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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色微暗,窗外的夕阳斜斜穿进裹着纱纸的格子,照在锦泗微醺的脸上,淡红的脸颊被一层黄光掩盖着,晃悠的身躯在夕阳的衬托下显得更为柔和。
那人看着这副画面,喉结上下滚了滚,不禁感慨道:“真是天仙下凡啊……”
他抑制不住往前走去。
女子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也只是迷蒙地站在原地,手指依然糊里糊涂地指着他。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他想起女子刚刚问的那番话,于是大着胆子想试试,看能不能捡到这个便宜。
“是,我是你的郎君。”
锦泗看着他那殷切的目光,和蠢蠢欲动的手,眼睛轻微眨了眨,看得那人又是一愣。
她收回手,笑道:“不对,我郎君不是你。”边说边重新靠回言淮身上。
言淮方才收紧的手又松开了些,看着锦泗趴回自己身上懒懒的样子,暗自松了口气。
那人见这二人又贴了回去,急切起来,“这人方才明明说你认错了人,乖,跟我回去,咱别闹脾气了啊。”
趁她喝醉然后生米煮成熟饭,这样这女子清醒后也奈何不了他,只能乖乖当他府里的金丝雀,那人内心暗爽。
女子扒拉开他伸过来的手,含糊问道:“那你说,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的娘子我又姓甚名谁啊?”
说这话时她脸颊透着淡淡红意,眼睛里还氤氲着朦朦胧胧的水汽,看着可爱极了。
那人一下子被美色所惑,着急便要吐露自己的姓名。
就在这时,随他而来的同伴走至他身后开口了,“我们是言府的,他是言家公子,言淮。”
那女子眼眸抬了抬,模糊嘟囔了句什么,听不太清,倒是扶着她的那位男子面色稍显不自然。
也许是被一个陌生女子搭着不太高兴吧?那同伴想着。
而那占便宜公子也只是稍微愣了愣,旋即爽朗道:“对,没错,在下便是言淮。”
那女子“唔”了声,傻兮兮地笑了笑:“没错,我郎君好像是那个言什么淮。”
那人脸上又露出喜色,从言淮身上接过她,“那,跟我回言府?我们回家。”
“好啊。”那女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看得那人心跳又漏了一拍。
虽然这姑娘好像有点傻,但她真的好看啊,那傻点也挺好的。
男子扶着锦泗一脚一脚往前走,他同伴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我刚刚跟你说过,而且……”
他看了眼在身后巍然不动的言淮,附耳道:“这两人身份都不清楚,贸然带回去,恐怕是个祸害。”
男子今日被他教训了许久,如今也有些火大起来,甩开他的手,怒斥:“行了,我做事用不着你提醒,你可别忘了谁才是主子。”
同伴被他一瞪,默了默不再说话了。
男子见他这般模样,又让步道:“而且,哪有女子愿意牺牲自己清白做奸细的,你太瞧得起他们了。”
同伴没再说话,看了言淮一眼,见他没什么动作,才姑且放下戒心,妥协:“好吧,这最后一次,接下来你要听我安排。”
“知道了。”男子不耐烦开口,随后扶着锦泗往楼下走,同伴跟在他另一边。
走下楼梯的间隙,锦泗微微侧眸,看向身处原地的言淮,戏谑一笑:你可真是被利用了啊,言淮。
言淮对上她打趣的眼神,无奈笑了笑。
锦泗淡淡回过眸,无人发现他们短短几秒间的眼神流动。
在附近伺候着的小二看到楼上下来了人,想着去奉承一下,说不定能赚个回头客。
怎知刚走过去,便撞上那位贵客扶着锦泗的场景,口中的奉承话一转,出口便成了:“那位公子呢?”
贵客皱了下眉,身后另一个随行客人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不要多管闲事。”
小二后背一凉,冷汗都要冒下来了,讷讷开口:“诶,客官慢走。”
贵客满意地笑了笑,扶着怀中的美人出去了。
虽然此举吸引了楼下不少人的目光,但无所谓,他做事向来只顾着自己爽快。
等二人收拾好马车准备离开,小二回过神来,连忙上楼跑去,刚好碰到同样下楼的言淮,他着急出口:“言公子,你那位同伴好像被他们带走了!”
言淮嗯了声,一步步走下台阶,看着他们乘坐马车缓缓离去,心里淡淡道:我可以相信你吧,锦泗。
方才锦泗说出她以身入局的计划时,言淮是极力反对的。
“你都不清楚对方跟案件相不相关,就深入虎穴,刘大人是这么教你的?!”
锦泗第一次见和颜悦色的言淮这般动怒,也正经了几分。
“先前偷袭你的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柳家庄的凶手,那支箭查到大户这里就断了,购买那批箭的李家和汪家,是为了与对方比较,而剩下的买主,除了徐府,箭都投给了狩猎场,如今最有嫌疑的,就是徐府!眼下好不容易有接近的机会,我不能错过。”
言淮继续与她争执:“你怎么能肯定那两人就是徐府的人?”
锦泗按下他激动到撑起来的上身,沉声道:“我不能肯定,但从这包场和那扇屏风来看,非大户不能为。方才那人又指责他行事莽撞,眼下只有徐府公子,是最符合他的。”
“就算他是徐府少爷,就算他真的是凶手,那你呢?”
锦泗对上言淮的眼睛,晃了下神,那双眼睛有愤怒,有不解,更多的是担忧。
“我?我从来没有自己。”锦泗轻声道。
“柳家庄无辜惨死的女儿,被压迫至疯癫的母亲,无奈接受痛楚的祖父。”
她越说声音越发哽咽,“言淮,我人生从来不是柴米油盐,我是为了自己活着,但我更多的,是为了那些失声的人活着。我生来就是承接他们的意志,洗涤恶人的灵魂,这一点,在我进入官府时就已经注定了。”
青柠往日的责备逐渐与言淮重合,似乎全世界人都要她只顾自己,但太难了。
她从小就见了许多悲欢离合,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更眷恋团圆。
“……你若受不住这样的我,就先走吧。”锦泗突然放弃道。
言淮意识到“先走”是什么意思,掀了下眼睛,垂在桌边的手微微颤抖,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说,却被硬生生压制住。
锦泗见他不应,按下自己狂乱的心跳,轻声但郑重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等我回来,你再收拾我。”
说罢她便朝桌上伸去,略过煮了片刻的茶壶,停在了刚点的酒壶上,仰头灌了一大口,起身。
正要往屏风另一边走去,她听到背后传来很低的一句:“那你答应我,往后,你要为自己活着。”
-
夕阳发出最后的悲鸣,等燃烧尽浑身光亮,才肯将自己沉入黑幕。
马车摇摇晃晃,最终停在了一座宅子前。
那人缓缓拉着锦泗往下走,为了减少暴露的可能,锦泗一上车便全程闭眼,装作自己睡去,也幸亏得此那人才没有给她戴上眼纱。
锦泗刚下车,昏昏沉沉靠在那人身上,借黑夜的掩饰悄悄睁开一条缝,看清上面刻着:徐府。
徐审忍了一路此时已十分急切,恨不得现在就直接进入卧室,奈何门口到卧室还有一段距离,也正是这份急切让他没注意到怀中的人唇角轻轻勾了勾。
砰一声,门被踢开,然后徐审拿脚关上房门,将锦泗用力一推,刚好摔在床上。
他立马扑上,去扒拉锦泗的衣裳。
刚解开一个衣结,便闻到一阵香味,他以为是锦泗身上传来的,更加兴奋,将鼻子凑到锦泗颈侧闻着。
但还没闻到什么味,就一阵眩晕,随即头一沉,倒在一旁。
锦泗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她一脚将身旁这人踢开,起身整理好衣裳,在房间打转。
“这个纨绔子弟,应该不会留什么证据在屋内。”锦泗心想。
锦泗轻轻拉开门,往外看去。
这与柳家庄的布局十分相似,屋内是同样的无趣。
正想往外走,脚下一顿,一个贪玩的公子哥房间竟这般无趣,难道背后还有什么缘由?
锦泗第一反应便是走去另一边的书桌,摸了会儿这些书架也没什么异常,等触摸到桌边的册子,竟发现这侧边是硬的。
她用力往里一按,一旁发出轰隆的声响。
地板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地下通道,底下一片漆黑。
锦泗拿起桌上的蜡烛,点上,走入地下室。
一片黄光之下,一点一点景象浮现在眼前,待锦泗在里面七拐八绕走出口,便看到一块空地。
在这漆黑的空间,几片红纱在空中飘着,画面着实诡异,揭开层层红纱,发现尽头却是一张普通的床。
锦泗冷哼一声,“真是恶趣味。”
往一旁走去,刚揭开最后一层红纱,便看到墙上挂着一副锁链,地上还有一副脚链。
这些链条连上石墙,走近看去,链条上还沾着一些陈旧的血。
锦泗眼神沉下来,“这是谁被囚禁着?”
往床的另一边走去,发现摆着一堆书架,“嗯?他会放书?”
锦泗无意间一瞥,发现床上枕头下压着一对耳饰。
她走过去,拿起,将火凑近照了照。
这对耳饰好生眼熟……锦泗回想着,一个片段划过脑海,缠着几缕黑发的木梳,红色的衣裳,还有,桌上的耳饰。
这和大夫人房中的耳饰一模一样。
隐藏的记忆闪回,她突然想到了柳家庄假山处,埋在土里的那一只耳坠……
锦泗当场愣在原地,如果这对耳饰在这,那大夫人房中那对又是哪来的?
难道是配套的?
或者说,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耳饰,人人有之?
锦泗不敢想象最先冒出来的那个可能性,可又期待着这个答案,这意味着她离凶手更近一步。
锦泗将耳饰收进兜里,正要往外走去,突然听到暗道入口传来了说话声。
“让你不注意,这下放外人进来了吧?”
“我哪知道啊,她那么好看。”
暗道中传来的回响一圈圈往外荡着,透出地下室与生俱来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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