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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
高二下学期的某一天,肖云松突然发现自己跟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比如说学校广播站招募播音员时他毅然决然地报名并最终入选成功,学校文艺汇演时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台朗诵诗歌,而现在,他竟然又开始迷恋上了另一项运动——健美,这些都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肖云松从小体弱多病,虽然长期艰辛的体力劳动使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强健起来,但他对自己的形体似乎还不甚满意,所以从高二下学期一开始,他迷上了健美。从此,每天下午下课和晚息习后,操扬上时常可以看到肖云松在单杠和双杠上挥汗如雨,而在他的影响下,任华和梅利也逐渐加入而成为他们三人组成的健美小队的成员,他们的死党关系由此进一步得到巩固和加强,而任华和梅利也渐渐发现,这个曾经跟他们一样来自农村看起来平凡无奇、波澜不惊的同学肖云松,所做出来的事情却总是令他们大跌眼镜,先是成为了校广播站的播音员,接着又跟白云一起同台表演,现在他们又在他的带领下练健美,仿佛他身上总是会有出其不意的事情发生而令他们猝不及防,在肖云松的身上好象总是有一股深不可测的神秘感,这令任华和梅利大为不解。
肖云松也渐渐意识到了任华和梅利的疑惑,有时候他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难道是因为她么?想到这里,他心里不觉一丝惊惶,身体也轻轻打了个寒颤。
那一天,任华因为肖云松拒绝了白云合演节目的请求而狠狠斥责了他一番过后,肖云松自觉愧疚难当,径直就离开了,连任华在身后喊他也不理会,他一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操场上,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实在是非君子所为,自己前面明明答应了白云,临了却出尔反尔,这不是言而无信么?这样想着,肖云松愈发的觉得羞愧不已,竟是来到了操场东北角靠近学工部大楼的一处所在。
这处地方不大,大约二十几尺见方,种着有十几棵法国梧桐,树干有碗口般粗细,树冠又大又密,树下有三、五个用水泥修砌而成的石凳,在大树的掩蔽下,这里倒成了一个闹中取静的僻静休憩场所,肖云松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自此以后,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来到这里,他发现这个地方平时来的人并不多。此刻,肖云松正朝着这里走来,时值深秋季节,远远地看到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更平添了几分萧索和凉意,他慢慢走近了其中的一个石凳,清理了一下石凳上的落叶,正欲坐下,眼角突然瞥见离他不远的一个石凳上有一个身影赫然坐在那里,肖云松一怔,转过头定睛望去,大吃一惊,正是白云。
白云依旧穿着那件熟悉而得体的枣红色呢绒外套,长长的麻花辫子从头上向下轻轻地垂着,她背对着肖云松,眼睛似乎在看着远方,仿佛若有所思。见此情景,肖云松一声不响地轻轻向白云走了过去,白云好象陷入了沉思,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动静,直到肖云松走到她的身后。
“是你啊!”肖云松轻轻问候了一句。
“啊!!”白云冷不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身子也微微抖了一下,幸亏肖云松的声音不大,不然非惊出一场病来不可。
“哦,对……对不起啊!”肖云松看见她的反应,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冒失,轻轻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赶紧道歉。
“是你啊!”白云淡淡地回了他一句,皱了皱眉头,显然对刚才肖云松的举动有一丝反感。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肖云松略带窘迫地问道。
“这又不是你家,你管得着吗?”白云没好气地答道,说话时看都不看他一眼,肖云松知道她心里还在对前几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心想女孩子真的是不能随便开罪,特别是像白云这样有气质的女孩子,所以便是此刻白云再如何刁蛮无理,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里平时很少人会来的。”肖云松急忙解释道。
“我高兴来就来,想来就来!不可以啊!”白云似乎余怒未消地说道。
“可以可以,我是想,是想……”肖云松心里一阵紧张,突然又变得结巴起来。白云见他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而且刚才抢白了他好几句都没见他有什么反应,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此刻见他这样的低三下四的姿态,竟忍不住“扑噗”一声笑了出来,但见他刚才话才说到一半便欲言又止,想他肯定是有什么事,便收住笑声,正色道:“你刚才说你想什么?”
“我想向你道歉!”肖云松郑重其事地说道。
见肖云松煞有介事的样子,白云忍不住又要发笑,但见他平时寡言少语,心志坚定的样子,想来也不像是开玩笑,便又说道:“你干嘛要向我道歉啊?”
“为前几天的事,是我出尔反尔,我愿意跟你一起合演那个节目。”肖云松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明明你答应在前却不守信用。”白云抢白道,一脸的委屈,不禁眼框一红,眼泪在里面直打转。
见此情景,肖云松一阵慌乱,手足无措起来,自忖一切事情皆因他而起,只得不停地赔着不是,愈发地显得窘迫起来。
“哼,你以为非要找你不可呀,告诉你,现在不用劳烦你了,我已经找到人了!”白云忿忿地说道,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听见白云这样说,肖云松仿佛得到了解脱,变得神情轻松起来,“那我走了啊!”肖云松对白云说道,说完转身欲走。
“你……,哼!”白云气得咬牙切齿。
“不是你说找好人了么?”肖云松不解地问道。
“呆子!”白云嗔怪起来,脸上泛起一抹绯红的颜色。
肖云松恍然大悟,才明白原来白云刚才在戏弄他,不禁一声苦笑,自己竟是如此地不懂得女孩子的心思,未免太不解风情了,于是又立在那里不发一言,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算了,念在你知错就改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白云见他闷声不响,打趣似地说道。
“什么?”肖云松一脸惊惶地问道。
“到舞台上的时候你要按照我的想法打扮。”白云故作神秘地说道。
肖云松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应允,默默点了点头,然后二人商定以后每当肖云松在播音室的时候,白云就到那里跟他一起排练。见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肖云松跟白云打了个招呼,转身欲走,突然白云叫住了他,说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肖云松一怔,没想到白云突然会说出这句话,刚才自己问她的这个问题的时候还被她抢白了一番,现在竟然会主动提出来,着实有些出人意料,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摇了摇头,怔怔地看着白云,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
“我以前见你来过这里。”白云轻声说道,刚一说完脸上竟然现出一丝惊惶,似是感觉到自己失言,但须臾后又回复常态。肖云松不禁一阵愕然,白云的这句话如惊雷般劈在他的身上,全身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颤,曾几何时,他自认为是这个学校里最不起眼的人物,自己是那样的平淡无奇,而白云在他心目中,是公主一般的人,自己的身世和家境与她相比有着天壤之别,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这样的人会引起白云的侧目和垂青。
“其实我从一开学的时候就开始注意你了,可能在别人眼里,我就像是一个公主一样,其实这都是那些不明就里的人的想法,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我爸爸虽然在法院里,但一天到晚心思都在工作上,我现在的妈妈其实是我后妈,我亲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爸爸跟后妈结婚后又生了一个妹妹,爸爸妈妈现在的关系也很紧张,我后妈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我妹妹身上,平时跟我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一个,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跟自己的爸爸妈妈亲热的样子,我就特别羡慕。”白云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向肖云松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出了一口气。
白云的一席话让肖云松惊得目瞪口呆,白云的孤独和寂寞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的思维似乎还没有作好准备去承受这样出人意表的事实,一时间竟忘记了白云的存在,暗自喟叹起来。
“见到你之后,我觉得你跟别人似乎不一样,虽然你平时沉默寡言,但我感觉到你身上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坚韧和阴郁的气质,所以我想你应该是一个内心很丰富的人,所以我开始默默地注意你,那一次我见你下课后独自往这边走来,就悄悄跟着你,所以发现了这个地方,后来我经常发现你会来这里,是不是?”白云得意地说道,仿佛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一样兴奋不已。
听完她的话,肖云松又是一阵哑然,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今天已经不止一次地让他疑惑和震惊,让他不断地动摇着自己之前的判断和想法,更加不可置信的是,她的每一番话给肖云松带来的惊奇都超过了上一次,肖云松情不自禁地重新审视着身旁的这个女孩子,眼前的白云,一如往昔的优雅与矜傲,只是此时眼睛里又多了一份落寞哀婉,真是我见犹怜!
“那天你拒绝了我之后,我心灰意冷,觉得特别难受,别人看到的都是表面上的我,以为我心高气傲,其实那都是装出来的,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才那样的。后面几天我对你的冷漠也不是真心的,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今天我看见任华那个家伙跟你争执过后你一个人走了,偷偷地跟着你,知道你肯定又要到这里来,所以赶在你前面到这里了,正在想事情呢,没想到还被你吓了一跳。”白云紧接着又说出了这一番话,讪讪地看着肖云松。
肖云松此时心里不唯是吃惊了,他还隐隐觉得白云竟是一个心思如此细密的女孩子,而以前自己对白云的看法与现实中的她也是相去甚远,就如同白云刚才说对他一开始就很注意一样,他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也开始好奇起来,不知道在她身上还将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那片梧桐树时,已经快到晚自习的时间了,夕阳西下,血色的霞光从天空投射下来,洒在枯黄的梧桐树叶上,显得萧索而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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