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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
「今天也辛苦影山啦！感觉英语的部分格外多呢……小野老师又没有按时下课吧？」
「没事，不过……你确实说对了，这是可以看出来的吗？」
「哈哈，我也是猜的啦。咦，今天只留了三道数学题吗？看来晚上可以早点睡觉了（笑）」
「是的，但都是压轴题——不，算了，没关系……」
……
影山美羽可以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查看弟弟的私人物品的。她只是在收拾客厅的时候发现了从弟弟没拉好拉链的包里掉出来的本子，捡起来正要放回去，然后就在翻动的纸页间无意中看到了上述的“对话”。
美羽：……
她“啪”地一下把本子给合上了。
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她想。
虽然本子已经合上了，但是美羽的脑洞并没有合上，它甚至还在循环播放自己刚刚所看到的画面并且不断发散延伸，可怕得很。于是一分钟后，美羽在心中暗暗下了结论——
情书！这绝对是情书吧！
而且和飞雄以前因为出众的外形而收到的单相思情书不同，这可是带回复的情书啊！
是的，让美羽震惊的并不是情书本身，而是弟弟居然在情书里和对方聊得有来有回！更重要的是……
因为合上本子的速度太快而只看到闲聊没看到笔记的美羽还在持续震惊中——
这个本子的厚度……这两人是聊了多少啊！
***
自从那天风见薰在笔记本里夸奖了影山飞雄的字迹之后，两人就养成了每天在本子上互相留言的习惯。一开始是风见向影山询问一些笔记里没有写清楚的细节，后面则逐渐演变成了两人互相向对方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
……好奇妙的感觉，风见心想。
明明可以发邮件沟通的，他们却选择了这么原始又复古的方式……这算什么？纸媒大复兴吗？
不过……她还挺喜欢这种方式的。
每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展露出一点西沉的趋势，风见就开始期待今天的笔记了。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到院子里打开门口的信箱看看，直到看到新放入的笔记本，才心满意足地捧着它回到房间。
……咦，她有这么喜欢学习吗？
「总觉得……风见是真的很喜欢学习啊。」
某天，影山在留言中写道。
风见：？
影山这家伙什么时候学的读心术？
「……为什么这么说？」
风见问道。总不能真的是因为读心术吧？
第二天傍晚，风见收到了影山的回复。
「嗯……怎么说呢，风见你在发现自己因为生病没法来学校上课之后，第一反应是找我帮忙代抄笔记对吧？总觉得一般人不会这么做。」
确实，风见心想，一般这种情况下都会直接给自己放假的吧？
她翻动着纸页，接着看下去。
「还有暑期集训的时候，我看到你还专门带了作业来写。平时在教室里见到你，也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做题。看起来，风见很喜欢学习，就像我喜欢排球一样。」
……
风见薰目光一滞。
影山说的这一点她并不是没有想过。但很可惜……她的答案和他所想象的并不一样。
抱歉呢，影山，这一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她提起笔，一笔一划地在笔记本上写下回复。
***
「不是这样的哦，影山。」
「我对学习的感情，和你对排球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事实上，我到现在也不能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学习。毕竟，我之所以在这方面这么用功，也只是因为我必须如此而已。」
「我想考医学部，这个你应该也有猜到吧？在大部分的大学里，医学部的偏差值都是最高的那一档，所以我必须这么努力才行。而我选择医学部，大概也并不是因为喜欢。」
「我小的时候身体很差（其实现在也只是稍微好点了而已），生病吃药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严重的时候还要住院。对于这样的现实，我并不感到悲哀，因为这就是我的生活常态，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而我的父母从小看着我长大，应该更加习惯了才对。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见母亲在洗手间里偷偷地哭，而父亲在一旁安慰她。我这才知道，一直以来，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不合格的父母，不仅没能给我健康的身体，还因为工作的关系没办法给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可是，我知道，他们已经把他们能做的都做到最好了。哪怕工作再忙，他们也不会缺席我的生日以及各种重要的节日。我们家的药箱里总是备着我常用的药物，我给他们打电话时也总是能得到回应……我知道，我明明都知道，可当我听到母亲在为我而哭的时候，我还是没能站出来……因为我心里很明白，现在的我，还安慰不了他们，也说服不了他们。」
「所以，我要学习医学，我想了解关于自己身体的一切，我想改变自己的现状。我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站出来大声地告诉他们，现在的这一切，不是他们的错。」
「明白了吗，影山？我想成为医生，并不是因为我对医学有着多么纯粹的热爱。我只是……不想再看见妈妈的眼泪而已。」
「也许你会对我感到有些失望吧？但……这就是事实。」
「我们是不一样的。」
……
在写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后，风见薰微颤着手放下了笔。
糟糕……一不小心就写了这么多啊。这个长度的话，已经不能算是留言了吧？感觉更像书信多一点。不知情的人看到的话，说不定还会误以为是情书呢。
情书……
在想到这个词的时候，风见薰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不过这种微妙很快就化作了一抹苦笑——
不可能有这样的情书吧。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哪怕是影山当面来问，她估计自己也说不出口，只会不动声色地搪塞过去。只有纸笔，只有这种方式能让她把这些混乱的、纠结的，甚至有些糟糕的想法呈现出来。
所以，如果不是和影山在留言里误打误撞聊到了这个话题，她也许永远也不会向别人透露自己的这些想法。
该说是巧合吗？偏偏是影山，偏偏是留言本，偏偏是这个话题，又偏偏是现在……
不，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该写的不该写的她都已经写下。虽然在放下笔的瞬间她的确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想到自己这次留言的内容，她还是忍不住心生忐忑。
影山他……会怎么想呢？
他会对自己感到失望吗？
他……会讨厌自己吗？
怀疑的、纠结的、忐忑的心情，随着写满文字的笔记本，“咚”的一声落在了信箱的底部。
***
影山飞雄很难描述自己在看完风见薰的留言后的心情，他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拨通风见的手机号码了。
“风见，你先别开口，先听我说！”
影山急急忙忙地说道，对面的“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堵了回去。
“虽然之前补习的时候都是我听你的，因为你说的总是对的，但是这一次……抱歉，我不能再听你的了。”
影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给出了他的回答——
“你说你想成为医生只是不想再看见妈妈的眼泪，不是因为喜欢什么的……但我想说的是，这两个理由本来就不应该被拿来比较啊！无论是为了不让妈妈伤心，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喜欢，都是很棒的理由不是吗？”
“而且，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都有在为成为一名很好的医生而努力着，这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啊！”
“更何况……”
影山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风见，你真的不喜欢医学吗？”
“虽然这种话由我来说好像没什么说服力……但是我还是想说，我觉得喜欢不应该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喜欢就是喜欢，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就像人饿了想吃饭团一样，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喜欢排球，这一点我非常确定。但就算不是我，换做是排球部里的任何一个人，如果被问到喜不喜欢排球，他们肯定都会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啊月岛那家伙除外！那家伙我真的搞不懂……总之，他们可能不是像我一样从小就抱着排球长大，也没有要以成为职业选手为目标，但是他们的喜欢也都是喜欢啊！”
“在暑期集训的时候，你帮我包扎了手指，还记得吗？当时我说你包得很好，你的眼睛一下子就变得很亮——嗯，怎么形容好呢，就像我现在看到的太阳一样亮！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至少是不讨厌医学的。既然不讨厌，那说不定哪天就更进一步，变成喜欢了呢？”
“不要从一开始就否定喜欢的可能啊，风见！”
……
咦，等等，最后两句话怎么好像哪里怪怪的？
啊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好久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长的一串话了，他要停下来喘口气！
缓过来之后，影山重新把手机放回到耳边，结果对面还是一片缄默，这让影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个……”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风见，你在听吗？”
沉默。
“风见？”
还是沉默。
就在影山准备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对面终于传来了声音——
“你好，同学，我叫风见美穗，是风见薰的母亲。”
对方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仔细听起来却像是在努力抑制着笑意。
“小薰还在休息，所以是我帮她接的电话。刚刚你说的话我都记下来了，等她醒来我会全部转述给她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问，同学你怎么称呼呢？”
影山：……
沉默。
还是沉默。
在可以是几秒也可以是几个世纪的沉默过后，影山终于缓缓开口——
“影山，”他说，“影山飞雄。”
……
咦，他居然还能说话，也就是说他居然还活着吗？
不……是灵魂吧？果然是他的灵魂在发出声音吧？
***
在挂断电话之后，风见美穗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厨房里正在准备午饭的风见祐介好奇问道。
“啊……没事没事！”美穗摆了摆手，“就是觉得，小薰真是交了个好朋友呀，真替她高兴呢！”
朋友……吗？
美穗也不确定自己这样的说法对不对，毕竟那孩子最后的几句话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解了，乍一听还以为是在表白呢。
嗯……不对，表白什么的果然还是太直接了，她想。更合适一点的形容，应该是情书吧？
……
对，情书！
想到这里，美穗满意地将两手一拍——
这种话，听起来简直就像情书一样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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