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遥遥

　　林若风和那个男人的第一顿饭约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对方长相比较清爽，人也有礼貌，一开口就说很高兴认识她，又说自己叫陆轩。

　　林若风在他拉出的椅子上坐下，说：“你好，我叫林若风，今年26岁。”

　　陆轩搓了搓手，客气道：“那我叫你若风可以吗？”
　　“……”她不想，但不能折了二姨的面子，纠结之下还是点了头，“可以。”

　　二人所在的饭店是整个南亭装修最时髦，也是双方长辈最不理解的一家，据说是陆轩自己订的，林若风还挺满意。

　　“若风，你来点菜吧。”陆轩说。
　　林若风接下一份菜单，说：“好。”

　　她点了几道辣度不不一的荤菜，又问陆轩喜欢吃什么青菜，对方说空心菜，她便跟服务员说了一个清炒空心菜。

　　等菜的间隙，林若风下定决心打破二人间隐隐的尴尬，于是问他：“你最近是休假吗？”
　　陆轩点头，“休一周假。”
　　林若风：“平时都是住在市里吗？”

　　“嗯，来回通勤麻烦，刚好市里有套小房子，就住那了。”

　　“那还是蛮方便的。”林若风有种话题又要断的预感。

　　“我经常听我妈说起你。”
　　陆轩给林若风一种老实人豁出去的感觉。

　　“……说来听听。”

　　“我妈不是和你二姨住对门吗，她说每次见你去你二姨家手上都提着大袋小袋，见到她了也笑得很甜。”陆轩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妈就喜欢礼貌的人，一来二去，她就记住你了。”

　　这个说法有点怪怪的，当下林若风没能分析出来，但面上功夫得做好，于是说：“真的啊，那我下次一定要跟阿姨当面道谢。”

　　陆轩说：“好啊，我大后天才走，不如后天去我家里吃顿饭？”

　　“看看吧，马上开学了，得开会，时间说不准的。”

　　“行，听你的。”

　　这顿饭吃得并不太舒畅。

　　林若风是抱着一定要结交下陆轩的想法来的，前期她一直很主动地将话题从他身上引出来，他也回应地很积极。
　　到后期，聊起二人各自的喜好。

　　陆轩说他喜欢游戏，不夸张地说到了嗜游戏如命的程度。
　　他又问林若风喜欢什么，林若风从她众多爱好中挑出一个稍显活力的徒步。

　　陆轩道：“徒步？你喜欢一个人去徒步吗？”
　　林若风：“不喜欢，一般都是约朋友一起，不过已经好几个月没去了。”
　　“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目前没有。”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约我，我很感兴趣。”
　　“行。”

　　…

　　吃完饭，夕阳只见末尾，淡淡的橙色印在灰黑的天幕，林若风说：“一起走走吗？”

　　“可以啊。”陆轩脸上很红，红到林若风担心他中毒了。
　　于是她问：“你没事吧？看你脸很红，是不是酒精过敏？”

　　陆轩摸了摸脖子，有些支吾道：“没有，应该是喝多了，没事没事，走吧，往那边去。”

　　他所说的“那边”，是一条商业街，每天这个时候就会热闹起来。

　　二人缓缓踱步，从人群中穿过，林若风慢慢没了聊天的兴致。

　　陆轩似乎看出她的情绪下落，于是拉着她停在一个水果摊贩前，“要吃水果吗？”

　　“可以。”
　　林若风弯腰去拿圣女果，忽然感知到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正从右方而来，她毫不犹豫地往那边看去。

　　在隔壁水果摊前站着的，且先一步看见她的，是沈常逢。

　　“沈……”

　　人来人往，他似乎被下了定身咒，直直地站在那儿。
　　直到手中提着的塑料袋被路过的人撞掉。
　　一袋子桃子从里头滚出来，其中一个停在林若风脚边。

　　她的喉咙哽了哽，将脚底的桃子捡起来给他。

　　“谢谢。”他说。

　　林若风默不作声地帮他捡好另外的桃子。

　　“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吗？”沈常逢问。

　　“其实没什么，我……”

　　“若风，怎么了？”
　　陆轩跟过来，视线扫过眼前脸色并不好的男人，再看向林若风。

　　“没事。”林若风说，“他桃子掉了，我帮忙捡一下。”

　　沈常逢黯淡的视线总是难以捕捉，语气也在一瞬间变成了生疏的感觉：“谢谢你啊。”

　　这让林若风心揪了揪。

　　林若风和陆轩往另条路回去，她很快整理好思绪，扭头想问他想不想喝饮料，却被他脖子上的红肿块吓得不轻。

　　“陆轩，你是不是对什么过敏？”
　　“没有啊。”

　　林若风打开手机，对着他脖子拍了张照片，拿给他看。

　　“这……”
　　“去医院。”

　　两人迅速走出步行街，好在路边停了好几辆的士，一口价就走。

　　“你酒精过敏吗？”
　　待冷静下来，林若风严肃问道。

　　“不是，我对虾过敏。”
　　“……”
　　林若风想到是自己不断让他尝那两盘虾，顿时后悔不已。

　　“对不起。”她揉了把头发。
　　“是我的问题，我没和你说，是我活该，你也千万别……”
　　“你先别说话。”林若风说。

　　陆轩于是安静下来，头偏到一侧，看着挺委屈。

　　林若风手机响了一下。
　　是沈常逢发来的消息。

　　【和你一起那个人，他脖子不太正常，是不是对什么东西过敏？】

　　给你能到了。

　　林若风：【嗯，对虾过敏，在去医院的路上】

　　沈常逢：【有需要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若风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住，沈常逢越这样就让她越烦躁。

　　【嗯】

　　过了会，他又问：【那件事，还说吗？】

　　林若风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会，最后回他：【没什么事，不说了】

　　陪陆轩忙完，已经到了九点，林若风打车送他回去，他母亲一早就等在楼下，不关心他情况怎么样，倒先拉着林若风嘘寒问暖的一番，林若风无比尴尬，最后只得答应有时间会去他们家吃饭。

　　回家的车会经过沈常逢工作的地方，不对，他现在已经不在那里。林若风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开业，他说两天后。

　　她看了看领导五分钟前发的开会时间，可以说完美撞上。

　　明安的开学动员会总是选在开学前日的下午两点，开完会就到了五点半，跟着人群走出学校，需要十分钟。

　　车内被晒得很热，林若风站在车边等了会，趁着这个空当点开朋友圈，往下滑了滑，看见沈常逢的朋友圈。

　　「开业大吉，一切顺利」

　　配图是店子的大门，大门上的牌子上印着“爱吃麻辣烫”五个大字。

　　她给这条点了个赞。

　　一分钟后，沈常逢就发来消息：【忙完了？】

　　林若风：【嗯，你忙完了吗？】

　　沈常逢：【朋友们都回去了，你来吗？】

　　林若风打算步行过去，几分钟后到店。

　　沈常逢正在忙，穿着件黑色围裙擦桌子，林若风推门进去，他听见声音回头，眉梢带笑，将抹布放下，“来了。”

　　林若风被这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情景所触动，站在原地愣了愣。
　　“嗯。”

　　她向前去，把包放好，问他：“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沈常逢说，“你先坐会，等会给你煮东西吃。”
　　“好。”

　　门外摆放着两排花篮，林若风数了数，不多，只有十个。
　　她扫过每个名字，在第二排最后一个花篮上找见李镜的名字。
　　而她的花篮则被放在最外面，一个还算显眼的位置。

　　林若风能清楚地形容出这一瞬间的感受，无非就是矛盾夹杂着凌乱，一点都不好受。

　　她自认为今天来是为了赴约，她不是一个喜欢爽约的人，做完这件事她就不想再与他有纠葛了。

　　沈常逢让她选爱吃的食材，十来分钟后给她端上一碗卖相不错的麻辣烫，又给她拿来碗筷。
　　“试试。”

　　林若风问他：“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好吧，要不要我给你买点喝的？”林若风不肯动筷子，“你这样干看着我吃，有点古怪。”

　　“你……”沈常逢说，“怎么会这样想？”

　　沈常逢的眼睛总是很忧郁，哪怕此刻他看着心情还不错，也会有淡淡的愁绪从眼里透出。
　　当然也有可能是林若风在臆想。

　　她笑了笑，说：“我刚刚来看见隔壁有家糖水铺，我去买两份，你不要拦着我。”

　　沈常逢果然没拦她，似乎对她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已不再感到奇怪。

　　他就平静地跟在她身后，只在她问他要喝什么时简单说了几个字，然后和她一起重新落座。

　　当两个人都在吃东西，就不会有一方觉得尴尬无措，林若风慢慢吃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天要报名了吗？”沈常逢问。

　　林若风说：“嗯，明天后天报名。”

　　“这学期带几年级？”
　　“初一。”
　　“嗯。”

　　林若风吃了口糖水，很甜，甜得她差点吐出来。
　　“你的麻辣烫很好吃。”

　　沈常逢笑，说：“喝着小甜水，说麻辣烫好吃，你说我该不该信你？”

　　热气熏上林若风的眼眶，她看向他，“那我问问你，你是没有这个自信吗？”
　　沈常逢说：“有啊。”
　　“那不就是了，就是很好吃。”

　　“那你喜欢吃吗？”他忽然问。
　　“喜欢啊。”林若风给他肯定的答案，又强调道：“我特别喜欢麻辣烫。”
　　沈常逢低头吃了一块芋圆，点点头后道：“喜欢就好。”

　　“听说你这两天在相亲？”
　　林若风问。

　　沈常逢说：“你听谁说的？”
　　林若风说：“我爸都和你爸一块做生意了，知道这些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吧。”
　　“那你知道的挺多。”沈常逢意味不明地说。
　　林若风不管他怎么想，接着问：“怎么样啊？”

　　她想，什么结果她都能接受。

　　“黄了，不合适。”沈常逢很平静，“你呢，那个人怎么样。”

　　“还可以吧。”林若风垂眸，夹一块土豆，吹了吹，“他人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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