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沉溺

　　周凛则无奈地笑，而后更近一些，他的西服外套罩在温柠纤瘦的身上，有些空空荡荡。

　　少女的眼眸澄澈干净，不掺杂质。
　　周凛则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透明的眼神。

　　他靠近，气息更浓，让温柠快要窒息，可脖颈还僵着，不肯退让半分。

　　“你未免太过信任我。”说着，周凛则将西装往上提，直接盖在温柠的头上，只露出脸颊来，像一只穿了西装的俄罗斯套娃。

　　“干嘛？”

　　“是不是风太大，把你吹晕了？”周凛则把人揽了揽，手放在她的后背上。
　　“乖，回学校。不过是桂花酒，回头让李阿姨做给你。”

　　说不上为什么，温柠觉得自己被周凛则无条件地照顾、爱护。
　　这绝对超过了一般朋友的界限，可是，她也能明显感觉得到，在周凛则的眼里，她好像不够成熟到可以跟他谈情说爱。

　　下山，温柠一路无言。

　　“怎么，不让你喝酒，还生气了？”
　　温柠摇摇头，“没有，只是军训有些累了。”

　　温柠回到宿舍，跟舍友打了个招呼便去洗澡了。
　　宿舍里另外两个室友是一个省的，很自然地更亲近一些。

　　她们有共同的偶像，总是凑在一起追综艺。

　　刚开学，大家都保持着比较礼貌的客气。

　　温柠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想着周凛则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像方老师那样的么。

　　这时在外面给家里打电话的蒋明朗回来了，看见温柠，马上过去说：“听说二班的班长要你微信啦？”

　　温柠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我刚才在楼道里碰见二班女生了，她说他们班都传疯了，他们班长，就是瘦瘦高高的那个男生，说他今天跟你要微信了。”
　　“是不是要追你啊？”

　　温柠这才想起来，晚上出去找周凛则的时候，确实被几个男生拦住要了微信，她当时着急去找周凛则，也没多想，就把二维码递过去了。

　　“哦哦，他是二班班长？”

　　“对啊，就是军训时候会帮教官喊口号那个。”

　　“哦，是有点印象。”
　　难怪温柠觉得那个男生有些眼熟。

　　她这才想起自己貌似还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解锁手机，点进去，头像是一个灌篮高手里的樱木花道头像。
　　备注信息是：【温柠你好，我是顾恺：）】

　　温柠被打招呼后面的那个老派的笑脸逗笑。

　　连忙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又给他写了备注。

　　顾凯【我还以为，你不会通过了】
　　顾凯【嘿嘿】

　　lemon【怎么会，之前有点事】

　　又过了一会儿，看到对方正在输入，温柠垂眸等了一会儿。

　　顾凯【对了，明天会很热，记得做好防晒】

　　lemon【谢谢。】

　　话题就此中断，温柠不是一个很会跟陌生人聊天的性格，显然，对方也很生涩。

　　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红彤彤的脸颊，不知道明天再暴晒会不会晒伤。

　　此时，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温柠以为是顾凯，解锁后却发现，消息来自置顶的Z。

　　Z【现在方便出来吗，我在你宿舍楼下】

　　lemon【？？？】

　　周凛则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温柠披上一个外套就往外跑，楼下有很多腻腻歪歪的小情侣在依依不舍，温柠目光扫过去，就看到不远处倚着路灯的周凛则。

　　昏黄的灯光给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显得人更矜贵疏离。
　　与周遭画面仿佛不在同一个图层里。

　　他皮肤很白，头发跟眼睛又是墨一般的黑。
　　与他对视，总会不好意思。

　　她小跑过去，“你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东西打断了。

　　“喏，一盒防晒，一盒修护，还有一些……什么修复面膜。”周凛则蹭蹭鼻尖，“我也不是很懂，你自己看着抹。”

　　温柠捂脸，“啊，我的脸，真的这么明显吗？”

　　“什么？”

　　“我像一只煮熟的梭子蟹，对不对。”

　　周凛则笑，又拍了拍她的头，“哪有，不像。哪有这么可爱的梭子蟹。”说着，把东西交给了温柠，“回去吧，记得明天擦防晒。”

　　“你专门去给我买的吗？可是这么晚了，哪里还有店开门。”

　　“我打劫的呗。”

　　温柠被逗笑，她倒是有点想象不到周凛则西装暴徒的样子。

　　“那我回去啦？晚安，周先生。”
　　“嗯，晚安，小螃蟹。”

　　……

　　温柠抱住盒子飞快往宿舍楼跑去，因为她怕下一秒就会被周凛则看到她已经笑成花了的脸。

　　糟糕，刚刚还在胡思乱想，这一秒又心花怒放，果然，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情绪就像坐过山车。

　　随着对方，起伏不定。

　　*

　　潮湿的雾气一片，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感觉一个肌肉绷紧的臂弯将自己紧紧环抱住，整个人往后陷入柔软的枕头里。

　　脚尖被慢慢抬起，潮热的感觉侵袭而来，像是南方的梅雨时节，回南天气，在湿漉漉的环境里逐渐缺氧，神经却愈发欢愉敏感。

　　那枚黑色的耳钉在眼前忽明忽暗，有节奏地变换着焦距。

　　温柠觉得整个人失控一般慢慢陷落，却有一种心甘情愿的献祭感。

　　他的唇柔软无比，唇瓣上沾着亮晶晶的水珠，让人想吻。

　　她被按住后颈，力度逐渐加大，似要缺氧，快乐却飞快攀升。

　　他在后面轻声呢喃，“你想要吗？”

　　她觉得那一刻，想被他揉碎，想被他吃掉。

　　*

　　早八点，温柠已经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今天是必修高数课，这学期最难通过的一门课。

　　军训彻底结束，温柠正式开启了大一的课程。

　　临上课五分钟，蒋明朗冲进教室，扫视一圈，看见温柠正认真地看书预习。旁边是她给蒋明朗占得座位。

　　“疯啦，坐第一排！？”蒋明朗将书本放下，又接过温柠帮她带的早餐。

　　“多少钱？”
　　“三块五。”

　　“好滴，转你啦。”

　　“wuli柠宝，你怎么坐第一排了，你不怕拉格朗日随机抽查让人回答问题啊。”

　　“不怕。据我观察拉格朗日只喜欢叫后排的人回答问题，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果然不出温柠所料，第一节课，是平安夜。

　　下课的时候，温柠拿着保温杯去教室里的饮水机接水。

　　蒋明朗凑过去，闻了闻，“温柠，你怎么开始养生了？保温杯里泡枸杞？怎么，年纪轻轻就肾虚了？年轻人，节制一点嘛。”

　　温柠知道蒋明朗偶尔喜欢讲点颜色笑话，放在平时她也就笑笑跟她一起展开讲讲了，但今天，真的心虚。

　　昨晚那个冗长又绮丽的梦，真的太真实了，也太羞耻了。

　　还好上课铃及时响起，化解了温柠的尴尬。

　　周凛则送了防晒的第二天，就出差去国外了。

　　他说是跨国并购案，有时差，而且忙起来顾不上看手机，便给她推送了一个人的微信，说是他的私人特助，有事可以直接联系他。

　　这个人叫颜辞，看微信头像，应该也是男性。

　　温柠加了对方，两个人只是互相问候了一下，便没了下文。

　　没有周凛则消息的那些天，温柠都是靠颜辞的朋友圈在猜测他的动态。

　　好在，颜助是一个十分爱分享生活的人，在欧洲几乎每天更新朋友圈动态。

　　每天睡前，能在颜助发布的动态里瞥见他的一些细微的碎片，好像就能治愈一天的疲惫。

　　有时候是开会时候映射到投影幕布上的一个侧脸，有时候是捏着咖啡杯的骨节分明的手，有时候是一个虚焦的侧脸，几乎辨认不出轮廓跟五官，但温柠还是能从那枚耳骨上的黑色耳钉认出那个人是周凛则。

　　这个“大家来找茬”的游戏，温柠玩得乐此不疲，有时候偶尔也一无所获，但温柠也不灰心，因为还有明天的物料值得期待。

　　昨晚就是睡前看了一张露出周凛则手的照片，所以才会……

　　温柠摇摇头，看来以后不能看了，至少，睡前不能再看关于周凛则的任何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九月末，距离林月盈的预产期也越来越近。
　　最近产检愈发频繁，两周就要去一次，温柠尽量错开时间去陪林月盈产检。

　　林月盈虽然是高龄产妇，但小家伙长势不错，产检一路绿灯，温柠也放下心来。

　　周五的一个下午，学校没课，网上的约稿也刚刚交了，难得的一个闲适的周五，温柠陪林月盈来产检。

　　取号、报道、采血、验尿、胎心监测，温柠现在把这套流程熟读于心，每次都不需要林月盈奔波，只需要乖乖坐着等温柠叫她就好。

　　一系列检查完，就只剩最后一项胎心监测了，这个项目时间比较长，有时候肚子里的宝宝睡着了，检测结果不理想还需要做第二次。

　　“柠柠，你去旁边的商场转转，不用陪阿姨等。”

　　温柠想到马上十一黄金周，商场应该都有活动，妹妹还缺一个婴儿包被，最近网上约稿比较多，手头宽裕了，想着也许节日的时候能打折。

　　“那好，林姨我去转转，您一个人一定注意安全，做完了就给我发消息，我没回来之前您千万别一个人离开这儿。”
　　“知道啦，每次都嘱咐我这么多次，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温柠把包里的保温杯交给林月盈就离开医院去了隔壁的商场。

　　一进商场，夹杂着香水味道的热烘烘的空气扑面而来。
　　节日气氛很浓，商场的背景音也换上了欢快的歌曲，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金灿灿的，红火火的。
　　跟刚刚医院里的气氛十分割裂。

　　温柠乘扶梯去了二层。
　　那家母婴店的门口放了一颗树，还挂满了很多红红绿绿的小袜子，甚是可爱。

　　包被果然打了节日折扣，温柠高兴地拿着包被去服务台结账，路过一家珠宝店的展示窗口。

　　温柠停下脚步，靠近看，聚光灯投射出的光打在一枚黑色耳钉上，款式很低调，不张扬，但质感很好。

　　温柠觉得这个耳钉跟周凛则的气质很搭，又想起昨夜梦里那枚忽明忽暗的耳钉，不由得脸上发烫。

　　她走进了这家珠宝店，询问了一下那枚耳钉的价格，直接倒抽一口凉气。
　　“二十万？”温柠怀疑自己听错，又重复了一下那个店员的话。

　　西装革履的店员礼貌地点点头。

　　“是的女士，这只钻是产自澳大利亚的黑钻，每年开采量有限，这款又是设计师款，所以价格稍微贵了一些。”

　　稍微？
　　温柠连忙尴尬逃离，买完东西，时间也差不多了，林月盈说她已经做完胎心检测，今天妹妹很给力，一次成功。

　　温柠看着手机里林月盈圆鼓鼓的肚子，弯起眼睛笑了笑。

　　只是，笑容只维持了三秒，就被一个来自澳门的陌生号码打住了。

　　“喂——”

　　“柠柠，是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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