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往年春节，沈云帆一般都会空出时间来陪妹妹过节。

　　沈云清总是很开心的样子，拉着沈云帆和家里的佣人，一起贴对联和窗花，等除夕家里佣人离开，还会跟沈云帆一起在厨房忙碌。

　　可沈云帆也知道，两个人的团圆饭实在太过冷清，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妹，所以他知道沈云清其实也是有些落寞的。

　　自从父母去世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守过岁，沈云帆也往往会在初一就被电话叫走。

　　他常常因此对沈云清感到愧疚，生病之后这种愧疚又再一次加深。

　　今年节日将近，沈云清给自己哥哥打了个电话问:“哥，你今年过年打算怎么过？”

　　沈云帆思索片刻，回她:“如果可以的话，你来我这边，我们几个一起过年。”

　　“如果时冽同意那我当然没问题，哥我忙工作去了，趁这段时间把事情做了，过年就可以安安心心享受空闲了，太久没吃到哥你做的饭菜了，想想就馋。”

　　沈云帆说:“也别太累，实在不行我也没什么事做，可以替你分担一点工作。”

　　沈云清故意说:“这样显得我太不省心了吧，我都已经忙上手了，反正哥你之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别操心我啦。”

　　沈云帆笑了笑:“你已经很棒了。”

　　“又是这种哄小孩的话，勉强接受吧。”沈云清说，“真忙去了，拜拜。”

　　沈云清挂断电话没过几秒，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沈云清:哥我想吃火锅。

　　沈云帆回了她个“没问题”，转身走到正抱着游戏机埋头玩着的时冽身边，坐下亲了亲他脸颊。

　　“你也听到了，要不要我们几个一起过年？话说起来，你过年要回去陪时叔吗？”

　　时冽头也没抬，只是指尖顿了顿，游戏小人因为他这一瞬的停顿扑街，他点重新开始，说:“不回，谁理他，往年也没怎么回去过，一回去就是一堆亲戚，客套话说的人头大，而且这种环节我一般都是被说教的反面教材。”

　　“他不生你气？”

　　时冽讽刺一笑:“他那么多人陪都陪不过来，哪有空生气。”

　　游戏小人再一次扑街，时冽干脆放下游戏机，转身面对面窝进沈云帆怀里，沈云帆熟练地揽住了他的腰。

　　明明平时总是动不动乱撩，却格外钟爱这种像小动物抱团取暖一样的亲密接触。

　　时冽小声说了句什么，沈云帆没听清，问他:“怎么了？”

　　时冽摇头:“没什么，你妹妹要过来的话，要叫个人来把那间空客房收拾一下。”

　　沈云帆说:“闲着也是闲着，我来弄吧。”

　　时冽直起身，温热的呼吸洒在沈云帆脸上，他唇边勾着笑说:“谁说你闲着？”

　　时冽那张本来就妖孽的脸凑近更加动人心魄，沈云帆揽着他的手用力，扣着人后脑吻了上去。

　　沈云帆贴着他的唇，轻声说:“别闹。”

　　*

　　到了除夕，沈云清上午就提着一堆东西来了，时冽给她开的门，看清是谁后，她脸上扬起的笑容收敛几分，在外人面前仍有些包袱。

　　沈云清维持着脸上礼貌性的笑容，说:“时哥过年好。”

　　时冽倒是毫不见外，回她:“妹妹过年好啊。”

　　沈云帆从里间出来，看他们杵在门口，过去接过沈云清手上的东西，边往里走边说:“站门口做什么？进来坐吧。”

　　沈云清跟在哥哥身后，小声嘟囔:“哥你果然是个颜控。”

　　沈云帆头也没回，把东西放在了桌上，沈云清跟过去从袋子里翻出一副对联来，说:“我就知道你两肯定没准备贴对联，这个是二叔亲手写了要给你们的，我顺便带过来了。”

　　沈云帆忙着去准备食材，闻言说:“回头我跟他打个电话拜年道谢，对联时冽你去贴可以吗？”

　　时冽正靠在玄关柜台边回消息，没打扰兄妹两人的谈话，听叫到自己才抬头，说:“行啊，沈大厨你安心做饭去吧，其他的交给我。”

　　沈云清赶忙接话:“时哥我跟你一起。”

　　沈云帆进了厨房，再出来时，看见他们两个一个拿着对联往门上贴，一个站在旁边递剪刀胶布，嘴上喊着:“有点歪了，往右一点。”

　　就像无数寻常的普通人家一样。

　　他们两个贴好对联后就一起坐在了客厅，沈云清状似无意问:“时哥，你跟我哥相处的怎么样？”

　　时冽刚要回答，电话声响起，他说了声“抱歉”，看了眼来电人，走到阳台接起电话。

　　“喂？”

　　“你今年又不回来？”

　　“不回，反正有的是人陪您老过年。”时冽说。

　　“你……算了，时冽，我不止你一个儿子，之前你那个项目做的很好，我还以为你结了婚收心了，结果你直接请了大半个月假说你要度蜜月，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时冽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漠:“结了婚度个蜜月不是很正常吗？你不只有我一个儿子……呵，你指的是你外面那个成天混在垃圾堆里的私生子？那我祝你成功吧。”

　　时宥维气道:“你别玩到沈云帆身上，你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知道如果跟沈家的合作出了问题要损失多少吗？”

　　“不劳您费心。”

　　时冽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转身时眼中的冷意敛尽，又是那副懒散的富贵少爷姿态。

　　他没回客厅，走到厨房门口，问他:“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沈云清也凑了过来:“哥我也能帮你弄。”

　　沈云帆将处理好的泰和乌鸡下锅开小火，盖上锅盖，转头说:“你们别添乱就行了，快中午了，怕你们饿，我随便做点东西先凑合吃，实在想帮忙可以把家里卫生打扫一下。”

　　沈云清问:“平时没人来打扫吗？”

　　沈云帆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尊重一下除夕吧，扫走坏运气。”

　　沈云清和时冽同时开口:“迷信。”

　　他们两对视一眼，沈云清终于对这个新晋嫂子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事实上进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沈云清就觉得她哥其实也不算瞎了。

　　沈云帆说:“带来好运的事不叫迷信，快去吧。”

　　其实家里确实没什么需要打扫的地方，虽然没有阿姨，但沈云帆每天都会进行清扫，他本身也无事可做，这种琐碎的家务反而会让他有种平淡安心的感觉。

　　就像他并不是什么时日无多的患者，只是一个在认真活着的普通人。

　　沈云帆弄了几个三明治，还热了牛奶，端出来时两人早就结束了清扫，坐在沙发上各玩各的手机。

　　“来吃午饭。”

　　“哥你这做的像早饭。”沈云清吐槽。

　　时冽直接起来去洗了手，拿三明治的时候还避开沈云清视线摸了一下沈云帆系着围裙线的后腰。

　　沈云帆扫了他一眼，有些无奈。

　　沈云清一边吃一边说:“你两眉来眼去的够了啊，这还有个单身狗看着呢。”

　　“吃你的吧。”沈云帆说。

　　他们吃过午饭后，时冽将电视打开，拿了两个游戏手柄出来问沈云清:“会玩游戏吗？”

　　沈云清以前是个不折不扣的游戏迷，接过时冽递来的手柄，说:“会。”

　　沈云帆在旁边坐着看他们玩，他给这两个人热了牛奶，自己却喝的是茶。

　　沈云清一碰游戏就逐渐暴露本性，沈云帆看着，觉得曾经心中若有似无的空落补上了一些，自从妹妹接手公司之后，这种开心其实还挺难得的。

　　因为只有三个人，耗时间的菜又已经在上午做的差不多了，所以沈云帆心安理得的跟他们一起缩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回消息。

　　谢听之:我今天回家老两口又开始催我找对象了，连不知道哪个远方亲戚都搬出来了，太恐怖了。

　　沈云帆:我觉得你很快就没有这种苦恼了，加油。

　　谢听之:啊？我跟祁霁月根本没有任何哥弟以外的感情！！

　　沈云帆忽略他紧接着发来的一堆无意义消息轰炸，发了一句“除夕快乐”就放下了手机。

　　沈云清多年游戏迷的实力即使很久不碰依然□□，跟时冽打的有来有回，沈云帆看时间差不多，起身又进了厨房去准备火锅的配菜。

　　冬日的黑夜来的很快，等桌上摆上翻滚着火红汤汁的火锅，金黄鲜香的乌鸡汤，散发着浓香的白菜豆腐煲时，外间已经亮起了绿灯。

　　沈云清迫不及待地开始风卷残云，时冽从冰箱里摸了瓶红酒出来，沈云帆也没拦着他，只说:“只能喝一杯。”

　　两人都对沈大厨的手艺赞不绝口，沈云清夸自己哥哥说:“哥你真的是天赋型，以前对着菜谱做都能做的好吃，现在更是集大成，太幸福了。”

　　时冽赞同说:“确实非常好吃。”

　　沈云帆今天脸上一直带着浅淡的笑意，他举起杯子，说:“除夕快乐。”

　　两人也举杯，三人轻轻一碰，暖色灯光在玻璃上划出细碎光线。

　　“除夕快乐！”

　　而就在碰杯的这一瞬间，沈云帆脑中突然泛起一丝细微的疼痛。

　　一直萦绕在鼻间的香味慢慢变淡，沈云帆仍然笑着，他咽下饭菜，感受着这股香缓缓消失。

　　而那丝疼痛，却始终未曾消散。

　　仿佛一场阴雨，雨停，潮湿却如附骨之蛆，深深浸入骨髓中，无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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