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光录

　　抽屉合上的咔嗒声未落，审讯室的灯光突然开始频闪，像是接触不良的电路在抽搐。墨潜抬眼时，看见墙面的瓷砖缝里渗出水珠，沿着编号“07”的卷宗边缘蜿蜒而下，在地面聚成小小的水洼，映出三人扭曲的倒影。

　　“第七案。”颜晨的声音压在电流的滋滋声里，他伸手扶住潇青阑的胳膊，后者的指尖刚触到门把手，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回来。水洼里的倒影突然动了，潇青阑的影子挣脱了本体的轮廓，朝着卷宗的方向爬去，像一滩融化的墨。

　　墨潜走到窗边，推开的玻璃外本该是警局的停车场，此刻却换成了一片泛着腥气的芦苇荡。风卷着水汽扑进来，裹着断断续续的女声，像老式收音机卡在了某个频段：“……救我……他在数我的骨头……”

　　「规则三：听见死者的骨声，才能找到藏在声音里的凶手。」

　　光幕从芦苇荡的深处升起时，墨潜看见水面漂着一只红色的舞鞋，鞋跟处嵌着的水钻在光里碎成星点——和第七案死者的遗物一模一样。那是个舞蹈演员，死在排练室的隔音棉里，法医鉴定是窒息身亡，可她的骨缝里都嵌着录音磁带的磁粉，喉咙里还卡着半张乐谱，写着《骨笛》的残章。

　　“她的声带被人割了，却在死后发出了声音。”潇青阑蹲下身，指尖碰了碰芦苇杆上挂着的磁带，磁带的标签被泡得模糊，只隐约看见“第七节”三个字。颜晨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目光扫过墨潜的背影：“07案的嫌疑人是她的舞伴，有不在场证明，监控显示他案发时正在外地演出。”

　　墨潜已经踏进了芦苇荡，水没过脚踝时，她听见脚下传来骨骼碰撞的脆响，像是踩碎了什么细小的骨头。芦苇丛里立着一座半塌的铁皮屋，锈迹斑斑的门上用红漆写着：“声骸剧场，入场者需以骨为票。”

　　铁皮屋里的空气混着霉味和血腥味，正中央的舞台上摆着一架缺了踏板的钢琴，琴键上沾着干涸的血。舞台后的幕布破了个大洞，露出后面的录音设备，磁带在转盘上空转，发出尖锐的嘶鸣。潇青阑刚要靠近，就被颜晨拉住，后者指了指钢琴凳下的东西——那是一截人的指骨，骨头上刻着音阶的符号。

　　“规则四：让钢琴奏出死者的最后一支舞，否则永远困在声骸里。”

　　墨潜的指尖划过琴键，第一个音落下去时，幕布后的录音设备突然开始工作，女声的哭嚎混着骨裂的声响涌出来：“他说我的骨头能做最好的笛……一节，两节……”她的手指顿在“哆”的键位上，那枚键位的缝隙里卡着片指甲，染着和舞鞋同色的红。

　　“舞伴的演出视频，我看过。”颜晨的下巴抵在潇青阑的发顶，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他演奏《骨笛》时，第七节的音总是错的，像是故意避开什么。”

　　潇青阑走到录音设备旁，按下倒带键。磁带转动的沙沙声里，除了死者的声音，还混着另一个人的呼吸——沉稳，带着刻意压低的节奏，和舞伴演出时的呼吸频率分毫不差。“他用隔音棉做了消音室，把死者关在里面，用她的骨头做了骨笛，录下她的惨叫当伴奏。”他回头时，撞进颜晨的眼里，对方的拇指正擦过他嘴角沾到的芦苇絮，动作温柔得和这血腥的场景格格不入。

　　墨潜已经在钢琴前坐下，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不是《骨笛》的旋律，而是死者生前最常练的《天鹅》。第一个和弦响起时，舞台的地板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的密室，里面摆着十几根用骨头磨成的笛子，最粗的那根是人的胫骨，上面刻着“隙光”的篆字。

　　“他不是凶手。”墨潜的声音穿过钢琴声，她捡起那根胫骨笛，笛孔里还残留着磁粉，“真正的凶手是调音师，他替舞伴做了不在场证明，条件是要死者的骨头做笛。”

　　密室的角落里传来锁链的响动，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影扑了出来，手里握着沾血的骨锯。颜晨将潇青阑护在身后，抬手甩出的手铐精准地铐住了那人的手腕，可对方的身体却像雾气般散开，只留下一截脊椎骨，骨节上刻着“07”的编号。

　　光幕收缩时，墨潜将胫骨笛放进证物袋，笛身上的“隙光”二字在她掌心烫了一下。审讯室的灯光恢复正常时，编号“07”的卷宗上，死者的照片突然变了，变成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脸——正是潇青阑已故的父亲。

　　颜晨的手猛地攥紧，他看了眼潇青阑煞白的脸，又看向墨潜。后者正低头擦拭指尖的磁粉，仿佛没看见卷宗上的变化，只有垂着的眼睫下，掠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算计。

　　“看来，这个副本，和青阑的父亲有关。”墨潜将证物袋放进抽屉，和那本泛黄的笔记本放在一起，“下一个，该是卷宗里的最后一案了。”

　　抽屉合上的瞬间，“隙光录”的字迹在阴影里浮出来，像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审讯室里的三人。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