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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公子断纠结情愫
门又被轻扣两声,赵剑书抓住陈难缘的袖子:"有人要来了,你躲起来吧。"
听到声音时,陈难缘头皮一紧,却又问道:"我为何要躲?"
赵剑书推着他催促:"因为你不喜和人打交道,你从以前的学堂离开,只是因为和同窗相熟到见面不问好不行的关系了。我让姐姐带了饭菜,你肯定不好意思不招待她,但她若是留下,你定不自在。"
赵剑铮在门外等候多时,有些不耐烦,门一开就张口抱怨:"究竟在磨蹭些什么?怎这么久?"
赵剑书接过食盒,默然无言想要将门关上。把个赵剑铮气得抬起一足踩在门槛上:"什么意思?他羞于见人,你又不耐烦叫人?"
赵剑书陪着笑,嘻嘻道:"总有见面之时,姐姐再等等。"
赵剑铮伸长脖子朝里够:"感情他是你的小媳妇?"
陈难缘局促中又添上几丝好笑,想到赵剑书往日举止言语出人意料,原来是家风如此。
用完饭,陈难缘提议:"改日想去拜访,可能够?不知家里是否方便,我想着总归是朋友一场,按理总得去一趟,也好叫你家里认认我的形状。"
赵剑书早有此意,当下道千万句方便,随后飞也似的回家打点。再过几日便是中秋,她有心让陈难缘跟着吃个团圆饭,遂将日子定在那日。
到门口后,陈难缘还未感慨其家宅奢华,只见一个穿紫衫的女孩子抱着只猫走过来。她年岁小,身后又没跟人,衣着也不显贵,陈难缘便将她当成府中的奴仆。
又因着她看上去有些呆傻,只知盯人看不知行礼,陈难缘便放低声问:"小童是剑书让过来的么,烦请你带带我,我并不认路。"
小童听后略略点头,抱着猫走在他身旁。
两人无言,陈难缘念她年幼为仆,心中便有些怜楚,诱她多说话:"这是松桃糖,你吃,悄悄地吃。眼下没有人,妈妈不会知道,我也不会告诉谁,你叫做什么名字?"
小童犹豫不过片刻,速从他手中抓过一把塞入嘴中。吃完后仰着脸笑了,不过一瞬,便用猫尾巴掩住口道:"我是婴齐,我已知道你是谁了。"
陈难缘看她门牙缺了两颗。明白过来她是换牙期才抿着唇。听她说知道自己是谁,他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两人闲聊起来。
陈难缘问:"你年岁尚小,是谁房里养的?"
婴齐道:"自然是我娘养的。"
陈难缘觉她有些愚钝,将话揉碎了问:"你娘又是谁房里的?"
婴齐实在不解他为何这么问,答道:"娘自然是娘房里的。"
到底就是个孩子,听不懂内里话意属实正常,陈难缘长舒一口气。
婴齐总遇到人对自个儿叹气,在周家如此,学堂亦如此。她心知此人嫌她蠢笨,抬脚抱着猫,带着气咕咚咕咚快步走起来。
陈难缘察觉她情绪,恐自己耽误她的活,跨步跟上去安慰:"你别怕,一会儿见了妈妈们,我只说是初来院子迷住了脚,没人会怪罪你。"
婴齐转过身来:"虽没人会怪罪我,那也快些吧,免你嫌我笨拙。"
陈难缘确觉她笨,但觉得不该伤一个孩子的心,便安慰道:"小孩子笨笨的才好呢,聪明孩子不会来讨这苦差事。"
说必,将口袋中一包玻璃塞她怀里:"我也是家里最笨的那个,别人说的话,总是再三思索捉摸不透。后来他们便不大乐意同我玩儿,我就掷珠子自己玩儿,我将它们赠与你,你做你自己的好友。"
婴齐那时只是个孩子,正需鼓励劝解,听言觉这人温和无比。
说笑间,已到正厅。赵剑书远远迎上来:"婴齐非要去,固没派个老成的奴仆,她没给你添麻烦吧?"
陈难缘不愿看到孩子受骂为难,满口夸起她的好来。再者她确没做错什么,没什么需要掩饰的。
见婴齐被妈妈带下去,陈难缘才有片刻放松暗想:待会出门,再让那孩子送我,仍旧给她抓两把糖。她正换牙,虽不该吃甜,但家里指定拘束太过了。大过节的,放纵一次又何妨,自己且不知下次拜访是何时。
席面开时,长辈们依次落座,赵剑书引陈难缘坐下,旁留有三个位置给赵剑铮母女。
陈难缘今日已见过赵剑铮,却没看到小姐装扮的人,悄声问道:"据你说十分特别且又相当有种的小姐怎么还不见?"
赵剑书怔住,想起自己将婴齐之事讲与他听,一直称婴齐为侄女,从未说过名字,他没认出也是应当。
当即解释:"就是接你的小婴齐啊,你以为她是我家的小奴么?我家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在上学,不用干活的。"
陈难缘低声念了几声得罪:"实在不像,我也只是凭衣裳认主子奴才罢了,没想到她是小姐。"
赵剑书混不介意:"她年小,前月生了场病。姐姐请了真仙回家来,说她经事凶险却安染到家,惹了孤魂野鬼不服,冲撞了。再者名字也有不对,姐姐给小名时,未翻阅史书。不知曾有嬴姓,赵氏婴齐,处于乱世。一生中经内讧、外患、破国,坎坷无比。婴齐自周家回之时,我们皆叫她赵婴齐,叫多了恐怕是鬼神听见,认她为另一位赵婴齐,始终不详。真仙便不让我们称她赵婴齐,又命只穿些不值什么的衣裳鞋袜,也不许佩华贵之物,所以你才将她认作小婢。"
这一宗,陈难缘第一次听,不免有些哑然。一面觉赵剑铮为人处事过于荒谬空信鬼神传说,另一面又怜赵剑铮为母心切,凡涉及女儿安危,皆全心听信。
正感慨婴齐之命太过波折时,婴齐已跟着赵剑铮入座,旁也有个同岁女童,陈难缘心内明了,这位便是赵剑铮的义女。
陈难缘见她平平无奇的黄衫粉带,与义女相比过于逊色,心内愈发怜爱。一句两句哄她与自己说话,婴齐本就是活泼之人,见他不嫌弃自己愚笨,大大方方与英粲同他攀谈起来。
自此,逢年过节,陈难缘便成了赵家常客,自然与婴、英二人相熟。赵陈二人,便时常带着两个孩子顽耍。
陈难缘十九岁时,陈母催促他定下亲事。左思右想下,他只有一个考虑人选,就是赵剑书。他自知双方家里都不会允许,但还是打算将心意宣之于口。
夜中时,他想通心事,起身收拾齐整,一路走到赵家。在围墙外站了许久,听到里头有喧哗声,才拂去露水,抬脚走进。
赵剑书刚穿上衣裳,陈难缘便在院里站着,脸上毫无波澜:"剑书,我母亲让我找户姑娘成亲。思来想去我只想与你共度余生,你不必给我回应,我知你我同为男子。但我意已决,此生非你不可,我明日便去挑庙剃发,唯愿你与娘子恩爱白头。从今日起,你我便不必再见。"
本以为需等上几年才能成的事眼下提前成真,赵剑书不知作何语,一时呆住。
陈难缘似是知道合该如此,十分自嘲:"我说出来,就是不给自己留遗憾,你厌恶我乃人之常情。只是今日一别,你我再无相见机会。我不愿余生几十载思及此痛彻心扉,如此我们好聚好散。缘,在此别过。"
他拘一礼,头也不回走了。披着露水来,拂去的露水留下湿印。空着两只眼来,此刻却蓄满了泪水,此刻便会崩出。
赵剑书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且等等,我都没回答呢,就这么跑了算什么?"
陈难缘仰起头,逼迫自己不去看她,哽咽非常:"你要说的话,我已知晓,不敢听。"
赵剑书使劲掰下他脑袋看着:"你又怎知我的心,我也心悦于你。"
陈难缘难以置信止住泪,随后又哭诉:"这便更加怪事,若只有我爱慕你,我痛苦几十年也便过了。如今反而拖累你,倘若我们从家里逃出去,我可拿什么养活你?你吃用哪项不是最好,我又没本事。你又更无一技之长,书读得也不如我,功夫也就抓个耗子……"
赵剑书听他哭的凄惨,劝慰起来:"我这不是有爹娘么。她们自会为我做打算,钱财如何能缺?"
陈难缘暗想,自己都做了断袖,更不怕添上贪财之名,遂点头。
赵剑书见他想明白了,因问:"我们何时成亲?"
"只怕俗人不敢吃你我的酒席。"陈难缘看着比他小两岁的赵剑书,忽觉她可怜:"以你的家世。原可以无忧无虑儿孙满堂,富贵一生,你真的想好了么?往后我们二人只怕要被戳一辈子脊梁骨,山中不热闹繁华,你只怕不爱去。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
赵剑书终于听明白了,他还以为自己是男子,便问昨晚歇在这里的婴齐:"我是你的谁,是你娘的谁?"
婴齐看了半日的表白,扬笑:"你教我说,陈哥哥来了叫你舅舅,是娘的弟弟。"
陈难缘震住,复问:"那么你说,她其实是你姑姑?"
婴齐道:"对呀对呀,所以你们不用跑到哪里去了,祖父祖母会很高兴的。"
陈难缘心中有一丝侥幸,他不必为这份爱付出惨烈代价,也不会害谁的一生。相反他觉放松无比,只因赵剑书是女子,他们会得到两家人的相助。
看他放松下,赵剑书又问:"什么时候成亲?"
陈难缘用宽大的袖子擦过眼脸,喜道:"还有半年,我便及冠。那时我回家,与母亲商量后娶你回登州。"
赵剑书却道:"你家里甚偏心,不如你嫁我?我家没有谁会偏心眼。"
陈难缘听完拒绝:"男子生来该娶妻回家,我们必要回登州。"
赵剑书不知如何反驳,在感情的冲击下,只好遵从陈难缘所说的旧制,同意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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