道:“敬业姐,太恐怖了!”
沈泽许已经把老师发的那张试卷,写得七七八八了,撇过头就见陈温生无可恋的样子,可能是被他这副模样给逗乐了,嘴角莫名上扬。
“敬业姐”是同学们给胡春涛起的外号。敬业姐本人也知道这个外号,偶尔还会自嘲两句。班里关系好的老师几乎都有外号,大多带着亲切和调侃。
除了一个人。
“哎呦,大家拿出课本,我们来上课!”
说曹操曹操就到。
熊丽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香水味依旧浓得让人头晕。不是说这香味难闻,而是实在太浓了,浓得刺鼻。
“刚下课啊!”有人小声抱怨,语气里却是满不情愿。
胡春涛看见熊丽进来,立刻抱起教案,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教室。
她曾提到这节课本是英语课,熊丽想连堂考试,便来找她换课。
胡春涛没同意,结果熊丽当场就发飙了。
熊丽具体说了什么,胡春涛没讲,但从她当时铁青的脸色来看,指定不是什么好话。
“报告!”一个女生慌慌张张地站在教室门口,手里还拿着水杯
。
此时的熊丽已经讲了小半节课了。
女人眉头一皱,声音顿时拔高:“都上课多久了,你人呢?”
女生局促地捏着衣角:“老师,我刚去打水了。”
“打水?”熊丽把课本往讲台上一摔,“上课时间打什么水?”
林宇舟“腾”地站起来:“老师,刚才数学课拖堂了,而且现在还是下课时间。”
“拖堂是拖堂了,”熊丽冷笑一声,没逻辑地说:“你们不知道提前做好准备吗?”
“……”
时间过得很快,放学铃声刚响,校园被按下了启动键,瞬间热闹起来。
内宿生们小跑着冲向宿舍,外宿生们则三三两两晃向食堂,脚步悠闲得像在散步。
“沈哥,你今天上晚自习吗?”陈温的晚自习申请很快就通过了,他用笔帽戳了戳沈泽许的手臂,笔帽在他校服袖口留下一个小小的圆印。
“嗯。”沈泽许合上书本,动作利落地把文具收进笔袋。
“那我们一起吃饭吗?”陈温期待得眨眼,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好。”
食堂里的人不多,打饭阿姨甚至有空给陈温多舀了勺红烧肉。
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食堂的空调没开,闷热的空气环绕在其中。
他们一坐下,就遇见到了“老熟人”——上次那群乱扔餐盘的男生。
那群人也发现了沈泽许和陈温,他们眼神躲闪,本来想在两人旁边那一桌坐下,却是默默挪到了离他们最远的角落。
陈温跟沈泽许就抬头瞥了一眼,没多管,安静地吃完晚饭。恰好,那群人也用完餐。
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像上次那样随手丢弃餐盘,而是老老实实地把餐具分类放好,连桌面都用纸巾擦得干干净净。
陈温把餐盘放进收拾箱,头朝他们那边点了点:“沈哥,你看。”
沈泽许头也不抬:“怎么了?”
陈温开玩笑道:“他们跟老鼠遇见猫一样。”
两人返回教室时,夕阳已经沉落大半,晚自习时间也到了。
因为中秋节快到的缘故,楚婷带了些客人送的月饼过来,每个切成四块分给班上的人。
等同学们吃得差不多了,楚婷站起身。
“好啦,都给我安静地写作业哦!我先回去了。”她收拾好教案,拎着粉色包包,笑眯眯地离开教室。
人影消失在窗户,叶萧云便跳起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行动!”
本该安静的教室瞬间活了过来。
有人一个箭步拉上窗帘,有的鬼鬼祟祟锁上前门,还有人站在走廊上望风。
确认走廊上彻底没人后,林宇舟变魔术似的从教室后排的储物柜抱出个大西瓜,“咚”地砸在讲台上。
“这是……”陈温的疑问还没说完,就见绰号为“六哥”的男生挽起袖子,大喝一声,手起掌落——
“啪!”
西瓜应声裂成两半,红瓤黑籽,汁水四溅。
“好手!好手!”
周围响起一片掌声,而六哥面无表情,一点都不疼的样子。
林宇舟将弄好的西瓜递到陈温两人面前:“快吃,值班老师下节课才来。”
陈温捧着西瓜目瞪口呆:“这西瓜哪来的?”
“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叶萧云神秘兮兮地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陈温:“……”
西瓜的清甜在舌尖绽开,冰凉的汁水顺着指缝滑落。九月的广东依然闷热,清爽的西瓜成了除了空调的唯一救赎。
陈温边啃西瓜边无聊环顾四周。
这一口甜西瓜一口咸月饼,高中生活总算有点盼头。
林宇舟的同桌不上晚自习,叶萧云不知何时溜到了沈泽许的前排,正以每秒十字的速度狂抄作业。
陈温用西瓜皮指了指后排的位置,说:“叶萧云,我记得你不是坐这里的吧?”
“格局打开,”叶萧云头也不抬,“教室是我家,爱护靠大家。”
“?”陈温被语塞道:“有什么关联吗?”
闻言,林宇舟从作业堆里探出头来:“他就是想抄我的作业。”
“这叫学术交流!”叶萧云振振有词,笔尖都快擦出火星。
陈温默默收回视线,右侧就传来几声轻笑——李欣桐和李清依两人正分享着同一块西瓜。
可能是之前没有注意到,李清依的书包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玻璃风铃的挂件,随着空调风轻晃,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陈温的目光最终落在同桌身上,沈泽许面前的西瓜完好如初放在桌面边缘,似没胃口。
他问:“你不吃吗?”
“嗯。”沈泽许今天戴了那副半框眼镜,他推了推说:“你要吗?”
陈温来得及回答那句“不用了”,前排两颗脑袋就“唰”地转过来。
“我要!”
“我也要!”
林宇舟和叶萧云同时伸手,差点撞翻桌子。
沈泽许则是淡定地把西瓜往前一推,两人立刻像抢到骨头的小狗般欢呼起来。
教室外的蝉鸣乍然变得很响。
陈温低头瞧见自己的手指沾满西瓜汁,觉得这个闷热的晚上,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沈哥,为什么你有的时候不来晚自习啊?”陈温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问道。
沈泽许的笔尖没停,道:“有事。”
“什么事?很重要吗?”陈温托起下巴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沈泽许的练习册。
“去医院。”
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陈温猛地顿住。
男生用余光偷瞄——沈泽许的侧脸依旧平静,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那个……”他戳了戳沈泽许的练习册,“这道题辅助线是不是画错了?”
闻言,沈泽许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他抬眼时,正好对上陈温亮晶晶的眼睛,里面盛着的关心,烫得他喉头发紧。
“嗯。”沈泽许轻轻点头,拿起一旁的橡皮擦,说:“确实有点歪了。”
陈温一直盯着沈泽许的侧脸看了三秒,喉结动了动。
”那个……”他声音发得极轻,“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喊我。”
沈泽许简单地“嗯”了一声。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音节,却让陈温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男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哈欠,说:“那今天晚上我还可以给你打视频吗?”
沈泽许低头继续写题,却藏不住嘴角的弧度:“……随你。”
“沈哥,你平时几点睡的啊?”陈温重新投入写题,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写完题。”
“那今天要写多久?”
沈泽许眼睛微微眯起:”问这么清楚……”他压低声音,“是要陪我熬夜吗?”
“谁、谁要陪你!”陈温耳尖红得能滴血,“我就随便问问……”
沈泽许轻笑一声,埋头继续写题。
刚刚那一下,把陈温的心脏激得小鹿乱撞。
不对,为什么会小鹿乱撞?
陈温摸了摸胸口,皱起眉头。
可能是熬夜太晚的缘故,今天得早点睡。
陈温强迫自己继续写数学竞赛题,可那些数字像小蚂蚁般在纸上乱爬。
他第三次偷瞄时,发现沈泽许的练习册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
「我今天不写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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