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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是个废物
风过林梢,卷走了空气中最后一丝血腥气息。
林间光影渐暗,宋清规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锁住沈谏那具不再有任何动静的躯体。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凝结出一枚晶莹的冰锥。锋利的尖端在暮色中泛着寒光,正对着地上那人的心口。
可那冰锥悬在半空,迟迟未能射出,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阻滞。
理智告诉他应该补上一刀,他对沈谏的爱有多刻骨,恨就有多蚀心。
但心底深处涌动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蛛网般缠绕着他的手腕,让他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最后的力气。
唇瓣被咬得泛白,渗出血丝,显然他此刻的内心极为纠结。半晌,最终还是颓然垂下了手。
“沈谏……”他有很多想说的话,又不知该说什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他对沈谏已经无话可说。
“罢了。”他神色复杂地苦笑,带着魂灵转身离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忽然一阵风动,一道人影现身,徐步走到沈谏面前。面色阴沉,目光如刀,仿佛要一片片地剜掉沈谏的皮肉。
正是容寻。
“果然是你。”他像是确认了什么,提着长剑一步一步走近,眼神愈发冰冷。
就当他要举剑刺下去时,一道凌风忽地破空而至,他眼神一凛,慌忙闪身避开。
等他稳住身形抬眼看去,一团黑雾包裹住沈谏,待黑雾散去,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
魔宫内,气氛十分沉闷凝重。
摇曳的灯火映照出殿内众人紧绷的面容,医师乐拾坐在榻前的矮凳上,用魔气给沈谏检查着伤势,清秀的眉头时不时紧蹙,显然对方的情况不太乐观。
“怎么样?尊上他伤势如何?”林七忍不住出声询问,话刚说出口,就被旁边的林九撞了一胳膊。
“乐大夫还没诊治完,你急什么?”
说话间,乐拾已经收回了手,听到二人的动静抬眼看过来,低声道:“从伤势来看,下手之人出招极狠,摆明了想要尊上的命,可这伤偏偏擦着尊上的心脏穿胸而过,又给尊上留了一线生机。”
“这有什么?说不定是那人准头不好。”林七愤恨握着拳头道,“尊上是被冰系术法所伤,云中山仅有宋清规修炼冰系术法,定是他伤了尊上!”
还好他及时赶到,不然尊上就要真的没命了。
林九点头道:“咱们不能白受这个气!尊上的修为远远高出那群伪君子,也不知晓他们是用了什么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才伤了尊上!”
“你们想做什么?”对面的林一不放心地盯着二人,“我告诉你们,没有尊上的命令谁都不许擅自行动。”
林七气道:“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如果尊上真出了什么事,魔界肯定会大乱。”林九附和道,“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杀了那个宋清规给尊上报仇!”
“不准……动他……”虚弱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让争执的几人瞬间噤了声。
在场所有人心中一震,纷纷看向说话的人。
昏迷的沈谏不知是何时睁开了眼睛,不悦地看着林九,目光中写满了警告之意。
“尊上!”
一群人担忧地上前,碍于乐拾还在场坐镇,他们不敢靠得太近。
沈谏动了动,瞧着是要从床上坐起来,乐拾见他一有动作立马出声阻止:“你要是敢让伤口裂开,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多捅一个窟窿。”
闻言,沈谏果然没再动了,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胸口传来的疼痛一阵胜比一阵,他忍下不适开口问道:“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乐拾漫不经心回他:“以本姑娘的医术,至少五日。这五日你就好好待在宫里养伤,哪儿也别去”
“五日……”沈谏缓缓垂下眸,他知道自己伤得多重,五日就恢复已经是乐拾尽的最大努力。
五日的时间变故太多,他现在一日见不到宋清规,就一日不安心。
乐拾见他这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多嘴问了一句:“怎么?又一次潜伏失败,还不死心呢?”
“当然不死心。”沈谏没有解释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说。
这一世与前世有太大误差,比如清规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想到这事,他心里就是一阵堵,实在搞不清到底是哪里除了差错。
难不成是老天爷对他的报复?
微微叹息一声,他扫了一眼殿内的人,下令将他们屏退,只留下林一。
“查到了吗?”
林一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昨夜身在云中山的沈谏突然联系他,要他去天机阁查探一个叫宋忘的人及其生母。
天机阁乃是修真界最神秘的情报组织,掌握无数秘密,且没有外人知晓其位置,想要联系上他们只能通过特制的鸣镝。
林一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恭敬回道:“尊上,天机阁那边也查不出有关宋忘此人的事。”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此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沈谏讥讽冷笑:“奇了,这世上竟还有天机阁不知道的事。”
林一抿了抿唇,不由地想到当晚的情形。
山崖边的晚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对接的男人离开片刻后再次出现。林一看不见他隐藏在罩袍下的表情,只从对方低沉而又略显沙哑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兴致:“有意思,居然查无此人。”
男人饶有兴趣道:“天机阁从不出错,便是死了千百年的人都能查得一清二楚,我很好奇这个宋忘究竟是什么来历。”
连天机阁也不知道,看来宋忘的来历必定不一般。
“尊上,天机阁似乎也对宋忘感兴趣。”
沈谏嗤笑道:“天机阁自出世以来,就没有他们做不了的生意,如今在宋忘身上栽了个大跟头,他们当然会对宋忘感兴趣,或者说,对宋忘瞒过他们的手段感兴趣。”
说着,他眸光蓦地一冷:“去,重新联系天机阁。告诉他们,只要能查出宋忘的生母,魔宫的宝物任其挑选。”
宋忘的来历越是不明,他越是要查清楚。
林一怔住:“尊上,这是不是太……”
败家了。
这三个字他自是不敢说出口,于是委婉地换了个说法:“万一天机阁贪心不足,把所有宝物都拿走了怎么办?”
沈谏看起来显然不在乎这些俗物,似笑非笑道:“你只管去办就是。”
不过是一些宝物罢了,若能以此换得重要情报,也不枉那堆破铜烂铁占他的库房占了这么多年。
“是。”
林一领了命,转身退下。
殿内安静下来,徒剩灯架上的烛光在摇曳。沈谏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帐顶,此刻的胸口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他情不自禁伸手抚上伤处,眼前似乎浮现出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
出手狠厉,果断决绝,这才是他认识的宋清规。
他有些伤情地想:这回还没发生上一世的那些爱恨纠葛,清规自然不会留情,说不定他觉得自己除掉了一个大魔头,会很开心。
……
无尽峰常年积雪,一到夜间便冰雪肆虐。
外边寒风呼啸,虽是开着门,但有结界保护,屋里倒也不会受寒冷的侵扰,宋忘焦躁不安地在前厅来回走动,时不时地往门口张望。
掌门师伯说他爹去追渣爹,可一同去的容师伯都回来了,他爹怎么还没回来?
都一天了。
宋忘实在是担心宋清规的安危,要不是重晔和重越拦着,他早就去找人了。
不行,他不能干坐着。
正当他打算溜出去寻找宋清规时,萧瑟的风雪中,慢慢走来一个颀长的身影。
“仙上?仙上回来了!”重晔的声音从院子外边传来。
听到这话,宋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随手拿过衣架上的大氅往外跑,看到落了满肩白雪的人时,脚步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师父?”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跟个雪人似的宋清规,震惊不已。
他爹不是有灵力护体吗?怎么还落了一身雪?
宋清规淡淡嗯了一声,抬脚往屋里走去。
宋忘不清楚他会不会因此生病,但还是细心地挥手召来重晔:“你去准备一碗姜汤端过来。”
重晔当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点头退下。
宋忘返回屋子,方才天太黑瞧不太清,进了屋他才注意到宋清规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血色,脸色泛白,那双清亮的眼睛此刻也空洞得可怕,黯淡无光。
他立时察觉出不对劲,走到门口关上门,再折回来,紧张地拉住宋清规的手,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担忧:“爹,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指尖传来的温度冰凉如霜,宋忘不由地握紧了他,见他始终沉默不语,心头一紧:“爹,掌门师伯说你去追渣爹,是不是那个人欺……”
未尽的话戛然而止,宋清规突然抱住他,烛火摇晃,在墙上映出父子二人的影子。
宋清规紧紧搂着宋忘,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声:“小忘,爹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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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谏:好险好险,差点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