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灭之后

　　乔佲满意的点点头，“玩过就行，庄女士，把你的东西借小孩玩一下呗？”
　　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庄岍“嗯”了一声，从座椅底下拆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控制板，递到后排。

　　许贞接过，好奇地打量，控制板略有些简陋，表面没有涂装，但各处严丝合缝，面板上有三个方形按钮，分别刻着“S”，“F”，“X”的字样，边上还有一个小型拨杆。
　　只看外观的确很像商场里夹娃娃机会有的控制台。

　　“用这个抓？在哪抓，这里吗？”许贞话里带着迟疑，伸手指了指窗外。
　　乔佲回答：“对，岩浆。”
　　许贞面色古怪，有些不自信地开口说：“娃娃机……抓岩浆？哄小孩呢……”
　　“真没哄你，要抓岩浆里的东西。”乔佲面上挂起无奈的表情，手臂从中控探到后排，在许贞的脑袋上揉了揉，“谁让我们预言家小姐把控制板做得太接地气了？”

　　庄岍捞回她挡在中控台的手，提醒道：“别废话，开监控。”
　　乔佲吹了声口哨当作回应，在让人眼花缭乱的控制台点了几下，从机舱顶部翻下一块纤薄的屏幕，蓝光一闪，屏幕内出现了机外的景象。
　　摄像头被安装在机身下方，起落架挡住了画面一角。

　　“你装偏了。”庄岍盯着屏幕皱眉，视线受阻，她强迫症犯了。
　　乔佲心虚地偏过头，笑了笑说：“不影响使用就行。”
　　庄岍：“……”

　　“这爪子真的不会被岩浆融掉吗？”
　　监控画面的角落吊着一个像铁网一样的爪夹，不锈钢的色泽让许贞对这东西的耐久度产生了怀疑。
　　“开玩笑，这可是白塔用剩下的建筑材料，一等一的好……”
　　庄岍斜了她一眼，直到她悻悻闭嘴，才对许贞解释道：“莫瓦斯钢，熔点在3000℃往上，不怕岩浆的。”
　　许贞恍然大悟，随后兴奋起来，“这什么钢的，我听都没听过，是什么国家机密吗！”
　　“算是，还没普及到民用范围。”

　　“玩过黄金矿工吗？”庄岍突然问道。
　　“995关！”许贞举着手，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像一个求老师夸奖的学生。
　　庄岍顿了顿，无奈道说：“很厉害。那你把它当成黄金矿工来玩，拨杆控制方向，‘F’是放爪，‘S’是收网，‘X’是销毁。”
　　“我做你的眼睛，你来控制，能做到吗？”

　　“当然！”许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乔佲在一旁幽幽地开口：“预言家，这样哄孩子的话，你从未对我说过。”
　　庄岍从来不知道乔佲能有这么多废话话，她忍无可忍骂了句：“闭嘴！”
　　“得嘞！”乔佲犯完贱，悄悄勾起唇角。

　　直升机在乔佲的操作下缓缓靠近岩浆湖中央，在庄岍的指挥下悬停在岩浆上方不到十米的距离。
　　窗外的空气热出了波浪状的纹样，攀在玻璃上像是向上倒流的水柱。

　　“小许，向前推进3秒，往左边打到底，然后放。”庄岍用最浅显的话指挥她。
　　许贞盯着屏幕，爪网在画面中慢慢变大，到了庄岍说的位置，她搭在‘F’键上的手指按下，爪网直直向下深入岩浆中。
　　钢索被岩浆吞没，许贞看得心惊胆战：“这东西真的牢靠吗？庄姐姐，我要什么时候收呀？”
　　“不急，等我喊你再收。”

　　钢索还在往下放，岩浆像是没有底一样，监控设备不耐高温，现在只有闭着眼的庄岍能看到岩浆下的东西。

　　两百年前曾有人提出过关于岩浆结晶的能源设想，却被科学教会打成疯子，被驱逐出教会后便销声匿迹，当疯子的报告被重新翻出来，预言家却说熔岩体真的存在。

　　她们要验收的，正是疯子的臆想和预言家的一面之词。

　　八面体结晶悬浮在高温熔岩的下层，尖端连着一个又一个，像一条在岩浆中盘绕栖身的长蛇。
　　莫瓦斯钢剩的不多，时间太赶，只能做出一个小兜网，完全不够容纳这条长蛇。
　　庄岍在心底惋惜了一阵，直到爪网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可以收了。”
　　指令通过耳机传到许贞的耳朵里，她僵住许久的手终于可以按下‘S’键，爪网截断了长蛇的颈部，端点闭合，钢索自动回升，被截断的熔岩体缓缓靠近，重新接上。
　　“真的抓住了？”岩浆阻隔了她的视线，不像黄金矿工的游戏那样有音效和画面反馈，许贞只觉得不真实。
　　“抓到了。”庄岍从岩浆底部收回视线，眼底发红却不自知。

　　爪网离开岩浆表面，乔佲放大了监控画面，来不及脱离的岩浆附着在爪网上凝固，网内拥有完美八面体结构的赤红色晶体发着光，漂亮非常。
　　许贞不自觉地张大了嘴，愣愣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宝石……”

　　乔佲紧紧盯着屏幕，严肃地说：“这可不是宝石。”
　　许贞问：“那是什么？”
　　乔佲说：“疯子的臆想。”
　　许贞听不懂她话里的暗语，不再纠结于讨论这究竟是什么，而是安静地欣赏难得一见的晶体。

　　不过片刻，便被庄岍一句话打断了。
　　“炸了它。”
　　许贞：“啊？”
　　庄岍重复道：“用‘X’键炸了它。”
　　许贞脑子没转过弯来，身体却先一步动作，爪网中的晶体炸成岩浆四溅。
　　爆炸的声音被螺旋桨和降噪耳机掩盖，庄岍潜意识觉得应该是像玻璃碎裂那样的脆响。

　　乔佲看了一眼仪表。
　　“机外空气温度升高2℃。”
　　“钢索偏移30度。”
　　“能量约等于十颗小型阿米弹。”

　　小型阿米弹是一种接近电池大小的光热能源，一颗小型阿米弹的能量可供普通家庭一周的用电。但阿米弹造价甚高，普通家庭根本用不起。

　　而熔岩体刚刚被证实，但只在沸腾的岩浆这样极端高温高压的环境下才能成型，而且采集难度大，危险性又高，除了庄岍，其他人来都是两眼一抹黑，全凭运气。

　　莫瓦斯钢与预言家缺一不可。

　　便是只做科研材料都很紧俏。

　　“小许，继续。”庄岍重新闭上眼睛。

　　-

　　等直升机重新落回塔顶早已过了凌晨，庄岍三人盯着岩浆看了一整夜，除了眼睛干涩外，半点睡意也无。
　　天蒙蒙发亮，直升机尾部吊着一挂通红的晶体也在离开岩浆后暗淡下来，落在塔顶时全然成了黑色。

　　“还是之前好看。”许贞看着那一袋子黑色的晶体，有些失望。
　　庄岍深以为然，暗暗点点头，心想还是岩浆底下好看。
　　乔佲早留了一手，从兜里掏出一支记忆棒放在许贞手里，“监控给你拷贝下来了。”
　　“嘿嘿，乔姐姐真好～”

　　唐晃接到她们返航的消息，便迅速集合了白塔A级权限以上的军官，早早坐在会议室等候。
　　乔佲带着庄岍和许贞走进会议室，当看到被许贞捏在手里把玩的黑色八面体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许贞见过的世面不少，可当一群穿着深绿色军装的人整整齐齐对她行注目礼时，她还是紧张得抓紧了乔佲牵着她的手。
　　“别吓到小孩了。”乔佲一个眼刀过去，所有人都默默移开了视线。
　　开玩笑，谁敢惹乔副官，就等着被传唤到训练室挨揍吧。

　　乔佲松开许贞的手，对唐晃敬了个军礼，“报告长官，任务圆满完成，请指示。”
　　唐晃对她回敬了一个军礼，命令道：“请落座！”
　　唐晃右手侧空了三个位置，是个她们留的，三人依次坐下。

　　唐晃对众人说：“如今确实证明熔岩体存在，并且还有数据验证，熔岩体无论是作为能源还是作为筹码都对白塔尤为重要。”
　　“我以白塔执行官的名义，提升预言家为自救计划的全局指挥官，在座可有异议？”

　　话音刚落，便有人站起来反对。
　　“她做了什么贡献？这就要给她升职？”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眼看今年到了退役年龄却没升过一官半职，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失去白塔的资源了。

　　这次任务只有唐晃、乔佲、庄岍三人参与，临时加了个许贞进来，却对外没有透露半句，这群军官也是在不久前才知晓。

　　“就改造了个仪器，用的还是白塔的材料，这些我们在座的谁不能上？”男人义愤填膺，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

　　乔明正要发火，被唐晃按了下来，他指节敲了敲桌面，示意男人安静。
　　“这些的确不重要，但没有预言家，我们根本找不到岩浆深处的东西。”

　　男人眼看着还是不服气，庄岍平静地说：“岩浆温度在1300℃左右，就算是用莫瓦斯钢覆盖全身，你能受得了高温吗？”
　　她反指向自己，继续说，“我的预言可以。”
　　“这位长官，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替你做一身莫瓦斯钢盔甲。”
　　“但记得付钱。”
　　许贞捏着熔岩体偷笑。

　　男人被她噎得说不出话，他何尝不清楚，人是不可能潜入岩浆的，工具进入岩浆便失去了眼睛，他只是不服气而已。
　　唐晃见此，复述道：“我以白塔执行官的名义，提升预言家为自救计划的全局指挥官，在座可有异议？”
　　这回，底下的人纷纷沉默。

　　“无异议通过，恭喜你，庄岍指挥官。”唐晃朝她伸出手，许是来得太急，他忘了戴配套的白手套。
　　庄岍站起身，回握住他的手，简陋的升职仪式完成。
　　手腕震动了一下，她笑着说：“多谢各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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