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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
颜漓不太能理解她的热情,连续几天,大概是新鲜感过去,这样的事就少了。
下午会议室的活动结束,同一时段,韩知白捏着稿子往教学楼方向走,一行人迎面走来,说说笑笑从旁边经过。
距离贴近,韩知白被物件反射下来的光芒刺到眼睛,他忍不住眨了一下,轻瞥过视线,抓住一个男生手心把玩的东西。
韵着光的珠子,纯粹的透亮,韩知白愣了两秒,一段早已被时间抛之脑后的记忆涌上,他唇线崩直,叫住他们:“你们手上这东西是哪来的?”
那几人脚步不约而同停下,为首男生疑惑的朝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不知道,小叶随便送的,听他说是捡的。”
韩知白微蹙着眉:“给我看看。”
男生不以为意的递过来:“就一小玩意,看这材质应该是两元店的仿真首饰,这么亮挺假的。”
韩知白没应声,握手的一瞬间触感冰凉,他照在光下,里面字母标的不算隐晦,但也要很细致的观察才能发现。
缩写确实没错,手串被稍用力捏在掌心,在半空垂下去,没有了还回来的意思。
男生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好脾气道:“你丢了吗?”
韩知白:“嗯。”
见此情景,男生也没强求,满不在意的哦了一声:“还你了,反正我们到时候也摔碎。”
韩知白摊开手,仔细去看,就是黄水晶材质手串,没有什么深浅不一。如今因为它的身份,拿上手又开始烫了起来。
他默了两秒揣进口袋,穿过学校长廊,韩知白隔很远就听到争吵声,颜漓背对着他站在走廊尽头,这个位置,能大致看到争抢动作。
拉扯间,叶良辰惯性踉跄几步靠在墙角,眼眸里满是淡漠轻佻:“我是真不知道你在狂什么,仗着那张脸,我们让着你,顺着你,就现在,他冷笑一声,倒贴老子都不看一眼。”
颜漓被拉扯的后力受力虚空,手腕内侧最脆弱的血管,咚的一声撞向栏杆,沉闷厚重,她却像感知不到,眼里只有叶良辰手中攥的蓝色书包。
叶良辰捏着书包带,滋啦几声,从上到下书包的三层拉链扯开,速度不急不缓的将里面的物件往下倒,纸张在半空被中性笔砸向地面。
她的东西不多,一只手都拿的过来,这样平铺在地面一览无余。
确认倒的一件不剩,叶良辰甩了一下书包,轻蔑的挑眉:“怎么样,什么感觉?”
颜漓低眼看着躺在地板的笔芯滚在脚尖,她蹲下身,将本就稀疏的物件,一个一个翻找,确认不在后,眼神的温度直降到极点,盯的人心里发毛。
“把东西还给我。”
叶良辰无辜的摊手:“我拿什么了?”
颜漓几步逼近,叶良辰对上她的异色瞳孔,睁大眼,一瞬间竟有些恍惚,半天才想起来拿过手串。
他嗤笑一声,满脸无所谓:“就那个黄色珠子?廉价的便宜货,装什么贵重,这个时间,应该摔成碎渣了吧。”
韩知白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将手串从口袋拿出来。
叶良辰话落,啪的一声响,他半张脸偏移向一边,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在表层火辣辣的烧起来。
颜漓重重将书包砸向他脚边,只捡起了地上没被触碰的纸笔:“你真恶心。”
叶良辰啧了一声,朝旁边啐了口唾沫,夹杂着戾气,可再抬起眼,就看到她眼泪砸了下来,眼尾红的刺眼。
揉着脸的动作骤然暂停,他一直想见颜漓哭是什么样子,想看她到底有狼狈,没料到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却只感受到了心口的刺痛感。
叶良辰突然就没了脾气,跟木头似的僵在原地。
韩知白脚步停顿,下意识握了一下手,腕珠硌的掌心生疼,不知道能以什么样的理由还回去。
再抬起头,颜漓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韩知白垂头,低叹了口气。
下午最后一节课程结束,找准时机,谢以点溜进南部楼,正绕过人流往二楼教室走,意外从楼梯口提前看到颜漓,小跑挤了过去,猛的一个趔趄定在面前。
颜漓没想到会在这遇见谢以点,她的教室离这栋楼很远,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十几天了。
谢以点看样子是临时赶过来的,上来就直奔主题:“姐姐,我来还你个东西。”
没等颜漓开口,掌心就被扣上了物件。
颜漓下意识低头看清,指尖颤着将它捏紧,发出沙沙声。
“知白哥说这是你的东西,我来这边玩,顺便帮你带过来。”
颜漓抿了下唇,尝试让自己的语调平静:“怎么会在他手里?”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怀疑,谢以点吞咽了下口水,试图还他清白:“我去会议室的时候问过,好像是见过这个手串是你的,就要了回来。”
颜漓皱着眼,透亮的珠子划过整张脸,却像印上了另一个人的模样。颜漓甚至能猜到他品性随和,温和坚毅的站在那里,拿回这个手串。
一股暖意冲撞了喉咙发紧的涩感,将这几天的不尽心烟消云散,涌上一股和失而复得的愉悦感比较,又不太相同的感觉。
可能只是他无与平常不同,顺手而为的小忙,是单单只对她吗,还是他就是这么好的人。
能被这样的人喜欢,颜漓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被命运之神,眷顾了一次。
隔两日,市里举办了一场奥数竞赛,这场以“地狱难度”闻名的赛事,被视为尖子生的终极试炼场。
堪称筛掉九成学霸,考虑到难度有多高,学校去参赛的不高于四个人。
赛场上这些卷子,潦草添上几笔,剩下的大片空白,乱写都编不上数字。
所有人都默认,这场竞赛的顶端早已被名校尖子生断垄,参赛不过是陪跑罢了。
能不垫底就是万幸,学校本来就没有抱多大希望,对于韩知白,校领导以为他至少不被淹没,能看见个首尾。
但谁也没料到,短短几日,荣誉铺天盖地砸向这所与一众名校比,毫不起眼的普通中学,彻底在市里出了名。
完全超出了,各方主任领导的预料。
在省里诸多高手中,排出第二的成绩,与常年霸榜省一的少年翘楚,实验中学尖子班的“凌霄”无限趋近,可谓是将学校的名誉推上顶峰。
一时间成了学校里炙手可热的人物,无与伦比的天才少年,外校的领导也慕名而来见他一面,出名度在学校达到无人不知。
被称为天才传奇,近些年来最惊人的天赋爆发。
被各个阶段的老师在班里提及。
学校单独为他举办了一场颁奖礼,中心是单独的白色展示台,室外露天依旧打着镁光灯。
韩知白站在那里,一身挺括的白衬衣利落干净,颈间系着黑色领带,气质优越矜贵,样貌清隽沉稳,仿佛天生应该站在聚光灯下。
台下的所有人,都成为了衬托他的背景板。
接过荣誉证书和奖金,校领导们轮流上台致辞,等发言结束。
话筒被递到韩知白手上,中心台全数留给了他。
颜漓坐在台下,掌声此起彼伏,周围是无休无止的欢呼声。
韩知白单手捏着支架话筒,他将目光凝聚在观众席,获奖感言响彻台下:“不要因为遇到挫折气馁,没有一粒种子永远藏匿黑暗,环境贫瘠苛刻,并不影响她光彩照人。”
他声音干脆利落,无任何尾音拉长,天生一副洒脱从容劲。
颜漓被周围慷慨激昂的气氛渲染,只是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在人群穿梭,精准瞄准了她,才突然清楚,这句话分明是对着自己说的。
颜漓心头一震,已经毫不亚于一道万众瞩目的明光,在台上发光发亮。
微风掀起他浸着光色的衣角,朝右侧吹拂,她走神了两秒,心脏开始有了自己的意志,咚咚咚的失了节奏。
偌大的颁奖台,只站他一个人,侧方的聚光灯打下来,他好像,也成了光。
不知道自己失神了多久,颜漓意识回笼时,颁奖礼开始接近尾声,做无虚席的场地变得空虚。
韩知白还站在台上,微低着头,整理架放的纯黑话筒,支架比他矮了半个头,耐心又专注。
颜漓刚站起身,看见他一两步从梯阶上跨下来,身形颀长优越。
察觉韩知白正往这边走,耳边还有未离座同学的欢闹声,他的脚步却格外喧嚣,一声一声砸在心上,直到停在面前。
瞬间将视野遮盖,颜漓心底里涌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躲避,她微微掀起眼,韩知白站在大概一米的位置,他左手上拿着一摞红叠叠的荣誉证书。
另一只手中央躺着一枚凤凰胸针,头腹是凤凰红,后半个身子则由一根羽毛拼接,纹路呈九种颜色,春天色彩的混搭。
韩知白温和的笑:“胸章是奖品,很多同学我都送了,能收下吗。”
颜漓内心有一根弦在回弹,渴望得到他送的东西,被情绪牵动,她接了过来:“谢谢。”
韩知白呼吸轻松了几调:“这个的寓意是过往新生,希望你能开心。”
“嗯。”
随着他的背影一帧一频消失,颜漓视线停在沟壑分明的凤凰上,做工精细起伏。
她在原地怔了好几秒,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起伏,手心像握了个小太阳一般灼烧。
此刻脑海里回绕的,全是他站在颁奖台,像一道纯粹致明的极光。
想起韩知白刚刚走过来,除了不知名的紧张无措,自己下意识想躲避拂面而来的风,害怕额前的头发散开,暴露出那道痕迹。
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慌乱,是在往前任何一天,从未有过的事。
她从来不刻意避讳别人看到自己的难堪,或刻意遮掩什么,而今天,也是第一次,会因被看到伤疤而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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