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大反派

　　“还有事吗？”云乍霁头也不回地问。

　　“……你还生气吗？”

　　“……”云乍霁难得沉默了半晌，思忖着如何开口，“等什么时候，我把你送回人界吧。”

　　兰濯池闻言一滞，而后又问，“为什么？”

　　“待在这里不安全。”

　　兰濯池天真无邪:“人界现在很安全吗？”

　　云乍霁嘴巴翕张，彻底说不出话了。她望着天上的星星出神，忽而想出一个主意，回过头道，“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如明天跟着我们去看看吧。”

　　后者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一路上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云乍霁看着牛鬼蛇神的一支小队，自己都难忍笑意。

　　瘸了条腿一晚上要恢复就算是有药长老的丹药也貌似不太容易，闻涣卿正抱肩盘坐在地上小憩，一边皱着眉对她使眼色。

　　李照熙前几天顶了霄云宗一位受伤的阵修师兄的位置，今天师兄伤好了就把她替下来了。

　　本来她也能接受这个结果，但当听到一无所长的兰濯池都能去的时候她又不能接受了。

　　为了防止她把友宗贵地拆了，云乍霁只得把她捎上。所以再加上一无所长的兰濯池，就组成了她们四个人这个莫名其妙的猎魔小组。

　　“走了，”她扬了扬下颔，指使一旁莞尔的兰濯池把伤员扶起来，又忍不住嫌弃，“你真的要去吗？”

　　“什么叫真的吗！我自己能走！”闻涣卿本来被各式各样的人嘲笑了一天就不爽得很，被这么一激一把就抽回了被扶着的手，自己气鼓鼓地走到前面。

　　兰濯池悻悻地放下在虚空中的手，抬眼就看到一旁的云乍霁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看着前面忽高忽低走得飞快的闻涣卿，他在心里哇了一声。

　　霄云宗毗邻着人界，甚至来回一遭时间都不长，又有着天上的太阳作参照，所以一行人都知道，面前这个艳阳当空集市却空无一人的青州城绝对是不正常的。

　　“说不定他们只是中午太热了不想出门呢。”闻涣卿笑着打哈哈。

　　气氛冷得可怕，云乍霁正躲在兰濯池身边遮太阳，还想着怎么让他看看人间的美好，闻言忍不住嗤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幽默。”

　　闻涣卿正想反驳，路旁紧闭的店铺大门忽地打开，争执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里面传出，马上又归为沉寂。紧接着背着竹筐的女孩被一只粗壮的手推了出来，门又呯地一下关上，像在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瘦小的女孩有些失神，艰难地撑着地想站起来，方才的门又刷地开了条容人通过的缝，她的眼睛也霎那亮了起来。

　　一把茶叶被扔了出来，不偏不倚砸在她的脸上，她吓得闭紧了眼。

　　门再一次被大力关上，里面真真切切传出粗壮雄浑的怒斥，“没钱就别来了！”

　　萧知瑶怔了一下，旋即长叹了一口气，轻咳着蹲下身将地上四散的茶叶拍打干净，一把把放回背后的竹筐中。

　　正午的太阳正毒，她用手挡住眼前，愈发觉得使不上力。

　　忽然旁边有人替她拾起了最后一枝叶，她来不及去看，感觉到身前一凉，一大片阴影投了下来，并朝她伸来另一只手，“快起来吧。”

　　萧知瑶抬头看，云乍霁也正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她就着云乍霁的手站起来，身旁李照熙也恰好把那枝茶叶放入竹筐中。看到这么多人的萧知瑶面上出现了一丝惊惧，推着云乍霁就要拐到药铺旁的小巷子去。

　　一旁闻涣卿想拉住人，云乍霁朝他摇摇头，示意几人都跟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方才被摁着不让出头的李照熙不明所以地跟着走，极为熟稔地就要顺嘴搭上话，“刚刚怎么回事？怎么能打人呢！”

　　萧知瑶听言神情又变，惋叹着低下头，“我叫萧知瑶，知了的知，瑶池的瑶。

　　刚刚的事不怪医师……是我的错，我没有钱本来不该去医馆，他们把我赶出来也是应该的。”

　　李照熙看向云乍霁，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云乍霁接收到她的目光，无奈地开口问道，“你生病了吗？”

　　小径两侧高大的房屋遮蔽了阳光，萧知瑶看上去就像寻常人家十四五的豆蔻少女，别无二致。

　　“青州城种了很多枙子，每年枙子开的时候我都不舒服，马上又要到枙子开花的时候了，我本来想先去药铺求几副药备着……”

　　“这么说你之前也会去买药，今年为什么不一样了？”身后闻涣卿忍不住扒开安静听着的兰濯池凑了上来。

　　萧知瑶吓得朝旁边一躲，稍稍平复一下情绪，又再答他，“往年我会去青州城外的茶山上采茶，再卖成钱，可以够我平日吃食和药钱……”

　　“但是最近茶山上出现了好多妖怪，好多上山采茶捕猎的人都遇害了，我就不敢去了。”

　　“州主说要祭拜神明，这样神明才能保佑青州城，所以每个月都要收好多钱。”

　　阴影将众人遮了个严严实实，萧知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几人道，“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吧？我们白天已经很少出门了，你们这样走在大街上很容易被抓走的。”

　　“不出门的话你们吃什么？”李照熙面露疑惑，又再接话。

　　“州主每月都会在东西市上祭神，那个时候神明会赶走妖怪，我们就可以趁着那会出来采买。”

　　萧知瑶顿了顿，“如果你们想待在青州城的话，可以去报名试试能不能被选中为祭神队伍，神明会更加庇护参与祭神的人的。”

　　“那你你现在怎么办？”云乍霁一把拉过还要接话的李照熙的嘴。

　　“……我也想去试试能不能选中，”萧知瑶脸上微微红，“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我可以祈祷神明治好我的病。”

　　“我们和你一起去吧。”扑腾的李照熙听到这话时瞬间愣了，偏过头去看云乍霁，满眼不可置信。

　　萧知瑶也茫然地睁大了眼，“你……们？”

　　“对，”云乍霁若有所思地望向怀里的李照熙，神色诡异，“我们，两个。”

　　即将走进州主府时，闻涣卿终于按耐不住把云乍霁一把扯到后面，压低声音问她，“你要干嘛？真想修魔我教你不行吗？”

　　云乍霁笑笑地指着一旁兀自站立的兰濯池，“我现在要深入敌人内部，如果不是有他的话你也得来喔。”

　　闻涣卿摸摸鼻子，后怕地把她又推回前面聊天的二人中间。虽然他不大想和兰濯池待在一块，但明显和某人混在一起更是危险。

　　兰濯池也不想和狐狸待在一起。他酝酿了一会情绪，趁云乍霁向后瞥的间隙喊她，“姐姐，你们要进去了吗？”
　　快点把我也带进去！

　　云乍霁只是对他笑笑:“是呀，你先在外面等等。”

　　兰濯池:……

　　州主府正门大开，与西市形成鲜明的对比，凶神恶煞的侍卫佩剑披甲立于两侧，从三人靠近时就紧紧地一直盯着。

　　“干什么来的？”其中一位满脸横肉的侍卫提剑出鞘，挡住几人走近的路。

　　萧知瑶害怕地朝后缩，云乍霁上前半步，将她完完整整挡在身后。她沉声道，“我们是报名祭神队伍的，烦请侍卫通报。”

　　“又是报名的啊，来吧。”侍卫这才把剑打回鞘中，脸色平常地示意她们跟上。

　　云乍霁点头，几人跟上佩刀的侍卫。

　　大门进去的两侧是两只对称的金制腾云石狮，狮身金光流转，一眼便让人觉着名贵非常。其后是一个个狭小的田格，无一例外挤着高大的乌木树，像是后来移栽上去的。

　　“你们青州城的州主好像贪了不少钱。”云乍霁不禁咋舌。萧知瑶和李照熙就算看不出千金难买的乌木，也被那两座金狮震撼到，心下有了思量。

　　“我也是……第一次进来。”萧知瑶斟酌着措辞，小声开口。

　　侍卫领着三人左绕右绕后，来到了一处与金碧辉煌的州主府毫不相关的僻远小院。院子正厅里坐着女官，将三人的名字籍贯如实记录在册。

　　李照熙看着云乍霁随口胡诌，把她的身世背景也安排得明明白白，一旁不知情的萧知瑶还肃然起敬地点点头，感叹她们两人的关系这样好。

　　饶是胆大的李照熙也不免拉住云乍霁的衣袖问她被发现了怎么办。后者拍拍她的小手安慰她查不出来的。

　　一个靠和魔物狼狈为奸牟取私利的州主怎么可能真的去查呢，云乍霁不禁嗤笑。

　　女官煞有介事地把几人的资料收录起来，美其名曰要领着她们去歇息等候再选，将她们带到一个草席整齐排列的不知多少人居住在内的大房中。

　　休息谈论的女子们看到来人并不稀奇，自顾自继续着话题。女官板着脸，端着一幅教育的姿态对她们道，“住所是考验你们毅力的第一关，人人都想成为祭神队伍的一员，但只有能忍受劳苦的人才能如愿，听懂了吗？”

　　“听懂了，大人。”萧知瑶恭敬地朝她鞠躬，身后二人也貌合神离地随声附和。

　　三人送走女官后走到大房里的最内侧，马上就有人围上来，女子脂粉的味道渐渐浓郁，八卦着要听她们的故事。

　　夜晚的大房里并不热闹，听早来的女孩们说，她们白天会被指派着在州主府内做各种杂务磨炼心志，日中和傍晚才能休息。

　　整日劳累，夜里自然歇得早。云乍霁兀自走到空无一人的房外放出蝴蝶，阖门坐回干冷的布衾上，挥手熄灭一侧的明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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