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被引诱的那个

　　“陈希仁！把门打开！”
　　“你能不能懂点事？！都是为你好！”

　　即便隔着一层门板，妈妈的怒气也能从门缝里钻进来，陈希仁仰面躺床上，抓过边上的枕头，狠狠碾上脸。

　　自志愿填报后连续几天，争吵便无断绝。

　　都已经如妈妈所愿报了朗大，选了自己不喜欢的学校和专业，她替自己难过几天不行吗？为什么总要把她看得这么死呢！

　　邦邦邦！邦邦邦！

　　烦死了！

　　到快呼吸不了，门外的唠叨才打止。

　　她翻身甩开枕头，咚，有东西掉下床。
　　攀着床沿探一眼，是那本《善恶》漫画书。

　　懒得起来，她索性趴床上勾起书，就着这样的姿势翻阅。

　　这本漫画她都快看完了。

　　《善恶》是725的开山作，战斗番，女孩住在巨大城堡里，有一天城堡活了，发了疯要吃掉女孩，在一个名为影士的人帮助下，女孩与城堡决斗。

　　人和城堡打架，太扯了，而且相较《摇滚，就现在》，这本的笔触青涩很多，陈希仁只当个消遣看。

　　让她感兴趣的是其中一话的台词。

　　在女孩眼里已经成为怪物的城堡，在其他人眼中却仍是城堡，女孩的反抗他们视而不见，女孩的动员他们听而不闻，最后女孩被他们绑在城堡顶层，影士死在她面前。

　　“你才是那个怪物。”他们隔岸观火。

　　女孩满面鲜血，脚下已是万丈深渊，口中却字字坚决。
　　“要么世界烧尽，要么我成灰。没有第三种可能了。”

　　陈希仁欣赏这种决然，压迫和自由，从来都是零和博弈。

　　只是《善恶》是在立国发行，所用文字也是立国语，汉译少之又少，纪宁朋友找来的这套已经是最贴近国内语言习惯的版本了，但某些句子还是很割裂。

　　翻到漫画扉页，关于作者725的介绍只有短短一句。

　　——725，立国漫画家，存在于作品之后。

　　寥寥几语，却勾起陈希仁的好奇心。

　　她打开电脑上外网，在社媒平台找了一圈，在一众同名用户中，终于找到725的账号。
　　头像是那张侧脸，细丝线缠住口鼻，只露出一只悲恸的眼睛。

　　主页有一个问答栏，粉丝可以给725提问或留言。不过都是立国语，借助网页自带翻译，她勉强能看懂。

　　大部分都是留言，希望725多多活跃，问题很少，725会回的就更少。有好几条问为什么要叫725，通通被搁置。

　　陈希仁听说过的漫画家也有一箩筐了，但用数字取名的少之又少，725还不回应，这让她对其背后的含义更好奇。

　　725……数量吗，七百二十五个？还是说，这是日期？7月25号……她生日就是这一天。
　　不会这么巧吧，对725来说最特别的一天，竟然和她生日撞了？

　　笃笃。
　　房间门被敲响。

　　陈希仁风声鹤唳，盖了电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蹙起眉等对方之后的怒火。
　　然而只有两声缓和的敲门声，之后，是妈妈柔缓的声音。
　　“小希，吃饭了。妈妈不该凶你，出来好吗？”

　　陈希仁一动不动，等门外的叹气声远去，她搓搓指节，眉头被拉开，站起来，开门出去。

　　母女俩相对而坐，相顾无言。

　　陈希仁闷着脑袋吃饭，眼神绝不上移一下。

　　妈妈的叹息响了好几声，某次之后，叹息里多了刻意提起的笑意。
　　“小希，这个月月底就是你十八岁生日，成人礼想——”

　　“不用了。”陈希仁扒一口饭，“就一个普通生日，不重要。跟以前一样就行。”

　　反正，每次生日，陈晓除了陪她吃个蛋糕，总会用这个理由那个理由出门，待到零点过后再回来。

　　也不知是这一苦难日对妈妈来说实在苦难，因而不忍面对，还是她对妈妈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在意7月25日这一天的，只有她自己。

　　忽而想到刚刚的信息。
　　或许，还有个725。

　　陈希仁态度冷淡，陈晓没有强迫，吃过饭，陈希仁出门，没得到任何阻拦。

　　初赛在七月下旬，她生日之前。算起来也没剩多少时间，乐队的排练紧锣密鼓进行中。

　　去到练习室，成员们已经到齐了，还多了一个人。
　　沈安坐在鼓前，举起鼓槌冲她晃晃手。

　　纪宁凑在她耳边，小声解释：“大老板视察来了，表现好点。”

　　陈希仁接过沈安递来的鼓槌，将烦闷的情绪掩下，全神贯注于眼下的音乐中。

　　一连排了三首歌，甚至连决赛拿了冠军后的表演曲都排了，砸下最后一道节拍，陈希仁眸光熠熠，酣畅淋漓。

　　读不了想读的专业，那这个比赛，她一定要拿下。

　　“爽！！！”
　　猝不及防一声尖利，陈希仁吓了一大跳，心脏差点没跳过来。

　　“你们太棒了！”
　　沈安已经彻底听嗨，冲过去给了每个人一个拥抱。
　　“争气，太争气了，以后我女儿就该这样争气！”

　　纪宁被沈安勾着脖子，正好卡喉咙那里，她都快岔气了。“大大大老板咳咳……先放开……”

　　看她确实难受，沈安卸下力。得了自由，纪宁立马溜到陈希仁身边，与沈安保持安全距离，“大老板，你还真热爱音乐哈。”声音还是哑的。

　　沈安欣然点头，神色间似有神气，“对啊，要不是我五音不全，手指也不灵活，这乐队我肯定自己上了！视网乐队大赛我季季不落，就等着有朝一日领奖台上出现我的名字。”
　　“我可跟你们说，钱的事尽管放心，你们好好练就行，到时候站上领奖台，必须把我名字响亮报三遍。”

　　纪宁忙不迭应下：“诶是是是，那肯定的。”对陈希仁使了个眼神，陈希仁便也应两声，接着她话问：“沈安姐，那你为什么会赞助我们啊？”

　　难不成是她们海选时表现过于突出，让沈安一眼相中？

　　“今年海选我没看，本来不知道都有哪些乐队。那时候我在忙论文，遇上问题，师姐来帮我。休息的时候她在看海选，正好是你们。”

　　薛文？练习室是她帮忙，原来赞助这事里也有她吗？

　　小岑还对当初那个温温柔柔的大姐姐念念不忘，激动问道：“文姐姐也喜欢音乐吗？！我还以为她没什么兴趣。”

　　“喜不喜欢不知道，但肯定不排斥，我见过好几次师姐看乐队视频，不过那表情……有点难说，好像挺难过的。”

　　嗡——

　　沈安手机铃响，她简单应一声，转头对离门口最近的陈希仁道：“给大家买的下午茶到楼下了，希仁，你先把门开着吧。”

　　陈希仁才到门边，外面楼道已经有了脚步声，赶紧推开门，“我靠！”，外头那人大叫一声，门差点撞他脸上。

　　门外是个穿着工服的外卖员，陈希仁连连道歉，对方只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来无声谴责她，却没把手里的外卖给她，而是继续往上爬。

　　不是她们的餐。

　　十多秒后，另一名外卖员将餐送来。楼上那外卖员也下楼，嘴上嘀咕着：“没人在家还买药，奇了怪了。”

　　刚准备关门，闻此，陈希仁等了等，外卖员以为她又要推门，特地放慢步调谨慎经过。

　　“你好。那个，我问一下，你刚刚送的是药吗？”

　　外卖员一脸警惕：“对啊，你有事？”

　　外卖员敲门的动静她听到了，像是练习室正上方那户，601，薛文家。

　　“希仁，拿到了吗？”
　　沈安在叫，陈希仁对外卖员摇摇头，“没事，谢谢”，将门关上。

　　沈安大老板请的下午茶，甜点茶歇摆满一整张桌子。乐队几人欢呼雀跃，一人一声姐姐，把沈安哄得高高兴兴。

　　“沈安姐，你刚刚的话没说完呢，文姐姐她……”小岑咬着蛋糕，眼神飘忽。

　　沈安了然：“哦~这么喜欢师姐啊。正常正常，从大三认识师姐到现在，我就没见师姐对谁红过脸，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
　　“当初专业课她坐我边上，简直了，跟个仙女一样，害我一整节课都没好好听。”

　　陈希仁表面上在专心吃点心，实则耳朵早已贴在沈安嘴边，听闻这话，没忍住问：“薛……她不是比你大一届吗，怎么是一起上课。”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沈安挑起蛋糕上一颗樱桃，咬在嘴里，含含糊糊接道：
　　“师姐本科不是朗大的，是在大四那年，以国外交流生的身份到朗大读书。”
　　“那时候她刚来，国内外有些课程内容不一样，为了早日赶上进度，才和我们一起上课。”

　　薛文竟然是国外交流生？看着明明是本国人长相，而且汉语完全是母语水平啊。

　　陈希仁放了手里的点心，转过身，正对沈安，“她是哪个国家的交流生？”

　　“我想想啊，都这么多年了，也没谁再提这事，我都有点忘了。”
　　“好像是……”

　　沈安努力回想当年薛文自我介绍的说辞，牙齿慢吞吞碾樱桃。啊，想起来了！她一口咬下，樱桃梗随着之后两字落下。

　　“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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