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

　　沈游叼着棒棒糖的手放了下来，应了声立马飞奔过去。
　　“我和你一起吧。”
　　程柳大步的跑，喘着气回他：“行。”
　　许幼戈这次放学没急着走，他对情绪感知力很强，他从上午上课的时候就感觉到崔雪原有些奇怪，更加缄默无言，整个人笼罩一股压抑的灰气。
　　许幼戈特意徘徊在校园里没回家，保姆还给他打电话，他说今晚上准备考试的资料晚点回去。
　　“崔雪原！”
　　“老崔？！”
　　“崔雪原——听见吱一声！”
　　程柳猛的推开他常去的办公室的门，一间一间的寻过去，老师们早就下班了，无人回应，只有他们两个微弱的回音。
　　“叔叔，晚自习的时候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挺高的，特别好看的男孩子来过这里？”
　　走廊里突然射过来一道强光，一道穿着学校保安服的人警惕的走了过来，许幼戈上前拉住中年男人的手，“就是天骄班那个很有名的男生，崔雪原！叔叔你自习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他去哪里了？”
　　保安恍然大悟，他记得那个孩子，成绩优异相貌又好，经常很晚才离开学校回家，他道：“我今天晚上碰到他往天台去了来着，就是学校后面那个岁数挺大的破天台。”
　　“谢谢叔叔，程柳，天台！去天台！”
　　许幼戈喊起还在走廊那边找的程柳拔腿就跑。
　　昏暗的天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楼梯间的角落里，见有动静，崔雪原强撑着意识抬起头，勾起嘴角冲他们打招呼：“抱歉，我大脑好像坏掉了……”
　　崔雪原脸色很难看，往日风轻云淡的眉眼很颓靡，程柳怒从心来，大步上前强硬的拉起崔雪原的胳膊，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崔雪原你是不是想死，想死就直说，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一次！不会！”
　　许幼戈担心程柳拉坏他，上前拦着他，崔雪原此刻的样子和多年前的自己高度重合起来，许幼戈心中沉闷只能装作不知道。
　　“许幼戈你，你要不先回去吧，太晚了也不安全，崔雪原这里有我就行。”
　　程柳猛的抬头看向许幼戈，身体下意识将不太对劲的崔雪原挡了挡，崔雪原可好，皱着眉头把挡着他视线的程柳努力往边上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对劲。
　　“崔雪原你给我老实点！拽什么拽？”
　　被这么一凶，崔雪原拽的更狠了，程柳懒得理他，和发着烧的人怄气干什么？
　　许幼戈移开了看向崔雪原的视线，“崔雪原应该是感冒了吧，我感冒也会这样躲着不喜欢说话，我家近，先到我家去吧，校卫生室早就关门了，我家很多药可以用。”
　　程柳扶着东倒西歪的崔雪原，神情无奈：“行，治人要紧。”
　　许幼戈和程柳忙活完的时候已经到凌晨一点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只有一个面色红润的崔雪原歪在一边睡的安稳。
　　“保安叔叔肯定和老师打电话了，我们和孔梅解释一下吧，省得他担心。”
　　程柳抬头猛灌着水，“没事，我都处理好了。”
　　“真不叫人省心，难受还不说，躲在楼梯里犯迷糊。”
　　程柳上前冲床上的人摆出讨打的姿势，随即又替崔雪原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崔雪原他……”许幼戈端着两碗面欲言又止。
　　程柳接过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看许幼戈的神情他肯定当时就猜出来了，程柳也没想他能瞒对方多久，只能庆幸今天撞见的是一个心好的许幼戈，如果是其他人撞见的后果程柳无法预料，程柳斟酌着语言：“崔雪原他就是你想的那样……”
　　崔雪原的状态根本不是简单发烧那么简单。
　　许幼戈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在亲耳听到程柳承认的时候端着碗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勉强勾着嘴角，把煮好的剥了皮的茶叶蛋舀进了程柳的碗里：“他的情况很久了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是初二的时候认识他的，”程柳沉默了下，“当时他云淡风轻的还挺正常的。”
　　“许幼戈。”
　　程柳突然叫住许幼戈，许幼戈抬头看向他。
　　程柳没了从前的吊儿郎当，眉眼很严肃：“算我求你，你一定别和别人说，你不知道崔雪原他……”
　　“我不会说的。”程柳还没说完就被许幼戈打断了，许幼戈眉眼很沉静，“这是很痛苦的事，我怎么会再次伤害崔雪原？”
　　程柳：“谢谢。”他又想起来什么，道：“幼戈，你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药？还是治疗这种的？”
　　许幼戈神情很自然，他垂眸遮掩掉了未知的情绪，“我舅舅的，他需要这种药，暂时放在我这里，有时候会用。”
　　程柳没怀疑，恍然大悟。
　　许幼戈切了点水果，递给程柳，问他：“崔雪原……他以前很不好吗？”
　　程柳看向床上还未醒来的人，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初二那年，要说现在的崔雪原云淡风轻会埋怨会开玩笑，当年的那个崔雪原就是一块冷冰冰生人勿近的臭石头。
　　死犟的扒着第一的位子不撒手，好像他的生命只剩一个学习，其他都无所谓，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过于亲近的朋友，把自己牢牢的困在自己的世界里清醒沉溺。
　　程柳越想越觉得他当初有多么牛逼，臭石头还不是被他程柳掰过来了，“崔雪原这个人看着云淡风轻的，实际上心理戒备森严，不容易接近，我当初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和大名鼎鼎的学神搭上边的。”
　　许幼戈闻言直起了耳朵，满脸求知若渴：“后来呢？”
　　“后来他和狗皮膏药一样黏的我心烦，实在受不了他才让他勉强成为我朋友的。”
　　身后传来崔雪原有气无力又阴阳的话，程柳僵硬的转过头去，笑得很贱：“老崔，活过来了？我可没说你坏话，全是和许幼戈夸你的。”
　　“吃点水果好得快，来。”程柳端着水果凑到崔雪原的面前。
　　许幼戈还挺羡慕他们的：“原来你们这么早就成为朋友了，怪不得。”怪不得以崔雪原的脾气还能容忍程柳这么久。
　　崔雪原不明所以：“全靠程柳，我才成了忍者神龟。”
　　许幼戈闻言一笑。
　　倚靠在沙发上少年穿着休闲的家居服，眉眼间多了分沉静，崔雪原看向许幼戈，回想着他失去意识的那几秒钟，心中怀疑许幼戈到底发没发现，他并不害怕暴露的后果，只是想知道许幼戈有没有看清楚他狼狈的样子，仅此而已，崔雪原在心里对自己说。
　　“许幼戈……”崔雪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许幼戈就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体贴道：“水是吧，喝水，喝水好得快，我马上去给你倒水。”
　　崔雪原抬起的右手悬在半空，最后手指蜷缩了下沉默的放了回去。
　　算了，就算许幼戈知道了一切而疏远他，他也不会因此而难过。
　　“我试试还烫不烫。”
　　许幼戈把温水递给崔雪原，自然的抬手抚摸上崔雪原的额头，触碰额头的手清凉溜滑，崔雪原忍不住绷紧了身体，握住杯子的手暗地里青筋暴起清隽疲惫的眉眼不动声色。
　　程柳看得心惊胆颤，天知道从前崔雪原也是这样云淡风轻的面对来挑事的人，然后神情冷淡的握碎了手里的杯子！还是加固的玻璃杯！
　　“哎崔雪原你……”你别激动，别吓着人许幼戈啊……程柳突然出声，崔雪原悠悠的看向他，程柳的话哽在喉咙眼。
　　“还好，退烧了，再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什么问题了。”发现有点不对劲，许幼戈抬头和程柳面面相觑，“怎么了？对了，都这么晚了，程柳你忙活半天了肯定很累了，我房间对面还有个单人床，有没用过的被子枕头，你累了去那睡就可以，崔雪原这儿有我呢，我再接你的班。”
　　“也，行。”程柳刚应，红火的电话铃声就不合时宜的吵闹起来，程柳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奔到阳台上接起了电话，他疲惫的捏了捏酸痛的眉头，语气很懒：“都几点了？谁啊？”
　　“你老子！还谁！”
　　一声怒吼把程柳的困意吓了个散，程柳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老爹开始数落他：“你又逃课了？臭小子，这次是为什么？”
　　程柳压低声音：“老爹，你小点声，崔雪原还病着呢，不是情况危急你以为我愿意折腾到大半夜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小崔？这孩子情况还好吗，不行老爹过去！”
　　程柳：“面色红润，吃嘛嘛香，有你儿子在呢，放心吧。”
　　“行，好好照顾人家小崔，这可是咱家把你提拔进重点班的紫薇星。”
　　程柳眉毛一挑，还没来得及说，电话就已经断了。
　　许幼戈抬头，“那你先去休息吧，有我呢。”
　　崔雪原神情慵懒，语气催促：“辛苦了，程柳，我看你困得不行了，快去睡觉吧。”
　　发了个烧还学会关心他了，程柳看着崔雪原有些莫名其妙，回到房间裹上被子就开始打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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