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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嫁
左今也依着傅从雪昏迷前的指令,一路向北行,欲前往傅家被灭门的旧址。
左今也记不清用了多少张移行咒,几乎将她腰间百灵囊中剩下的符咒掏空,直到他们途经一处村落。
左今也在此停留是个巧合,天色渐暗,这处村落上方不知为何笼罩起层层阴云,雷声轰隆、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将左今也捏在指尖的最后一张移行咒浇了个湿透。
左今也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就是命运啊,此处大约就是他们今夜歇脚的地方:空屋以及暴雨。
雨水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有助于左今也将她水灵根的灵力发挥到极致,为他们的休憩之所护法。
左今也毫不犹豫往里走去。
这里看起来似乎是个荒村,村口木牌上的字迹被涂抹个干净,田地里杂草丛生,看那野草的长势,似乎这村子废弃已久。
田畔处似乎立着一团火红的事物,左今也疑惑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向那处看去。
竟是桃花酥的同类,一只通体火红的漂亮狐狸。
火红的狐狸优雅地撑着一把竹青色的雨伞,右眼睛上考究地架起一副单片的雕花琉璃镜,碎金链子挂在狐狸的尖耳朵旁一晃一晃,狐狸尾巴也在身后一晃一晃。
与左今也浇得浑身湿透的狼狈不同,红狐狸的皮毛干干净净,一滴雨也不沾,油光水滑的漂亮。
左今也逗惯了桃花酥,当即对着这狐狸“嘬嘬嘬”三声,想要抱抱它。
接着,左今也清楚看到面前的狐狸冲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是呼狗的招数,老身活了一万八千岁,早不吃这套了。”
红狐狸口吐人言:“今儿狐村嫁女,劳烦您二位高抬贵腿,挪个地儿,去别处歇息吧。”
接着红狐狸又细细打量左今也一眼,轻咦出声:“是只半妖?”
红狐狸清了清嗓子:“礼法不可废,远来妖是客,那这样,我通融通融,你进去半边身子成吗?”
说着抬起一只狐狸爪,爪尖伸长十寸,朝着左今也刺来。
左今也心说你那是通融吗?你那是要劈死我。
左今也侧身躲过这一招,对狐狸行礼:“对不住前辈,我们这就离开。”
储物戒指里的傅从雪终于悠悠转醒,化作一道流光出了戒指:“且慢,且慢。”
“狐狸嫁女,我们怎么能不随一份礼金呢?”
傅从雪就不像左今也这般懂礼貌,上来就掀了红狐狸的雨伞,狐狸一瞬间嗲毛了:“最讨厌淋雨,老身的毛不干净了。”
傅从雪一把提溜起那老狐狸的尾巴,倒拎着抖了三抖,“叮铃咚隆”,一堆鸡零狗碎的金银玉石翡翠被倒到地上。
那红狐狸四爪腾空地扑腾,嘴里还没个把门:“小畜生,还不快快放下老身!”
傅从雪有点意外地挑挑眉:“哟,没想到人间这么穷的年头,狐仙大人讨封,还能讨到这么一堆好东西。”
那红狐狸被放下来,当下也不管狐狸毛湿不湿了,忙不迭将那一堆宝贝两爪子抱住,可劲地往那红肚皮底下揣:“我可警告你啊,我这都是我在人间的合法所得,做过登记的,上衙门对峙我也不怕!”
傅从雪没好气地拿一根指头戳着狐狸脑袋:“令狐余你有完没完?路过此地,好心来看看你死没死,这么久了还没认出来?”
老狐狸一只狐狸爪子捂着脑门,吃痛“哎哟”一声,终于认清眼前是何方神圣,连忙拈起一个谄媚的表情:“傅少主莅临,所为何事啊?”
老狐狸转瞬间化作人形,竟是个老学究的形象,佝偻着背,戴着老花镜,腰间还挂了把铜算盘。
只见老狐狸谄媚地替傅从雪举着伞,一路小跑:“不知傅少主这次来,是要取钱?还是要翻卷宗?”
傅从雪半点也不想理会狐狸屁颠屁颠的步子:“取钱我自会去天下汇,查案也有千丝阁,我可不稀罕你狐狸岭上那点攒了八辈子的破玩意。”
傅从雪走出几步,对着后面道:“还不跟上?”
左今也意识到是在叫自己,这才抬步。
几人走进那处空荡荡的石头屋子,屋子里的陈设一变,瞬间富丽堂皇起来。
四处都是金玉堆砌起来的雕梁画栋,傅从雪对狐狸的审美嗤之以鼻:“活了一万八千岁,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庸俗。”
傅从雪不客气地给自己沏了茶,绕着屋子开始踱步:“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狐狸出嫁的时候,总是下雨。”
令狐佘的眼神严肃了一点:“这是天神大人给狐族子民的祝福。”
冷雨疏疏落落飘进屋内,傅从雪喝了一口令狐佘给他沏的浮雪茶:“你不想问点什么?”
令狐佘心念微动,还未思索出傅家少主要他问的问题,就听见傅从雪对左今也道:“你身上可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左今也微微愣神,还是依言拿出一对琉璃月光杯。
傅从雪示意左今也将夜光杯扔给令狐佘,令狐佘下意识伸手接了,这才意识到他承了左今也的情。
傅从雪看着咬牙切齿的令狐佘,对左今也淡淡解释道:“狐族讲究有恩必报,他收了你的礼,就一定要还你的恩情。”
傅从雪将茶盏推到令狐佘眼前:“说说吧,为什么甫一露面,就要对她动手,据我所知,你不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狐妖。”
令狐佘那双漂亮地碧绿色的眼睛细细眯起来:“她身上有我小辈的气息,我那小辈命不久矣,却将我狐族的至宝给了这样一个凡人。”
左今也有些诧异地摸了摸额头:“你是说,灵火相印是桃花酥给我的?”
令狐佘转过头,抬手抓着左今也的肩膀:“传说人有两簇命火,在两肩;狐妖也有两簇命火,一簇在额头上,另一簇在尾巴上。”
令狐佘点了点左今也的额头,逼出那道灵火相印:“我那侄儿一贯有几分愚痴,你幼时气数所致,差点不成活,是我侄儿替你保下这一命。”
令狐佘言罢,气得一拂袖子:“哼,原本老身出手,取你性命,这灵火相印自会回到我侄儿身上,现在全让傅少主搅和了。”
雨水落进茶盏,砸出星星点点的涟漪,傅从雪终于舍得抬头:“原来是这样。”
他的玄灵根,果真不是左今也活命的关键,他差点就动手改变了他人的机缘,也差点因此遭遇天道的截杀。
天空中有惊雷在黑云中滚动,傅从雪站起身:“令狐佘,狐狸岭的阵法松动了。”
令狐佘目瞪口呆,又听傅从雪道:“追杀我的人已至阵前,还不快叫你的族人速速退避。”
傅从雪是阵法的集大成者,杀阵三步之内可成,左长老纠集的人马不敢贸然出击。
狐狸嫁女的轿撵便停在狐村之前,狐女在轿撵中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吉时已到,她此刻原本应该要走出轿撵,去嫁她的新郎,但是她现在出不去,轿撵被困阵封死了,狐女成了两方交战时,阵前的“俘虏”。
左千秋队伍里,站在最前方压阵的是一个年轻的驯兽师,他一个呼哨间,千鸟啼鸣、百禽咆哮。
隐在左千秋身后的谢紫彤,从斗篷里抬起一只手,下一刻,万蝶振翅,飞掠至狐村的阵前。
狐村门口,几棵要三人合抱的柏木,被人系上了银色的细线,线是由鸩鸟羽毛制成的,上面淬满了奇毒。
丝线交错缠绕,每隔一段距离便缀了一个银色的铃铛,而这些铃铛,都受左千秋的灵力驱使。
银铃铛发出一声脆响,很快急遽抖动起来,铃响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众人全神贯注,屏息以待。
暴雨如注,阵法中心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道人影,是傅从雪。
傅从雪撑一柄二十四节竹骨伞,傅从雪身着月牙白绣金长袍,唇畔含笑,泼墨洒金折扇挂在腰间,折扇摆动间,难掩贵气风流。
雨水自伞面倾泻而下,傅从雪微微抬起伞面,视线一一扫过众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布成九转星回阵,还召来了用毒,用傀儡术的高手。”
傅从雪握住阵法其中的一颗银铃,徒手捏碎了它。
下一刻,银线排布的规律变幻,困阵变作杀阵,傅从雪淡漠地抬眼,口中吐出几个字眼:“十方,开阵。”
围杀队伍中有人的神色变了:“是十方灭杀阵,小心!”
阵法中心,傅从雪的身影如鬼魅般消散:“就凭你们,想以阵法杀我,还早了百年。”
银铃化作催魂夺命的杀器,地上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无数高手化作一篷血雾,连一句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已倒在雨幕中。
傅从雪落在鲜红的轿撵前,替狐女解了困阵,狐女哆哆嗦嗦地道谢。
傅从雪对她道:“吉时还未过,姑娘,去找你的新郎吧。”
那姑娘点点头,然而还没跑出几步,狐狸岭忽然起了雾,雾气浓重,狐村在眼前成了白茫茫一片。
大地虚白,浓雾遮掩一切,叫人踏过的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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