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养成黏人精青梅

　　香樟村基本日日都有集市，就摆在村中心的广场上，村长家附近。
　　来赶集的除了香樟村本村的人，多是隔壁几个小村落的。
　　卖东西的人人挑着根扁担，前后两个篓筐，筐里满满当当装着米面粮食、果蔬等等。
　　买东西的则紧紧攥着手里的包裹，脑袋四处转动着打探菜价。

　　林鹤跟在张翠翠后边，手里牵着叶子香。
　　放眼看过去，广场上围坐满了身边放着箩筐的村民，都是来卖东西的。
　　他们围坐起来，像画了一个方形的镜子，只有镜柄的地方空出来，供来赶集的村民进入。

　　“今天卖的多，买的少。”张翠翠喜气洋洋道，“好日子，咱们指定能买得便宜。”

　　林鹤扫视周遭情况，广场上站着的就是买家，这天的确稀稀疏疏，看着没有多少人。

　　张翠翠口中说道：“前些天来看，一块钱一斤。今天估摸着能降到八毛钱吧？便宜两角钱都好，能买一斤米哩！”

　　叶子香懵懵地听着，只配合地点头。
　　林鹤则还在观察广场的情况。
　　人聚集得最多的地方，是村广场最靠内的摊位。
　　要去到那个摊位，便要先经过村广场中的每个篓筐。

　　林鹤远远看到，那个摊位没有放着扁担或篓筐，而是只铺了一块由装猪饲料的麻布袋裁剪开来拼凑成的大布垫。
　　布垫上方有一根粗粗的木棍，木棍上头绑着一整头已经宰杀了的猪，四腿双双绑在一起，又系在那木棍上。

　　她们此行只是为了买肉，张翠翠便径直往那个摊位走。
　　但走到一半，叶子香忽然怯怯道：“娘，大猪在盯着俺看，俺害怕……”

　　张翠翠愣了愣，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将叶子香挡在身后，但林鹤已经直接将手覆在了叶子香的眼睛上。
　　张翠翠欣慰地笑了笑，道：“小鹤，你带叶子四处去逛逛，别走远，姨就在肉摊儿。”

　　林鹤点头：“姨放心。”

　　这里到底是香樟村，摆摊儿的多是本村村民，林鹤虽然不常出门，但大多也眼熟。
　　两人一道行动，倒不担心安全问题。

　　她四下看了看，将叶子香带到一个卖小鸡崽的摊位前。
　　叶子香看着小鸡崽，眼睛就发亮，走到摊前便蹲下了。

　　摊主道：“小妮子，喜欢不？”
　　叶子香和地上啄食的小鸡一样，不断点头：“喜欢！”

　　摊主：“那就买一只回去呗！这都是好鸡崽，孵出来有几天了，活得久嘞！”
　　叶子香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伸手，去摸一只头上有一点小红点的鸡崽：“真的吗？哇……它摸起来软软的，有点湿湿的耶！”
　　她回过头，对林鹤道：“小鹤姐姐！你来摸摸看呀！”

　　林鹤便也蹲下来，摸了摸那只小鸡。
　　“很软。”她回答道，眼里有些笑意。

　　摊主道：“娃娃，你看这小妮子这么喜欢，喊你们爹娘来，买一只回家吧！”

　　林鹤想了想，问：“多少钱？”

　　“不贵，就六毛钱哩！”

　　林鹤尚在思考，一旁叶子香却噌地就站起来了：“啥！六毛钱？不买哩不买哩！”
　　说着，她朝林鹤眨眼睛，意思是快走快走。

　　林鹤愣了愣，却还是跟着叶子香一道站了起来。
　　她问：“叶子，怎么了？”

　　叶子香自以为小声道：“太贵啦小鹤姐姐！刚刚娘说，猪肉便宜两毛钱，可以买一斤米哩！这里有六毛钱，六比两可大多啦！”

　　摊主听了哈哈大笑：“小妮子还真聪明，六是比两大，可咱们这都是鸡崽，长大了可能卖得比六多哩！”

　　摊主这么一说，叶子香又有些犹豫了，脚尖向着肉摊的方向，却怎么也走不动道儿。

　　“六毛贵了点儿。”林鹤看了看叶子香，突然对摊主道，“俺娘不会许咱们买的。”
　　她说着，垂下眼睛，好像有些失落似的。

　　一旁叶子香有些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摊主拍着胸脯道：“我给你担保，这个价，你娘听了也不说贵！”

　　林鹤摇摇头，道：“贵的，都够买三斤米了……”

　　摊主有些急了，道：“哎呀，刚不都和你两个娃娃解释过了嘛，这小鸡是能长成母鸡的，长成母鸡，就能下蛋了，还能吃肉。这跟米哪能一个价呀？”
　　说完，还左右问两边的菜农：“你们说是不？这小鸡崽我会卖贵了？”

　　两边菜农也都点头。

　　林鹤这时摆摆手，道：“对不起伯伯，我不是说你卖得贵了，是我家里……”

　　摊主察觉到什么，噤声了。

　　林鹤接着道：“俺爹瘫在床上了，家里只有我两个女娃，没男人干活。就俺娘辛辛苦苦种地，养活一家。”
　　“今天来赶集，是好不容易凑钱，想买点肉去做了馄饨卖，要是卖得了钱，俺娘说不准就许俺们买只小鸡崽了……”

　　林鹤说完，附近的摊位忽然都安静下来。
　　附近的菜农窃窃私语：“这小娃娃，怪可怜的。”
　　“这家人有良心啊，家里这么苦了，卖馄饨还专程到乡里买肉。听人说，那城里的馄饨都是拿下水剁碎了充肉的……”

　　摊主沉默片刻，道：“这小鸡崽你们拿着去吧，养大了成了母鸡，多下几个蛋，给你两个小娃娃补补身体。”

　　叶子香瞪大了眼睛。
　　林鹤摆手道：“不成，伯伯，爹娘没教俺们白拿人家东西！”

　　摊主却已经将小鸡崽装进了小布袋里：“来，拿好！”

　　林鹤推拒了几下，还是拗不过摊主，只好接住了，道：“谢谢伯伯，俺去和俺娘说，把买小鸡崽的钱给您！”

　　摊主大手一挥：“不用！都是隔壁村的乡里乡亲，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你们要是把馄饨摊做起来了，我到时来吃馄饨，你们便宜点就成！”

　　林鹤沉默了片刻，点头：“诶！谢谢伯伯！”
　　她将装着小鸡崽的布袋递给叶子香，便牵着叶子香往肉摊走去。
　　叶子香一面被牵着走，一面也十分激动地回头对那摊主道：“谢谢伯伯，伯伯你来吃馄饨！”

　　摊主哈哈笑着，也朝叶子香挥了挥手。

　　林鹤牵着叶子香，走到集市中央时，忽然停了下来。
　　她看向叶子香：“叶子，你会觉得我这样做不好吗？”

　　叶子香正兴冲冲看着袋子里的小鸡，闻言懵懵道：“啊？啥不好？”

　　林鹤抿了抿唇，道：“我骗人了。咱们其实有买小鸡崽的钱，前些天还在县城里吃了三毛钱一碗的馄饨。”
　　而且，她骗人，骗时毫无破绽，骗完了更是一点悔过的心情都没有。
　　她只觉得，能为叶家省下六毛钱，很值当。

　　她正想着，叶子香却一点儿也没思考，就答道：“可是小鹤姐姐，咱们吃馄饨，是因为县城里生不了火做饭，娘舍不得俺们挨饿呀。”
　　“而且，爹就是瘫了，娘就是要养咱们一家呀！小鹤姐姐，虽然我觉得你刚刚说的，有一点点不像是你平时会说的话，但是你没有骗人呀！”
　　“而且，你是因为想给我买小鸡崽呀，我觉得太好了，我有小鸡崽了，咱们家以后还能有鸡蛋吃呢！”

　　叶子香的眼睛亮亮的，里边竟然真的一点儿迟疑都没有。
　　林鹤沉默了许久，才抿着嘴角，露出一个舒展的微笑。

　　两人带着小鸡崽走到肉摊前边的时候，张翠翠刚刚结束和肉摊老板的砍价。
　　“就八毛吧，要是八毛，我就买三斤！”张翠翠果断道，“要是一块钱，我就买菜去了！”
　　肉摊老板无奈摆手道：“好好好，八毛一斤卖给你！哎呀你这个嫂子，真是好会讲价！”

　　张翠翠哼笑一声，道：“你这个老板才是，今天人那么少，你还按贵了卖，亏得我是熟客！”

　　肉摊老板也哼笑：“你还是熟客？我都难得见你！要过年了，家里才来买两斤肉吧？”

　　张翠翠瞪了他一眼：“你等着吧，以后你就知道我是熟客了！”
　　她买好了肉，一转身，便见叶子香和林鹤两个在身后站着，叶子香手里还抱了一只布袋子。

　　张翠翠往那布袋子里一看，哟，竟然还是一只小鸡崽咧！
　　她纳罕道：“你俩一分钱也没有，上哪儿整来的小鸡崽？”

　　林鹤与叶子香便一边跟着张翠翠往家里走，一边把小鸡崽的来历说给张翠翠听。

　　走到家时，张翠翠还在惊叹：“小鹤这脑子是好使哈！三两句话就整来个小鸡崽！”

　　林鹤有些迟疑道：“姨，您不觉得我这样是在骗人吗……”

　　张翠翠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是有点儿这个意思……但也不是啊……”
　　最后她一拍脑袋：“哎呀，没事儿！卖小鸡崽的老葛，我知道，隔壁葛家庄的！等他来吃馄饨，咱们请客，请他一块钱的！”

　　林鹤：“……好的，翠翠姨。”
　　她大概明白叶子香的性格是像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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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买了，张翠翠从县里回来时也带了面粉，接下来就是做馄饨了。
　　馄饨皮好做，但馅儿怎么做，馄饨怎么煮，是个问题。

　　三人围坐着冥思苦想。
　　张翠翠道：“咱们村里人，挣钱不容易，花钱更是跟铁公鸡拔毛似的，咱们怎么做，能让他们乐意拔毛呢？”
　　叶子香重复道：“怎么做呢？”
　　两人不约而同，都看向林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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