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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篇(九)
诡序门今日又起了一场突杀,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的第几回进攻了,幽冥族一路畅通无阻,李逐安身上伤痕累累,他嘶吼道:
「师姐,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玄门只有封掌门过来帮我们了,其余门派都在按兵不动。」
「死守!」燕林双一人当先,幽冥族上前冲的步伐被打乱。
李逐安带着身后的诡序门弟子跟着涌上。
诡序门一片火光,映照两岸。
烈火烧了大半夜,双方沥血成河,燕林双手中的骨鞭光芒渐弱,眼看就要力竭,危机关头,一道剑光横扫夜空。
「现在回去,我今日当你们没来过。」
李逐安抡剑的手一顿,「是师尊——」
「掌门回来了——」
众弟子如释重负。
幽冥族未把来人放在眼里,欲再上前,只听人群里叫嚣的几位领头人忽然噤若寒蝉,褚砚秋不知从何处杀来的,他们未来得及回手,已然身首异处。
「不走是吧,那就都留下吧。」
嗓音落下的一瞬,千万剑光一霎炸开,惨叫声四起,只她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人间失道万年,凡人生如刍狗,然申乱五百七十九年,人间道上有人血月催骨,以示三界。
......
「回去告诉你们幽冥王,陆尽明已经不再是诡序门弟子了,你们若再敢来进犯,来一个我杀一个。」
褚砚秋踩在尸山上对着最后一个幽冥族之人说。
小鬼面容惊惶的带着这句话离开了。
那一夜之后,褚砚秋这个名字刻进了幽冥族的骨子里。
春光穿过云层,撒向人间,诡序门秩序渐渐恢复如常,燕林双和李逐安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当然除了一个人。
燕林双端着药碗推开静室的门,李逐安正在用灵力给褚砚秋调理内府。
「咳咳——」
褚砚秋呛咳出血,燕林双赶紧拿细布帮忙擦,「怎么还在吐血?」
「这是淤血,师尊身上有许多旧伤,淤血吐出,就证明身体在好转。」李逐安答完嘱咐褚砚秋,「师尊,近日切不可再动用灵力了。」
褚砚秋神色有些复杂,她也不应弟子的嘱咐,而是接过燕林双的药直接灌下。
「师尊,你慢点。」
燕林双和李逐安看得又忙活起来,这一幕不禁让她心中生了几分暖意,苍白的面容有些放松。
褚砚秋难得会有如此神色,燕林双见状便试探道:「师尊,小陆真的被逐出诡序门了?」
「嗯。」褚砚秋脸色又变了,她从乾坤袋中唤出一物,李逐安一看那东西就急了。
「师尊,你不会是用元神养的玄霜蒂莲吧?」李逐安皱眉问完又自问自答道:「一定是的,不然你你元神怎会受损的如此厉害。」
褚砚秋也不回答,只让李逐安看看玄霜蒂莲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炼制阴阳火时,也没出什么问题,但现在玄霜蒂莲的花瓣不知为何产生出了催情的效果。」
燕林双一听催情,她想到了褚砚秋身上的伤,她垂头小声含糊问道:「师尊,小陆他是不是......」
「你还炼制了阴阳火?」李逐安又提了一声,他未听到燕林双的话,「师尊,这两样东西都不是凡人之躯能碰的,你要它们有何用?」
「它抑制陆尽明身体里的鬼鸳鸯,虽然他现在不是你们师弟了,但这东西别人也用不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褚砚秋说。
「师尊,既然如此,你不如不要将师弟逐出诡序门。」
「他和我们本就不是一类人,强求无用。」褚砚秋转移话题道:「玄霜蒂莲先放在你这里,但不要对外示人,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会不在诡序门,幽冥族若知道它在你手上,定会重新找上门。」
「师尊要出去?」李逐安焦急的说:「师尊,在你伤好之前,真的不能再动用灵力了。」
「我要进一趟中元梦境。」
「不可——」两个弟子异口同声。
燕林双顾不得什么催情不催情,她当即道:「师尊,我上次误入中元梦境,你在没受伤的情况下,我们差点出不来,你身上的因果更重,以我们的修为,都进不了你的中元梦境,你进去若出意外,很有可能会神消身毁。」
「对啊,师尊,你现在这个身体情况,不能再动用灵力,你若一定要去,让我来,弟子这条命是师尊的,你需要什么,我替你去找。」
「我要开天域结界,死人渊里的前辈说,那里有打开天域结界的办法。」
「三界六道,以天为尊,师尊你是要同师祖一样逆天?」李逐安震惊问道。
「是。」
「那我便做师尊逆天的盾,师尊,中元梦境我去。」李逐安说。
褚砚秋微微露出笑,「我出不来,你就出得来吗?这是师尊自己的事,你们如今的修为还不够,别忘了,我当初收你们为徒时,你们答应过我将来要替凡界开道。」
李逐安还欲说什么,又听褚砚秋吩咐道:「逐安,你和长老们安排一下,往后诡序门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门内若有谁想离开,就放他们离开。」
「林双,你的修为若想再精进,可去鬼市历练一番,万事小心,这一回若遇到麻烦,可能无人能帮你。」
褚砚秋交代完,即使两人不情愿,但还是被推出了静室。
一路上燕林双和李逐安都默不作声,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忽然,李逐安道:「师姐,要不我们偷偷跟着进去,这样总比她一人去强。」
燕林双低头不语,李逐安又说:「算了,师尊说得对,我们的修为还不够,她开启的中元梦境我们进不了,要是小陆在就好了。」
燕林双猛地抬起头,对了,还有陆尽明,那小子欺负师尊的事,还没找他算账。
「你照护好师尊,我去找他。」
转眼,燕林双的身影已经走远,历经几个未眠夜,她才找到陆尽明。
燕林双见到他的第一眼没有说明来意,而是直接一鞭抽了上去。
陆尽明反手扼住骨鞭将人甩出,燕林双从地上爬起又欲再扑上去,却听他冷冷道:「若这是你今日来此的目的,你最好现在就离开,否则我就只能让褚砚秋来替你收尸了。」
「你是不是欺负师尊了!」燕林双愤怒质问。
「那是她自找的。」
「你——」燕林双忍住了抡拳的手,「那玄霜蒂莲是为你炼制的,如今师尊元神受损非常严重,但她还要去中元梦境,陆尽明,就当是我欠你的,替我去一趟中元梦境,若师尊能平安从里面出来,我这条命你拿去。」
听她神色焦虑的说完一通,陆尽明淡淡来了一句:「她身上有仙族血脉,死不了。」
「你知道个屁,师尊会死,只要她修出长生魄,她就会死。」
「你说什么?」陆尽明声音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长生魄是什么?」
燕林双摇头说:「不知道,那日那个神族之人说的,师尊越强,就离死亡越近。」
越强是有多强?如今她在幽冥族名声大燥还不算?还有她真的会死?
一连几个疑问。
「中元梦境是什么?」
「中元梦境应人间道而生,人若进入此处,一切感知会被放大数十倍,然后以肉身在里面经历一遍人生中最恐惧的阶段,但那些过往所恐惧的东西是开启梦境之人本人的元神、魂魄幻化成的。」
上一次,她便在里面自斩了元神,还是褚砚秋进去救的自己。
那次褚砚秋受她因果的波及,在里面经历了一遍她自己恐惧的过往,但只是走马观花般的经历了一遍,就差点自毁元神,更遑论这次她是以自己的因果去经历。
「这是一场自己和自己的较量,在中元梦境里无论谁赢,开启梦境之人面临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么元神灰飞烟灭,要么身死,而且因为感知被放大了数十倍,开启梦境之人还会面临因情绪崩溃而神消身毁这一最坏的结果。」
「所以你是想让我去强行终止她开启的中元梦境?」
「中元梦境一旦开启,非死不能终止。」燕林双摇头,「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进入她开启的中元梦境里,若师尊像我那一般,我希望你能在关键时候再救她一次。」
「小陆,师尊的命是你救回的,我看的出来你是在意师尊的,你真的忍心看她陨落在中元梦境里?」
陆尽明步子一顿,「她为何要开启中元梦境?」
「你去了便知道。」
燕林双见他漠然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了一段话:
「小陆,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师尊是一类人,她是被伤害多了,便学会了从内心深处隔离一切感情,你是在罪恶中诞生的,天生性子里就怀有恶意,甚至会曲解内心已经生成的感情,你们两人都喜欢装作一副心狠手辣的模样吓唬人,但人活一世,除了仇恨,更需要一些牵绊和寄托,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无论是人还是物,学着接受它,不要去抵触它。」
陆尽明静了须臾,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身影渐走渐远。
......
「阿娘......」七岁的褚砚秋冻得抽气,但她不知怎么说冷,只小声的叫了一句万蝶云“娘”。
万蝶云一双冷眼盯着她,「不练了是吧,那便去地牢。」
褚砚秋一听“地牢”两字便哆嗦个不停,她疯狂摇头,但还是被拎着后颈丢进了地牢里。
「阿娘——」
「阿娘——」
陆尽明一进来时便听得到拍门声和疯了般的喊叫声,地牢里一丝光都没有,夜幕下,唯余一双双冒绿光的眼睛,它们的视线无一不是在那个瘦弱的孩子身上。
「吼——」
地面震动,利爪扑向褚砚秋,她还在疯狂的拍门,直到那只巨型狼的利齿咬住她的手臂将她脱离地牢出口,拍门声才停下。
但褚砚秋在巨型狼身下死里求生的画面,看得人心口窒息,在陆尽明回过神时,褚砚秋已经缩在角落舔舐伤口,手中还攥着不知从哪摸来的小刀。
陆尽明点了一盏烛光向她靠近,褚砚秋一见有光,立即竖起了小刀,将它扎向人影处。
陆尽明徒手拽住刀口,褚砚秋野蛮往外拔,但瘦黄的身子又被另一只手钳制住了,此时此刻的褚砚秋身上还沾着兽血和兽性,她露出獠牙,咬上陆尽明的虎口。
利齿入肉吮髓,咽下第一口腥甜后,她森森的眼神忽而哑然,骨瘦的身躯里的人性被唤醒,她渐渐松开了口中的肉。
陆尽明欲撩开她凌乱的头发,但褚砚秋见他伸手就抱头瑟缩。
「褚砚秋?」陆尽明收回手试探性的叫了一句她的名字。
褚砚秋骨碌着眼虚窥了一眼他。
陆尽明无声立在一旁,才安静了没一会儿,褚砚秋肚子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声。
「你饿了?」
褚砚秋也不回答他,只挪着身子跑到墙角的臭水沟处捧水喝,陆尽明见那水沟里有一些不知泡了多久的残肢烂躯想阻止她,却见褚砚秋下一瞬就将那残肢烂躯塞进嘴里。
「不能吃——」陆尽明一个掠身攥住她的手,但这一回,褚砚秋连怕都顾不得,死命往嘴里赛,他见状猛地打掉褚砚秋手里的残肢烂躯。
褚砚秋鼓囊的脸怔住,忽然她眼神里全是恐惧,接着她开始呕吐起来。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陆尽明手轻拍着她的背问,褚砚秋背上一点肉都没有,他只感受得到她骷瘦伶仃背在瑟缩。
褚砚秋嘴里含糊不清念叨着什么,陆尽明低下头,只听她说的是:「不吃,练剑。」
陆尽明拍背的手一停,心里一阵酸痛,他来时未想过面对的会是这样的褚砚秋,至今还恍惚如梦,可中元梦境里,除了这一处,他找不到其他人,这就是褚砚秋,在未遇到自己之前的褚砚秋,未有任何东西掩饰的褚砚秋,脆弱到一只手就捏碎的褚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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