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娃寡妇无法抗拒年下忠犬的眼泪

作者:潮汐朝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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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十五章


      苏恙被人发现,浮在漾江边,泡的不成样子,散发出死鱼烂虾的恶臭。
      扬州最出名的乐伶,作出人人传唱的《柳岸晚韵》的才气惊人的苏恙,竟这般难看的死了。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除了杨简。
      除夕那日,她和姜云笃去告诉苏恙,她父母的事有着落了。那时,苏恙还很开心,当然,她也很开心。杨简一向把苏恙的事放在心上,甚至早早准备了为苏恙赎身的银子。
      在跟江昌平见过面后,她高兴极了。就算杨花不让她跑出去,特别是去醉仙楼,但她还是去了。大年初一当天午后,她就找机会兴冲冲的把江昌平的银锁给了苏恙。
      扬州没人敢得罪府台大人,没人敢碰江昌平看上的人。苏恙有了江家的银锁,跟江府结交上关系,从此苏恙就不必以身伺候人,受屈于人下的委屈。
      江昌平去京城前,托人给杨简送了手札:十余年前,新昌县衙有教谕陈公,曾失爱女,其女年岁亦约相符。惟陈公遭人排挤,任职未久,遂辞官归里,今卜居扬州陈乡。
      杨简和苏恙皆是欣喜若狂。
      二月底,扬州乡间,冬寒未退。四周弥漫着去岁枯草的霉味和河水的腥气。风从田埂上卷过来,掠过光秃秃的柳枝,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低低地哭。
      到了陈乡,两人站在冻得硬邦邦的土路尽头,望着不远处那座有小院的白墙房子。苏恙的手藏在袖子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印子。
      十四年了。
      杨简站在她侧后方,看着苏恙僵直的背影,心里阵阵发紧,当即快刀斩乱麻地拉苏恙到陈文枢的院门口。
      木门没关严,里头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出来。
      男孩清脆地读:“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利吾国乎?’”
      一个温婉的女声接话:“璋儿须记住,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然后是一个男人含笑的咳嗽声,带着满足的喟叹。
      杨简心里不是滋味,冒出不忍,连忙扭头看苏恙。
      苏恙戴着面纱,直直望向眼前这个朴素的屋子,按在门板上的手微微发抖。
      五岁那年上元灯节,扬州城人山人海,父亲摇晃的青袍,母亲温暖柔软的手,人潮一涌,她松了手,再回头,就只有密密麻麻的腿和满天飘零的雪花。后来,她被人牙子拖走,卖进扬州西边高高的醉仙楼。
      初到时,她整夜哭,嬷嬷用浸了盐水的藤条抽她的小腿,疼得钻心。背不出曲牌,嬷嬷用戒尺打她手心,肿得吃饭时连筷子都握不住。夜里,她抱着膝盖缩在床角,听隔壁传来的调笑和丝竹声,听着窗外运河上画舫传来的笙歌,一遍遍回想母亲哼过的小曲。
      很快,她开始学弹琵琶。细嫩的指尖在弦上磨破,血珠渗出来,滴在凤颈琵琶的桐木面板上,洇出一团团暗红。手指在弦上磨出茧子,又一层层褪掉,长出新的,更硬的茧。
      她学会笑。笑是有讲究的。不能太谄媚,显得下贱,不能太清高,客人觉得扫兴。要微微低头,眼帘垂下三分,再抬起时,眼里须得有一点恰到好处的,似喜非喜的光,嘴角弧度要自然,仿佛发自内心,又不能全然真心。这技巧她练了千百遍,对着铜镜,直练到脸上肌肉发僵,直到某个瞬间,她变得不认识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谁。
      她才学卓异,词曲闻名,可一切不过是取乐他人的手段。
      她想不起五岁的自己了。
      两人都顿在原地。
      听了会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个穿着藕荷色棉裙的妇人探出身,看着两人惊道:“你们是谁?何故在我屋前?”
      苏恙的喉咙发紧,发不出声。
      还是杨简反应快,上前半步,挡在苏恙身前,声音清晰道:“无意打扰,我们找陈大人。”
      “陈大人?我丈夫已辞官五年了,找他何事?”妇人一下警觉起来。
      正屋里走出一个清瘦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直裰,袖口磨起了毛边。老了许多,眉宇间添了风霜,但那双眼睛,苏恙认得。
      是父亲。
      “谁找我?”他问,目光掠过杨简,落在苏恙脸上,停住了。他眯起眼,先是茫然,随即是疑惑,他的视线在苏恙的眉眼间穿梭,似乎在苏恙盈满深切热泪的神情中辨认什么。
      苏恙腿一软,支撑十四年的力气骤然泄去,“扑通”跪倒下去。冰冷的土地寒气透过裙布,直刺膝盖骨。
      “父亲,”她的声音劈开了,带着痛苦和颤抖,“我是....”
      猛地,她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她叫什么,她的名字,在十几年糜粉香脂的乐楼日子里,早已消散的一干二净。
      陈文枢脸上猛地抽搐了一下。他踉跄一步,扶住门框。手里的茶壶哐当一声掉在石阶上,碎了。几片茶叶黏在湿漉漉的地上。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他眼睛死死盯着苏恙,眼眶迅速泛红,水光在里面积聚。
      他迟疑着,小心地问道;“英娘?是....是英娘吗?”
      “父亲,我是英娘。”苏恙挣扎的说出这句话。
      他这才惊醒过来,弯下腰,手抖得厉害,扶住苏恙的胳膊。他的手很凉,比苏恙的胳膊还凉。他的泪滚下来,砸在英娘的手背上,烫得她一哆嗦。
      陈文枢嘴唇哆嗦,终于挤出几个字:“起来....英娘,起来。”
      “英娘?是我的英娘?”他一遍遍问,像是不敢相信。他伸手想去摸她的头发,像她五岁时常做的那样,手却抖得厉害,最终只虚虚地拂过她的鬓角。
      “爹....”一个字,像是从撕裂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她肩膀剧烈地耸动,却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陈文枢哽咽道:“爹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妇人——王氏,牵着男孩静静站在廊下。十二岁的少年,好奇地瞅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姐姐,又低头用脚去踢地上那只死掉的茶壶盖。
      苏恙闻到父亲身上熟悉的旧墨和纸张的味道,但这味道里,混杂了陌生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暖融的皂荚香气。
      “你母亲她....”陈文枢刚开口,声音就断了线。
      王氏适时地轻声接上,像怕惊扰了什么:“姐姐命苦,你走失后病了,次年一场风寒,没能熬过去。”
      苏恙觉得心里那根绷了十四年的弦,“蹦”地一声断了,空落落的回响在胸腔里撞。
      她呆呆看着父亲身后那扇半开的门,母亲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对她笑。可她想不起母亲的模样,她努力想,努力的想要去看清,直到眼眶发酸,泪,便不受控的涌了出来。
      苏恙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杨简则紧握住她的手,担忧的看她。
      王氏迎两人进院子,四人围坐在堂屋的方桌旁。王氏沏了茶,热气袅袅。男孩——她的弟弟,叫陈璋,挨着父亲坐下,眼睛时不时瞟向苏恙的脸,好奇地打量。
      杨简走上前,对着他行了一礼:“陈大人,苏恙漂泊多年,今日总算骨肉重逢。我是苏恙挚友,杨简。”
      她顿了顿,把一直紧攥在手里的钱袋放在桌上,推到陈文枢面前,声音稳当,带着不容置疑:“这是二十两白银和三千两的票据,足够来回路费和为苏恙赎身。只要脱了乐籍,往后,她不再属于醉仙楼,是自由人,是陈英娘。”
      陈文枢脸上的悲戚,风中残烛般,摇曳了一下,慢慢僵住,凝固。他没有看那钱袋和票据,目光却像刷子一样,细细刷过苏恙梳得精致的堆云髻,鬓边那支点翠蝴蝶簪子,还有她身上虽不艳丽却质地良好的浅碧色杭绸褙子。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苏恙下意识摩挲着茶杯的手指上——那是指尖常年按弦留下的薄茧。
      苏恙,大名鼎鼎的苏恙。他当然听过苏恙的名头,扬州弹琵琶最好的乐妓,曲动公卿,连他昔日同僚在酒宴间都曾提及,言语间不乏惋惜与一丝隐秘的向往。他也感慨过那是怎样一个身世飘零又才华卓绝的女子,可他万万想不到,苏恙会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他的脸色变得灰白,目光从苏恙泪痕狼藉的脸上,移到那袋象征解脱的票据上,然后又移回女儿身上。父亲的怜爱,在巨大的震惊后,被排山倒海的羞耻心痛取代。他心底深处,源源不断地浸入痛彻骨髓的恐惧——对人言的恐惧。
      陈文枢在新昌县任上,因不肯与人同流,在征收学田粮租时据理力争,遭构陷排挤,最后气愤辞官回乡。活了这许多年,他深知乡野之地,看似淳朴,实则人言可畏,甚于刀剑,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一朝入贱籍,终生风尘女。
      苏恙若回来与他同住,左邻右舍会如何议论?
      ——看,陈文枢那个丢了的女娃,在窑子里待了十几年回来了!
      他不敢细想,仿佛那些指摘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已经将他包围。他陈家祖辈清誉将就此败尽,儿子陈璋往后如何考取功名,而苏恙在这乡下,顶着这样的名声,如何立足,如何嫁人,谁会真心待她,只怕活得比在扬州城更不如,更煎熬。
      风穿过院子,吹得晾在竹竿上的一件旧衣服晃晃悠悠。
      王氏屏住呼吸,眼神在陈文枢和苏恙之间梭巡。
      他沉默着。堂屋里只有陈璋发觉气氛紧张而不安分地挪动凳子的声响。
      良久,陈文枢慢慢地把钱袋往回推了推,动作迟缓得像搬一块巨石。
      “爹,对不住你。”他开口,声音干涩:“既已....身入那种地方....”
      他没继续说下去,苏恙却已经明白了。
      她看着父亲痛苦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底那份真切的担忧恐惧,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残存的父爱,还是极致的残忍。她十几年赖以生存的‘找到家就好’的信念,轰然间碎裂一地。
      苏恙挺直背,浑身冰凉,声音微弱如蚊蚋:“不必说了,陈大人。”
      陈文枢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老泪纵横。他注意到苏恙脖子上的银锁。在新昌县许多年,怎会不知江林两家的家事过往,他一下便认出是江府台的家制银饰。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风都似乎停了。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异常艰涩,委婉,带着试图掩饰却欲盖弥彰的心虚:“或许....高门子弟,才是你的缘法?他若真心待你,即便....即便只是侧室,也强过回到这乡下,受人指摘,蹉跎一生....至少,衣食无忧,或许....还能得些尊重。”
      苏恙常年流连于宴集,如何能看不懂人心。陈文枢的话表面像是为苏恙寻觅一条更好的出路,但那闪烁的眼神,微微前倾,带着渴盼的身体姿态,却透着另一重心思——若能通过苏恙认识江乐道,哪怕微末联系,或还有重返仕途或被举荐的一丝希望。
      她看着父亲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眼中交织的悲痛,恐惧,算计和无法掩饰的羞愧。她以为自己找到血脉亲情,没想到只是另一个权衡利弊的场所。
      苏恙彻底醒悟了。从她的名字年龄被刻上醉仙楼的号牌时,就已经成了用来交易的,略显不堪却尚有价值的筹码。这木牌,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深崖,使得她和陈文枢,虽都活着,却早已在对方命中死了。
      她站起身,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场十四年才终于醒来的噩梦。她没有再看父亲,也没有看那表情复杂的王氏和懵懂无知的弟弟。
      她转向杨简,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涟漪:“仲荣,走吧。”
      她转身,走出院子,没有回头。脚步落在冻土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身后,隐约传来陈文枢带着哭腔,无力的呼唤:“英娘....”
      苏恙没有停下,也没有加快脚步。她只是走,沿着来时的土路,一步一步扎实的走。快三月了,风还是很冷,似浑污的冰冷河水,漫过脚踝,漫过膝盖,漫过胸口,终将她彻底淹没。她抬头看天,灰蒙蒙的,云压得极低的天,忽然想起楼里那个疯了的舞妓常念叨的话:“别找了,人海茫茫,找不回,找不回了....怎么都找不回,我不找了....不找了....”
      杨简握紧苏恙的手,什么都说不出,任何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赎身的票据还在,可苏恙已经没家了。
      马车颠簸在通往城内的土路上,轱辘声单调而沉闷。厢内,空气像凝固的猪油,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恙蜷缩在角落,头靠着冰冷的车壁,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枯黄田野。
      杨简坐在对面,见苏恙死灰般的脸,心如刀绞。然比痛惜更甚,是滔天自责愧疚。这些年,是她一次次对苏恙描绘家人团聚的幻梦,给本是虚无的希望添柴加火。如今苏恙坠入冰窟,她难辞其咎,仿佛亲手在背后将苏恙推落绝境。这念头让她浑身发冷,恨不得抽自己耳光。
      车厢在风声呜咽中行进。
      苏恙极轻微地动了动,眸光涣散,声若游丝:“仲荣,我如今....真成断梗飘蓬了。”她在无边痛苦中欲抓住什么,神思恍惚间,喃喃如呓语:“伯德,他...原也当我是下贱妓女么....”
      此话如金针刺穴,直扎杨简命门。她浑身剧震,目中怜愧顷刻被惊惧取代。她坐直了身体,一直紧握着手炉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苏恙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探寻的语气。杨简太熟悉了,她自己心底,无数次演练过的,面对兄长时,该如何掩饰的语气。
      姜伯德。她的兄长,她异父异母之兄。她除夕迫切想从江昌平嘴里听到的,无法言说又恨不得昭告天下的,连午夜梦回都只能小心翼翼触碰的名字。她深埋心底见不得光的毒沼,暗藏于心的悖德之念。
      她爱姜伯德,如窃贼迷恋自己永远无法正大光明拥有的宝藏。
      恐惧霎时吞没愧疚。她害怕苏恙亦窥见兄长的温和清肃。怜惜,往往是情之起始,她害怕姜云笃对苏恙生出怜惜。她害怕失去姜云笃,哪怕姜云笃从来只当她是妹妹,她也无法忍受他可能的,投向苏恙的目光。她害怕失去最后一点卑微的,藏在阴影里的念想。
      她更害怕失去苏恙。一旦苏恙察觉到自己龌龊的悖德欲望,将比失去与苏恙的友情更令她无地自容。
      愧疚让她想抱住苏恙忏悔,恐惧却让她必须竖起壁垒。两者角力,终是自保之念占了上风。
      她松开几乎要掐进肉里的指甲,面上诸般情绪倏然收敛,声音不高,每个字都似冰珠子,冷肃生硬地砸出去:“兄长素向恪守礼法,所有人,皆一视同仁。”
      苏恙骤然回首,瞳仁紧缩。相识多年,不会有错,她分明看见杨简眼中未及掩藏的戒备。是那丝爱慕被发现,还是杨简也觉得她肮脏,她不解是何原因,却真切感知这最后留恋,已被轰然抽离。
      方才血缘断义之痛未消,此刻知己又划鸿沟。父嫌其失贞玷辱门楣,如今,连仲荣都弃她如敝屣。莫非所有清正之物,近她皆染尘垢,如她这般沦落风尘者,原不配真心相待吗。厌恶之感如毒蔓缠心。她不仅无福承欢膝下,竟连知己亦不配拥有。
      苏恙唇颤欲言,如鲠在喉。唯有清泪纵横,连呜咽都无声。她蜷若僵蚕,似被抽去神魂。
      杨简见苏恙形神俱灭之态,疚心疾首至极。可同时失去挚友和兄长的畏惧如铁索缚身,让她此时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扭头紧盯窗外浓夜,任内心两念相戕。
      马车晃入扬州城。满街灯火如昼,映在苏恙泪痕斑驳面上,平添几分鬼气。
      车厢默然,较外界喧嚣更慑人。
      至巷口停驻。
      苏恙抬眼,不视杨简,气若游丝:“到了。”
      杨简身子不动,语气歉疚:“等我,接你出去。”
      晦暗不明的灯火下,苏恙轻点了点头。
      两人分别。杨简站在原地,看她步履蹒跚,背影薄如剪纸,转瞬没入闾巷阴影。她始终没有说出那句在喉咙里翻滚了无数次的,混合着道歉和恐惧的话:别厌恶我,苏恙。
      她以为会有下次。
      可没有下次。
      因为苏恙死了。
      三月初一,是今年的春分,是苏恙泡在水里被发现之日。
      这天傍晚,仆役引一驿卒至杨简庭前。
      “杨姑娘,”那人躬身,“受人所托,送此物至府上。”
      “何人所托?”她问,声音干涩。
      “醉仙楼苏恙姑娘。”驿卒答,将包袱递上。
      里面是两样东西。
      姜云笃送苏恙的紫檀嵌螺钿琵琶。她送苏恙的江氏银锁。
      苏恙一句话也没留。
      杨简疯了一样问驿卒,是否只有这两样东西。
      是的。只有这两样东西。
      她失神的瘫在地上,嘶吼出声。
      她披头散发的朝地上砸拳,如一个蛮不讲理的稚童。
      她该多绝望,才会纵身跃入江水。
      是她害死苏恙。
      是她放开她十指覆茧的冰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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