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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场
冷战持续了一周多,像一场无声的消耗战,一点点磨掉姜丽娜仅存的底气。
她开始失眠,夜里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回放周子敬冰冷的话语和更冰冷的沉默。
她害怕失去,害怕被打回原形,害怕看到张晓雯和其他人眼中那“果然如此”的怜悯,那份由奢侈品和高端场所堆砌起来的虚荣,像吗啡一样,明知有毒却已经产生了依赖。
最终,还是她先低了头。
在一个周五的晚上,她斟酌再三,给周子敬发了一条语气柔软暗含试探的消息,问他周末有没有空。
消息发出去后,她把手机扔到床上不敢再看,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像是等待审判。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手机屏幕终于亮了,周子敬的回信很简单,只有一个时间和地点,是一家新开的会员制马术俱乐部,没有多余的字,仿佛只是处理一项日常安排。
姜丽娜松了口气,随即涌上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自厌,她还是妥协了。
周末,她穿上周子敬让人送来的崭新骑装,剪裁合体,衬得她身姿挺拔优雅。
镜子里的女孩英气又漂亮,像个真正的富家千金,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身皮囊下面是怎样一颗毫无着落的心。
周子敬看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淡说了句“还行”,算是为这场冷战画上了句号,也再次确认了他在关系里的绝对主导权。
俱乐部的环境极好,绿草如茵,空气清新,周子敬的朋友们大多都在,男男女女穿着专业的装备谈笑。
他们看到周子敬带着姜丽娜过来,纷纷打招呼,态度熟稔自然,有人夸姜丽娜骑装穿得好看,她也努力挤出笑容回应。
但姜丽娜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始终是个局外人,她像个误入别人家宴的客人,虽然被客气地招待着,却永远隔着一层透明的墙。
周子敬似乎也并没有要帮她融入的意思,他和朋友纵马跑了几圈,把她留给了一个俱乐部指派的教练。
她骑着温顺的教学马,在场地边缘一圈圈地走着,看着远处周子敬他们肆意欢笑策马奔腾的身影,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摆设。
中途她觉得有些口渴,也想去洗手间,便独自骑着马慢慢溜达回俱乐部主建筑附近,把马交给工作人员后走向休息区。
经过一个半开放的露台时,她听到了周子敬的声音,有种轻佻和漫不经心。
“……还行吧,挺听话的,带出来不算丢份儿。”
这句话让姜丽娜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她下意识地往廊柱后面缩了缩,屏住了呼吸。
旁边的人笑道:“看见你带她不少次了,怎么?准备养个长期的小情人了?”
“就她?”周子敬嗤笑一声,语气更加随意:“心比天高,命……恐怕还没有纸薄。”
“看不出来啊,小姑娘难不成还真想嫁给你?”
“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还得是周公子哈哈哈。”
周围的人一起哄笑起来,有人起哄问周公子什么时候玩腻,要不要互换女友。
“再等等,”周子敬意味深长道:“到时候你们如果还愿意要,我当然没意见。”
一股寒意从姜丽娜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四肢都像是被冻僵了,她死死地攥着拳头,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子敬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那些满含恶意的话语将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彻底击碎,原来在他心里,她甚至算不上长期情人,只是一个供他逗弄取乐,观察她挣扎姿态的玩物。
那些所谓的“考验”,那些挑剔和贬低,那些忽冷忽热的手段,都找到了最残忍也最合理的解释。
她所有的患得患失,所有的委屈求全,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有趣的驯服游戏。
巨大的耻辱和一种醍醐灌顶的清醒同时席卷了她,她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她之前所有的犹豫和挣扎,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周子敬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尽头只能是彻底的迷失和毁灭,她必须给自己找条后路。
本能地,她想到了李志远。
那个在她一次次跌落时,默默递来一杯热水的人,那个与周子敬截然不同的,存在于真实粗糙却更安全的世界里的人。
她需要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成为她的后路,不是那种模糊的好感,而是实实在在的,关于未来,关于安身立命的可能。
当天晚上,周子敬似乎心情不错,或许是“宠物”的归顺取悦了他,他甚至带她去吃了一家她很喜欢的法餐。
姜丽娜全程表现得异常温顺听话,他说什么她都点头,努力迎合,周子敬很满意她的识趣。
隔天,姜丽娜主动约了李志远,借口是感谢他之前的资料和那晚的热水,想请他喝杯咖啡,地点选在了学校附近一家安静的书吧。
李志远来得准时,依旧穿着那件看起来暖和的深色羽绒服,神情拘谨,但眼神是亮的。
姜丽娜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她今天的目的并不纯粹,藏着试探和衡量。
两人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课程和校园八卦,气氛还算轻松,姜丽娜搅动着杯里的拿铁,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向了未来。
“时间过得真快,感觉没多久就要考虑实习和毕业的事情了。”她叹了口气,抬起眼看向李志远,“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是考研还是工作?”
李志远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认真回答:“我想先工作,家里……情况一般,考研经济压力有点大。”
“哦……”姜丽娜点点头,心里微微下沉,“那……你打算留在本市吗?还是回老家?”
“应该是留在这里吧,机会多一些。”李志远说着,考虑的很实在,“就是房价太高了,刚开始可能得租房子,和别人合租那种。”
合租,这个词轻轻扎了姜丽娜一下,她习惯了周子敬带来的,哪怕只是暂时属于她的宽敞公寓和奢华酒店,一时竟忘了大部分普通人是怎样生活。
“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她鼓起勇气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她知道这有些冒昧,但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很重要。
李志远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努力显得坦然:“我爸身体不太好,在老家做些零工,我妈在县城的纺织厂上班。”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还有个弟弟在上初中。”
姜丽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纺织厂,零工,需要他尽早工作养家……这和她想象的,哪怕只是普通安稳的家庭也有差距,和周子敬的世界相比更是云泥之别。
她沉默了一会儿,李志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轻声问:“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姜丽娜猛地回过神,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我?还没想好呢,可能……再看看机会吧。”
从那家温暖的书吧出来,外面的寒风似乎比来时更刺骨了,姜丽娜裹紧了大衣,心里一片冰凉。
李志远是真实的,是温暖的,可他那个世界看起来同样艰难,甚至可能无法承载她对物质和体面的那点渴望。
云端是冰冷的寒风,泥土是现实的粗粝,她站在中间,前后都是悬崖。
那条后路,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模糊和狭窄,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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