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寂

　　只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里，一切就已经天翻地覆。
　　与太子讣告同时发放的还有衍王三日后斩立决的告示。
　　刺杀太子，威胁清王，怎样看都是死罪。
　　皇宫的每一处都已悬挂上了白绸，远望去，宛若一场大雪刚至。
　　傅时清茫然地走着，父皇体恤他受到惊吓，特地让常公公亲自送他回府休息。
　　“殿下……这是去宣明殿的路。”常公公见他一脸失魂落魄，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傅时清神色滞了几秒，却没有停下脚步。
　　常公公见他执意要去，只好继续跟在后面。
　　几个侍卫匆匆从他们身边离开，芸儿的哭泣声也从不远处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傅时清终于有了丝反应，他快步赶到宣明殿，一眼就看到了那朱红色殿门上贴着的白色封条。
　　芸儿见是他，哭得更加伤心了起来，“殿下，王爷是不是回不来了，他们为什么要封了这里？”
　　傅时清却是意外的平静，他将芸儿扶起，便一步步踏上了殿前的台阶，“他会回来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分明。
　　常公公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不安了起来，“殿下还是回清王府吧。”
　　“劳烦公公去告诉父皇，衍王是被冤枉的。”傅时清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本王会证明他的清白。”
　　“那……那老奴先告退了。”常公公不敢再待下去，他总觉得清王殿下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傅时清怔怔看着眼前紧闭的殿门，就在几个时辰前，顾丞衍还在里面吻过他的唇角。
　　“芸儿，如果一个人在你的生命里是不可缺失的存在，这……意味着什么？”
　　一旁的芸儿看着他眼中的光亮明明灭灭，微微愣了愣，“意味着……你可能爱上了这个人。”
　　心如抽丝剥茧般一层层地打开，以最残酷和疼痛的方式。
　　傅时清看着前方，仿佛顾丞衍还笑着站在那里。
　　你守护了我四年，这一次换我守护你，可好？

　　元帝刚和大臣们处理好太子的丧事，常公公就回来了。
　　“老四送回去了？”他常年面无波澜，也看不出什么喜怒。
　　“殿下没有回清王府，而是去了宣明殿。”常公公如实回答，又胆颤道，“殿下还让老奴转告陛下……说……说衍王是被冤枉的……他要证明其清白。”
　　元帝眯了眯眼，半晌方冷笑道：“顾丞衍把他教得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陛下说的是。”常公公赶紧顺着拍了个马屁，“这清王殿下也不知道中了什么蛊。”
　　元帝闻言睨了他一眼，他不喜欢话多的奴才，“准备一辆马车，孤要去趟大理寺。”
　　等他到大理寺时，天已经黑了。
　　封拓接到秘旨后，早早就恭候在了门外。
　　元帝一边往地牢的方向走，一边低声询问：“顾丞衍下午都在做些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封拓就气得不行，他趁机添油加醋道：“他……他在那睡得可香了，简直太不把天威放在眼里了！”
　　元帝没再说话，只加快了步伐。
　　地牢常年不见日光，相对于外面要阴暗潮湿很多。
　　顾丞衍果然闭着眼倚靠在墙边，即使一身简单的白色囚服，也难掩眉宇间的清贵之气。
　　说来也奇怪，这人明明没有皇室的血统，却贵胄天成得让人情不自禁臣服。
　　元帝摒退所有人，笑着上前一步，“衍王好兴致。”
　　顾丞衍微微睁眼，“……比不上陛下大晚上来地牢的兴致。”
　　元帝也不恼他语气里的嘲讽，仍是笑着，“四年前你为了那个孽种和孤反目，今日又为他赔上一条性命，孤竟不知道自己当初培养出了一个情种。”
　　“一个杀人工具尚且能有感情，而陛下却没有。”顾丞衍的唇角扯出一丝凉薄的笑意，“不对，陛下曾经有过……可惜又亲手扼杀掉了。”
　　“你――”元帝一下子就被触到了痛处，但他很快便将怒气平复了下去，“你不过还有三天的时间逞一下口舌之快。”
　　“对了，那个孽种说要为你洗雪冤屈。”他的笑容突然充满了恶意和嘲弄，“到时候平反不成，孤便治他一个同谋之罪，让他下去陪你可好？”
　　“他若不能活着，傅氏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顾丞衍抬头，直直看向他，似笑非笑，“陛下该知道，我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
　　许是他眼中的寒意过于骇人，元帝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看看能不能活过明天。”
　　元帝走了没多久，肃风便偷偷潜入了地牢。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顾丞衍看了眼被他打晕的守卫，缓缓站起身，“时清怎么样？”
　　“他……他还好。”对于他第一时间就问傅时清，肃风内心还是有点小小的埋怨的，“不过殿下一个人去了金禧阁。”
　　“你让迟毅跟着点，别又像今天这样。”顾丞衍的眉间终于有了丝无力感，“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肃风却是不解，“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以我们如今的势力，就算不能逼宫也能与之对抗，何必要步步退让？”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要的是傅时清光明正大地坐上皇位，受万民爱戴。
　　而且……他还不希望那一天这么快到来。
　　“那属下该做些什么？”
　　顾丞衍已经思忖了一个下午，此刻也不用再犹豫，“你先派人去乾州的锦村找一个叫胡大娘的女人，向她打听一下前任御史陆闻之所住之处，并将陆闻之带回帝都。”
　　“再派几个人盯着傅时溟，太子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属下遵命。”
　　“其它的本王自有打算，你先回去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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