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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讯
武王处理完政务,在文书斋接见两人。
“百济治下不力,眼下泗沘已严加设防,定能抓到刺伤唐少卿的贼人。南田大使与唐少卿乃百济贵客,此贼人妄图破坏百济与两国的情谊,其心可诛!”
唐观与南田御遇刺后,接踵而至的一堆棘手问题亟待解决,若是百济处理不好,确实难以向大唐与倭交代。
堂上的武王一脸倦容,额头皱纹似乎都加深了几道。
“我的伤无碍,想必王上从义慈世子那里已经得知,刺客的目标是南田大使。”
武王点头:“汉书苑现在有重兵把守,南田大使暂时不会再有危险,本王已吩咐大世子,尽快查出刺客的身份。”
“依王上看,此事与新罗是否有关?”唐观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抑或是高句丽?”
“尚未有头绪,不排除两方的嫌疑。不过,总归不会是受百济指使,对吧,唐少卿?”
在见到崔十郎之前,高木秧与唐观一致认为,撇开私人恩怨,刺杀南田御,对外政治上,百济这样做无任何益处。
可一旦将扶余义慈发现的羽毛与崔十郎的纸偷塞条结合起来,百济便不能置身事外了。
唐观没有接武王的话茬,问起了新罗金庾信要来百济的事。
“唐少卿怎么会知道此事?”武王惊讶。
“按照惯例,百济在秋夕节会举行狩猎大会,金将军此次便是受邀而来,最新的消息,不出三日,便会抵达泗沘。”
高木秧小声在唐观耳边道:“狩猎大会很热闹的,去年是高句丽的渊盖苏文将军夺了魁首。”
唐观睨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守在文书斋外的侍卫进来通报,扶余义慈在外等候。
武王挥手:“让他进来吧。”
“唐少卿,义慈世子来了。”
扶余义慈就是在泗沘王宫安插了眼线,高木秧笃定。
“儿臣拜见父王,见过唐少卿。”
“你来得正好,说说,刺杀南田大使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武王难掩焦急之色。
“儿臣已着人盘查过泗沘城内各驿馆客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另外,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在城门处,安排士兵查过往之人路引,只进不出,父王放心,刺客此刻定还在城中,揪出他只是时间问题。”
武王皱眉,深深叹了口气道:“此事没有眉目,唐少卿与南田大使的行程便要一直耽搁,这可如何是好。”
闻言,高木秧倒是心中一喜,耽搁好啊,留给她脱困的时间和机会又多了。
武王和扶余义慈说话时,唐观身子靠在椅背上,眯着眼,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有了个猜测。
待听完高木秧传译,唐观了然,轻笑一声。
事情越发有趣了。
前几日,朝堂上,朴大人在武王的授意下,建议他与遣唐使一行人,经由高句丽前往长安。眼下,武王迫切想抓到刺客,也是为了确保他们尽快平安离开百济。
扶余义慈发现羽毛后,却没第一时间上报武王,而是先知会他与南田御,并透露了新罗金庾信要来的消息。至于他嘴里说的,什么不想武王误会善花王后,唐观是不信的。
这对父子,在南田御被刺杀一事上,态度与诉求显然不同。
唐观不急不慢地从袖中掏出羽毛,问道:“不知王上可识得此物?”
侍从从唐观手中接过羽毛呈上去,武王拿起来看了两眼。
“这是新罗三品以上大臣才有的冠上之物,唐少卿怎么会有?”
唐观不语,迎上扶余义慈疑惑的眼神,扬起下巴点了两下。
扶余义慈是个聪明人,不再隐瞒,随即道出了羽毛的来历,并将之前的话术向武王重复了一遍。
武王沉默着听完,波澜不惊地反驳道:“本王怎会疑心王后,王后温和仁厚,嫁来百济后与新罗联系甚少,早已将百济百姓视作子民,这羽毛定不会是王后所有,她不会伤害任何人。”
扶余义慈眸底显出一丝阴狠,虽然一闪而过,但唐观与高木秧都捕捉到了。
“唐少卿,刺客想必与新罗有关,依大世子所言,不如等金庾信将军来了之后,交由他看看?”武王提议道。
唐观颔首,“正有此意。”
几人聊着聊着,到了午膳时间。
“外面日头正烈,唐少卿和高姑娘不如在宫中用膳,饭后正好请御医查看下唐少卿的伤势恢复如何。”
唐观没有推辞,应允下来。
“大世子,带唐少卿去东堂。”
高木秧抬腿也要走,被武王叫住。“高姑娘,留步,本王想和高姑娘聊聊岐儿的事。”
高木秧一哆嗦,完蛋,不能是要说赐婚的事吧。
唐观起身,没过问什么,只是叮嘱她道:“今早和扶余岐一起见善花王后的事,不要说漏嘴。”
说罢,他跟着扶余义慈走了,文书斋只剩她与武王。
高木秧全身绷紧,低头拱手询问:“武王有何吩咐?”
“高姑娘不必拘礼,”武王抬手示意让高木秧坐下,“只是和高姑娘随便聊聊。”
“王上但说无妨。”高木秧坐得笔直,心中惴惴不安。
“先前高姑娘多次提过想提前回唐,本王没有同意,不知高姑娘是否会心存不满。”
高木秧心想“当然了”,但还是咬咬牙回道:“一来,王上是担心随民船回唐不安全,二来,王上破例允许我进扶苏山城绘制舆图,百济诚心交聘,作为大唐的译语,当然要尽职配合,完成任务。”
武王欣慰地看向她:“高姑娘与唐少卿明白本王的用意便好。”
高木秧回以礼貌微笑,心想,这和唐观有什么关系。
“岐儿老是往汉书苑跑,给高姑娘添麻烦了。”
高木秧刚想说岐世子来学汉语,她很欢迎,没料到刚准备开口就被武王打断。
“高姑娘莫提学汉语的事,那小子,哼!本王没指望他能正经学点东西。”武王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色,语气中却透着宠溺。“不过,自从高姑娘带着岐儿后,他整天乐乐呵呵,闯祸倒比之前少多了,本王和王后很感谢高姑娘。”
“岐世子天性活泼,是王上王后教导有方。”
高木秧暗忖,不妙,不妙,武王的话听着不对劲。
“本王能看出来,王后和岐儿都很喜欢高姑娘。”
不好,不好,大事不好!
“不过,唉!”武王话锋一转,“可惜了。”
可惜什么?!
高木秧都要急死了,表面还要装作淡定和带点疑惑的样子,安静等武王把话说完。
“高姑娘不必再瞒本王,既然唐少卿与高姑娘两情相悦,已有婚约,本王与王后又怎会强人所难,夺人所爱?”
武王笑着道:“岐儿和唐少卿站在一起,一个风度翩翩,气宇轩昂,一个稚气未脱,吊儿郎当,任是谁家姑娘都会选唐少卿的。”
毋庸置疑,定是扶余义慈的手笔。
高木秧本打算循序渐进,先找机会诱导唐观在武王面前做些对她做些亲密的举动,再恳求扶余义慈旁敲侧击,从而打消武王赐婚的念头。
奇怪,先前和扶余义慈商议时,他显然不情不愿,没当回事的样子。
怎么没等几日,直接在背地里出手帮她了?这不符合他一贯隔岸观火的作风啊。
现在,只要瞒住唐观,赐婚的麻烦就算解决了。
高木秧不再多想,故作为难道:“如今在百济,唐少卿与在下,只是鸿胪寺少卿与典客属译语,一切以差事为先。不知王上从何处得知我二人已定下终身,但还请王上成全,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这么说,确有此事?”
“是的。”高木秧点头承认。
武王难掩失望,但还是承诺道:“高姑娘放心,便是连岐儿也不知道的。”
东堂用膳,高木秧高兴得飘飘然,传译时,每句话尾音都是上扬的,看向扶余义慈,眼里盛满了感激的亮光。
面对被她利用的唐观,她比以往更加殷勤,不时问他菜合不合胃口,热不热,渴不渴。
吃完饭,武王要去处理政务,叫上了扶余义慈。
“修善殿后的花园,清幽凉爽。王后与岐儿出宫祈福,想来该回来了。高姑娘不如带唐少卿去王后那里歇息,等太医过去诊治完再回汉书苑也不迟。”
“多谢王上。”唐观应承下来。
去修善殿的路上,高木秧脚步轻快,没注意到唐观被她远远落在身后。
路过偏殿,她伸手指给唐观,想说这是他刚来百济晕倒时住的地方,结果一转头,唐观距她几丈远。
高木秧连忙小碎步往回跑,“抱歉抱歉,属下走太快了,没顾及到唐少卿。”
从东堂出来,唐观一直在想如何破局。
百济,新罗,高句丽,三藩邻近,纷乱不断,圣上屡次遣使劝和。
自他到百济,才发现情况远比他料想的要复杂。若只是内部矛盾,他作为大唐官员,理应置身事外。
但是现在,高句丽,倭,新罗,一个接一个被牵扯进来。
为何武王希望倭使经由高句丽?什么人想刺杀南田御?纸条上写的是否属实?扶苏山城里藏了什么秘密?
很多疑问萦绕在唐观心头,眉头越皱越紧,脚步沉重。
一抬眸,却发现前面的人蹦蹦跳跳,后脑勺左转转右转转,即便看不见表情,也能感知到她散发出的愉悦气息。
她丝毫未察觉,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而后,在午后灼热的的日光之下,她带着一阵风跑回他身旁,向他道歉。
唐观同样没察觉,他眉间的阴霾,在风吹来时,瞬间挥散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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