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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门外的冷风很快带走了室内容易让人沉迷让人失去判断力的温暖,她觉得自己的大脑愈发清醒。
几年来,季荷第一次主动拨响了母亲的电话。
“妈。”
对面很意外,所以没有说话,但季荷听得见对面的呼吸声。也没关系,反正此刻的她更需要的是倾诉。
“人为什么非要结婚,非要爱情呢?”
她第一次认真地和母亲讨论这个问题。自从父亲出轨,父母离婚之后,母亲一直在寻找新的伴侣,却没有完全符合她心意真正能走到最后的。
她的母亲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真正的爱情,此刻听到季荷的这个问题,却不知该回答什么。
“因为……因为……”
季荷说:“因为我们需要爱,可我们需要的并不是某一个人具体的爱,妈。”
“个人的爱太虚无飘渺了,无从检验,无从分辨。我们需要它时当然可以全心全意倾注,不管不顾热烈地体验、享受一场,可当我们不需要呢?那这时候不管这份爱多完美多珍贵,那又怎样呢,我就是不需要不喜欢啊。”
季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看见昏黄的路灯,疾驰而过的汽车,形形色色的路人,“你觉得那份爱珍贵,你怕我错过,你说担心我哪天后悔却来不及。”
“但这一生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你怕我将来需要那份爱,可说不定将来那份爱已经过期变质了。”明明说着沉重的话,季荷却轻轻笑了。
“我们始终如一地需要爱,却并不是始终如一地需要爱情。”
“妈,我现在不需要别人的爱,我需要我自己坚定地去爱我。”
好久母亲的声音才从那边传过来,她很不确定似的,“季荷,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就是找你聊聊天,什么时候我可能会回家一趟。”
“啊。”
“你休息吧,妈。”
季荷挂断电话,长出了一口气。
不管母亲听没听进去,认不认同,她反正是说了。
季荷一个个戴上包里的那些饰品,站在路沿上,双手插兜,几乎享受地在明月高悬有风吹过的夏夜伸展身体。环顾四周,远远地,居然看见了芰荷酒吧的灯牌。
她竟然不知不觉走回这里了。
鬼使神差地,她想起了宋敏。准确来说,是自成年后宋敏第一次来找她的那天。
那时候芰荷酒吧开业不到一年,生意不算好,但也算顺利,季荷一个人和一个调酒师一个服务生整天忙得团团转,勉勉强强能把店好好运营下去。
那天晚上照常营业,她让店员搬来梯子亲自去给店牌挂彩灯,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季荷。”
她拿着一串彩灯转过头去。
明明是宋敏先发现的她,她看上去却好像更意外一些,眼睛里的情绪杂糅,季荷看不明白,只觉得和小学时候她被霸凌,自己开口替她说话,那时的她趴在地上看自己的相似。
惊讶,高兴,好像还有一点……委屈?
季荷说不上来。
过往的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宋敏!”
然后转身把最后一点彩灯挂好,下了梯子走过去,这才发现过程中宋敏一直看着自己。
“好多年不见!”
她走近了,宋敏却不看她了,只是盯她刚刚挂好的彩灯,默念店名,“这是你开的?”
“对,进来看看?”
她没回答,只是打量着店面的装潢与四处的摆设,感叹:“很厉害。”
宋敏视线又转回她身上,看季荷眼睛中反射的灯光,在眼球上亮晶晶的,很明显。
“你认得出我?”
“当然认得出啊。”
实话讲,那时候的宋敏已经变了很多,她初中时候长出的刺好像全被折断了,又变成了小学那会蜷在地上颓丧失意的样子。
过往的那些宋敏没对她讲太多,最后反正阴差阳错遇见了,一个无处去一个正缺人,就留下来了。
季荷朝着灯牌的方向走,拐过一个弯,没了树丛的遮挡,整个店铺彻底显露出来。再走两步,门店玻璃上的大洞赫然显露出来。
店被砸了。
季荷瞪大眼睛,急急忙忙快走两步,看到店门口坐着的宋敏和苏晓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看上去没什么事,只是沉默不语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这是怎么了?你们没受伤吧?”
苏晓双眼无神地注视前方,毫无感情地说:“没受伤,有个叫李松的砸的。你让我缓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这么多事,脑子还转不过来。”
季荷于是看宋敏,“宋敏?”
宋敏一直垂着的脑袋抬起来,望向她,“季荷,你不接电话。”
没想到是这个问题,季荷噎了一下。低头检查自己的手机,昨天晚上果然有不少未接来电,有那会她跟许壹争吵时的,有她忙着把许壹往医院送的时候的。
但她现在顾不上考虑这个。
季荷跨过满地的玻璃碎片,从后备间找了两件自己的外套,拿来给这两个失魂落魄的人。
当务之急是先把心安定下来。
于是她就地把店外的桌子拉过来,又进店抓起哪个是哪个调了几杯酒,一人一把椅子一杯酒地坐着听她们讲。
那会季荷追出去看情况,包厢里只剩宋敏和一群男人,李松有意把气氛往暧昧渲染,觉得宋敏一个女人愿意和他约会和他共处一室,潜台词就是可以上床的意思。然后慢慢随着时光流逝,李松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宋敏想向季荷求助,电话却打不通,最后躲进厕所叫来了苏晓,报了警。
李松的说辞是,两人是情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是宋敏欲情故纵装矜持。
感情问题警察最难调解,争吵下,李松听明白宋敏的意思,当下就觉得自己被耍了,又骗感情又骗时间又骗钱,刚出警局转头就带人把店砸了。这下好了,他认为宋敏是骗子这事还没定论,他自己因为寻衅滋事,损害他人财产被拘进去了。
季荷握着玻璃杯的手紧了紧,她去想在封闭的空间下,宋敏一个人面对一群男人手足无措的忐忑心情,想她如果遇到这种事该如何慌乱,又想宋敏那时候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却联系不上她的绝望……
季荷说:“对不起。”
她知道这三个字比起宋敏的亲身遭遇还是太过单薄,但也没什么别的话能说了。
她轻轻拍了拍宋敏的肩,站起来,打扫地上的玻璃残渣,过程中尽可能用轻松的语调对她们讲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苏晓听完连连感叹,大呼命苦,“你这遇到的都什么人啊,那个医生,我都猜得到,你俩要是在一起,他指不定还要你穿校服呢。”
季荷笑了,继续手上的动作。
宋敏注意到,问:“你要干什么?”
这一切和她们重逢的那个晚上如此相似,季荷又抱着一长串彩灯。
季荷说:“上次买多了,我看这玻璃窟窿一时半会也补不上,不如挂上彩灯装饰着呢。”
她拿着那一串比划着,“挺合适,蛮好看。”
苏晓说:“我来帮忙。”
宋敏像那天晚上一样看季荷挂彩灯的背影,她踮着脚,伸长手臂,脸上挂着笑,发丝在周围昏黄路灯下发着光,转过来看她时眼睛在光下亮晶晶的。
宋敏说:“你不走了吗?”
“走啊。”季荷笑着说,“但还会回来。”
她和苏晓装饰好那个窟窿,打开开关,彩灯唰的一下一齐亮起来,按某种规律闪动。季荷就背着手退了几步,欣赏自己的杰作。
光亮也在她脸上闪动着,她笑着看那些小灯泡,“我之前老觉得自己走错了。因为别人都说我过得混,一提到我就说我一头红毛,还在酒吧混。”
“可我现在突然觉得,我并没有多差,我挺厉害的。”
季荷想到那会宋敏对自己的评价,转过脸去看她,展露笑容,宋敏一怔。
季荷说:“我有这么一大家店,我是店长,有很多顾客,还有很多朋友,我哪里丢人啦?这是我的事业,只是他们不理解。”
“我不要总仰视别人了,我也该在镜子里多看看自己。”
季荷觉得自己说的有点沉重了,于是把话头抛给苏晓,“对了苏晓,从没见你说过回家的事呢。你下个月过节会回家吗?”
苏晓愣了一下,说:“啊,我啊,我跟家里出了柜,算是短时间的无家可归。”
季荷有些意外,但想及苏晓这人的特质,又觉得理所应当,于是也就顺嘴八卦了一下,“你有对象吗?”
“还没呢,我没谈过。”
季荷更意外了,“没谈过,也能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女生吗?”
苏晓不觉得冒犯,“啊,这东西,主要靠感觉吧,我也没法解释。”
宋敏凑过来,冲季荷点头,“是靠感觉,我就觉得喜欢这东西就是喜欢,无关性别。”
苏晓说:“那你是双性恋啊宋姐。”
她们三个正聊得热火朝天,忽然发现有人绕过她们走向了店内。
苏晓:“哎那个……”
那女生转过身来,“不营业吗?”
季荷反应过来,笑着点点头,“营业,当然营业。”
女生就笑起来,“太好了,我要坐在缺口那边!谁想出的设计,太好看了,我前几天来还是不是这样的……”
季荷跟着四处拍照的顾客往里走,笑着说:“是啊,加急赶的工呢。”
苏晓已经穿过缺口跑进来,抱上了吉他,一拨弦,扭头对季荷说:“姐,你这事办得好啊,太乐队范了!以后我组好乐队跳槽了,还能来表演吗……”
“当然欢迎!”
季荷拿出调酒工具,发现宋敏还一个人站在门外,于是探头招呼她进来。
她故意用了和那天一样的措辞,先是大声叫她的名字。
“宋敏!”
然后说——
“那就留下来吧。”
.
街边的芰荷酒吧照常营业,依旧被昏黄灯光拉扯得模糊,顾客们讨论着这家店的新设计,排着队到缺口处打卡。
季荷看到那个常来的画师又在描绘顾客们的笑脸,她走过去,用同样的办法又请她给自己画张画。
画中的她笑着看店内的一切,身后是换了摇滚风格嘶吼唱歌的苏晓,和难得安静,默默注视着她的宋敏。
一切终于重新回归轨道。
告白会过期。
爱会变质。
但生活永远是现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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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结啦!!

撒花
其实这一本我的心路历程变了很多次,最开始是因为那本言情写不下去,钻了牛角尖。
我那时候想,怎么会有人过了那么多年还始终如一地喜欢一个人呢?这份喜欢真的不会被辜负,其中真的没有阴谋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在2024年的暑假写了第一章,很短很短。那会的设想其实是两个人互相欺骗,真正意义上地谈了一场并无实质的恋爱。
但写着写着,角色在挣扎,我也在挣扎,最后就成为了现在能看到的《过期告白阴谋论》。最开始我甚至都想过这本可能不会写完,极度随心,没想到今天也迎来了结束。
写这本的时间线比较长,一般都是有灵感了写一点,所以心态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我现在决定这本结束后把那本断掉的校园言情写完,爱情是有多样的可能的,因人,因时,因事,都不一样。
我该给那一本的顾蝉和任知微一个完整的结局。
如果重新开始的话,名字也会改。

好啦,碎碎念就说到这里,谢谢每一个看完这个故事的人(应该会有吧TT),希望大家永远不要看轻自己,祝好,晚安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