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明月霜

　　回到怡红楼，冷月霜仿佛失语了一般，三日不言不语，闷头做事，连老姨娘的针锋相对，她都置之不理。

　　她也没有再去过薛府，以免又打扰了别人，或许欧阳澈已经离开了。

　　然而，冷月霜这两三日的行为，让玉换锦纳闷的不行，玉换锦根本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知道她每天从哪回来。

　　想替她分担一点心情，也无从入手。

　　这日，待楼熄灯打烊，大伙都歇息了。

　　玉换锦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起身悄悄的来到冷月霜的地铺上，找了个角坐下了。

　　“这榻，还是这样硬啊。若睡不踏实，就来我房里睡，难道你忘了吗？”玉换锦说。

　　冷月霜对着墙壁侧卧，回答说：“我不是说过，习惯就好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玉换锦问道。

　　“没有，我谁的气也不生。”

　　“那你为何不转过来看看我。”

　　冷月霜听到这话，慢慢的坐起来，转头看向玉换锦。

　　就着窗外的光，她看到玉换锦的眼睛在昏暗中闪闪发亮。

　　她没数过共有多少日不曾看过这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了，就像刚认识的那天一般，如波似水。

　　冷月霜呆呆的看了玉换锦片刻，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到了玉换锦的脸上，她感到有泪流到手心。

　　玉换锦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蹙了蹙眉头，说：“霜儿，都怪之前姐姐不好，说了些气话，惹得你不愿待在楼里。”

　　“啊，不是的，没有。”冷月霜一下乱了阵脚，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我知道你一直不愿待在怡红楼，但是你最近出去，总是晚归，我以为你是连我也不愿见了，才一天也待不住。我每天都会担心，你不回来了怎么办。”

　　“我真的，让你觉得这么重要吗。”冷月霜问道。

　　“是啊，在这薄凉的世界里，也只有你为我着想，能和我讲讲话了。之前都是姐姐不好，说了糊里糊涂的话。”

　　冷月霜点点头，又躺下了。玉换锦也顺势躺在了她身边。

　　“你还想那个姓薛的吗？”冷月霜问。

　　“我……不想是假的，但也不愿想了，恼人心绪。但是我不能，连你也失去了。”玉换锦回道。

　　说罢，两人各看着天花板，沉默良久，没有再多说什么。

　　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宽慰在两人的心中蒸腾着着，直到夜深愈静，虫鸣愈响。

　　白天，冷月霜趁歇息的空档活动了活动筋骨和四肢，顿时觉得，前些日找欧阳澈练习确实起了不少作用，筋骨大幅度活络了起来，身手灵敏轻快了不少。

　　哪里也去不得了，是该干正事了。她想着。

　　她在门槛上坐了会，隐隐感觉到老姨娘的目光从她背后传来。

　　“呵，再过两天，叫你整个楼都伺候着姑奶奶。”冷月霜自言自语道。

　　是夜，静悄悄的夜，冷月霜盘算着自己的大事，自包裹里拿出那把随身携带的短刀，细细的擦拭着，自言自语地说：寒刀啊寒刀，想不到终有一天，我们还是要踏上着条有来无回之路。这条路一旦踏上了，就回不了头了，你可想好了吗？

　　刀，反射着寒冷的光点，自然是不会说话的。也不知她到底是在跟刀说话，还是再跟自己说话。

　　她握着刀，看着窗外的月亮，总觉得那月亮，一会变成爹爹的脸，一会变成欧阳澈的脸，还有玉换锦的脸，每一张脸，都会让她心生矛盾的思绪。

　　“当然是离开这里重要，有什么比立足更重要呢。还要带锦儿姐离开，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她。”

　　冷月霜又找出一个包裹，翻出了一套夜行衣。

　　夜行衣，她过去穿过无数次，是自她懂事起，最熟悉不过的衣服。

　　如今，好看的霓裳穿多了，竟慢慢忘记了还有这样一身衣服在包裹里。

　　曾经她穿着这身夜行衣，在树林里追过野猪、小鹿还有爹爹。

　　想起爹爹，她更是万般思绪，她喃喃道：“爹爹，真想不到，你一个刺客，竟不想我如你一样当一个刺客，可是我履行不了你的遗愿了，或许我的结局也会和你说的那般注定，但，这已是我的宿命之路了。”

　　她靠在墙壁想了良久，想了良多。她突然觉得脸上痒痒的，拿手去触摸，发现自己竟流了一滴眼泪。

　　天亮后，冷月霜先去“酒馆”把长刀还给了老大，回到楼里依旧不发一言，仿佛把自己置身世界之外一般。

　　然而，经过这些日子的事情，玉换锦这边也早就对她捉摸不定的行踪习以为常了，没有多问什么。

　　她静静地等到夜晚，在角落里卸下平日穿的衣服，换上深黑色的夜行服，再用黑布将头发、口鼻遮住，收拾好后，已然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

　　她将刀别在大腿外侧，以方便行动。“咻——”的一下，翻出了怡红楼的窗，与夜色融为一体。

　　外面的夜，是如此的静，黑漆漆的路口，仿佛是巨大的猛兽隐藏在黑暗中张开着黑洞洞的大口。

　　但此刻的她，就像黑暗中的另一头猛兽。

　　借着星月的光，街道的路清晰可见，她从屋檐底下的黑暗处匆匆掠过，有时也会从墙上、屋顶上飞跃而过。

　　偶尔还会看到别的屋顶上，有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身影快速飞跃着。

　　她也不确定那些人是什么身份。或许是暗中追查的捕快，或许是习武练功的大侠，也可能是和她一样的刺客。

　　总之，夜晚里看到的事物，总要格外小心。

　　拐过了两条街，她在一个道路口停下了，从身上拿出一张图，借着月光，又确认了一遍纸上标注的地点。

　　那地方是有点远的，但也不算难找，再赶两条街就到了。

　　终于，来到到了一座宅子前。

　　她围着院墙，找了个有树的地方，攀着树枝，爬上墙头的一处，正好看到院内的情况。

　　她用树枝遮挡着自己的身影，观察着院内的动静，但又久久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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