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焚永痕

　　贺垍远推开精神科诊室的门时，消毒水正顺着静脉滴管爬进沈堰秋的血管。少年苍白的腕间缠着约束带，蓝紫色血管在冷光灯下像条濒死的蛇——那是他上周三吞服的四十七颗氟西汀胶囊，此刻正随着葡萄糖溶液倒流回体内。

　　"家属？"护士扫过贺垍远沾着马场草屑的制服，"病人需要绝对静养。"

　　他盯着沈堰秋睫毛投在监护仪上的阴影，突然想起两个月前美术教室的午后。那时这人正用美工刀在吉他面板刻银杏叶，碎木屑落在锁骨疤上，像给旧伤纹了层金箔。

　　"为什么自杀？"贺垍远扯开约束带时，金属扣在瓷砖上炸出冰碴般的脆响。

　　沈堰秋的瞳孔在镇痛泵的滴答声中扩散："关你什么事？"

　　"男朋友的事。"他咬碎薄荷糖堵住对方的唇，尝到洗胃液苦涩的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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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墅琴房的落地窗映着两个交叠的影。贺垍远第143次按错和弦，吉他发出垂死天鹅般的悲鸣。"这里，"沈堰秋抓着他的手指压在琴颈，"要像握手术刀切开静脉那样精准。"

　　少年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贺垍远突然反手扣住他腕间的旧疤："教我弹《月光》吧。"

　　德彪西的音符在暮色中溃烂。当贺垍远第26次跑调时，沈堰秋突然咬住他喉结："你故意的。" 沈堰秋用调音器敲他指节："毕业晚会改成诗朗诵吧。"少年突然咬住他耳垂："可你说过喜欢我的音色..."

　　他们在海妖般走调的琴声里接吻，沈堰秋的虎口抵着贺垍远喉结，数着他吞咽口水的次数。窗外暴雨拍打玫瑰丛，像极了那夜贺垍远在急诊室攥着他手背落泪的声音。

　　水晶吊灯在笑声中摇晃，贺垍远摸到他后背脊骨处凸起的纹身—此刻正随呼吸起伏，如同琴谱上未愈合的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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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前夜的潮汐声里，沈堰秋在礁石上摆出四十七个空酒瓶。月光将琥珀色瓶身照成骷髅眼眶，他想起贺垍远昨夜藏在吉他箱里的蓝宝石戒指，戒圈内侧刻着“2024.3.21”——是他们初遇那天的日期
　　松节油浇在木屋画布上时，火焰顺着《地狱变》壁画里扭曲的人脸爬上天花板。沈堰秋躺在火海中给贺垍远发最后一条讯息："吉他第七根品丝里有惊喜。"

　　浓烟灌入肺部的瞬间，他看见十四岁的自己正在火场外微笑，手里攥着从孤儿院的半张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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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CU的呼吸机在贺垍远眼底投下青灰的影。他握着沈堰秋缠满绷带的手，戒指在无名指上勒出血痕："我买了挪威的极光观测舱，等你好了...”

　　"分手吧。"沈堰秋突然抽回手，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

　　蓝宝石戒指滚落在血氧仪旁，贺垍远跪着捡起时，看见戒面映出自己扭曲的脸："你烧毁的画室...我重新装修成琴房了。"他颤抖着将戒指套回对方指尖，"里面摆了四十三把吉他，每把都刻着你教我的乐谱。"

　　沈堰秋的眼泪渗进呼吸面罩。当贺垍远第37次问"喜不喜欢我"时，他终于用呛伤的喉咙挤出气音："...喜欢。"

　　窗外暴雨拍打着移植银杏的新叶，像极了那晚火场里燃烧的毕加索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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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索推开病房门时，贺垍远正睡着在监护仪闪烁的绿光里。这个自称神经修复专家的男人，指尖把玩着沈堰秋的脑部CT胶片："苏黎世的记忆清除技术能让他重生。"
　　胶片在月光下显影出杏仁核的损伤区，那里储存着所有关于吉他、蓝宝石和火场的画面。
　　沈堰秋摸到枕下的美工刀——刀柄缠着贺垍远的领带残片。

　　"治疗过程会像格式化U盘。"西索将同意书推到他缠满绷带的掌心，"当然，包括那个弹吉他跑调的蠢货。"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沈堰秋已经咬破指尖在同意书按下血印。最后的月光里，少年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正在渗血，像颗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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