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竹马阴暗注视的第九年

　　秦洲风风火火地把饭送来，又要风风火火地走。

　　走之前陆子野叫住他，给他打了一个巨无霸冰淇淋。

　　冰淇淋一出店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陆子野连忙递给秦洲。

　　秦洲被打得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感慨这个冰淇淋之大，只能先顺着冰淇淋融化的地方往上舔。

　　“你今天没骑自行车来，下班我来接你。”秦洲一边舔一边说。

　　陆子野从兜里掏出张纸巾递给他，“不用，我和志方有约了。”

　　秦洲把纸接过，冰激凌化得快，秦洲三下五除二吃光了，然后低头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上的黏腻。

　　他的手指长，在阳光下比平时要白一点，苍劲有力。

　　明明太阳很大，但是秦洲似乎不急着走，也没有抬头，出声道：“过段时间我朋友会来玩。”

　　陆子野收回停留在他手上动作的眼神，“就是那天我推荐景点的吗？”

　　“对。”秦洲点点头，走几步到垃圾桶前把纸巾丢掉，转身坐上摩托，扭头看他，“我家没有多余的床，等他过来玩的时候，我可以和你睡吗？”

　　问出口的时候面上很随意，好像不管是拒绝还是接受都无所谓，也不管为什么他不能和朋友挤一张床，一切理所应当的一样。

　　但是，忐忑。

　　他以前未成年还在封闭学校读书的时候，如鱼得水地干了翻墙逃课玩手机诸如此类的事情，但是还能被老师一直认为是三好生。后来几次大型考试、面试、赶ddl，向来没有什么能让他紧张成这样，连喉口都干涸得厉害，明明刚刚才吃完冰激凌。

　　“可以啊。”陆子野眼睛被太阳照得睁不开，“你快回去吧秦小子，我要被晒化了。”

　　秦洲一言难尽地看着陆子野扭头进了店内，以前是害怕他会有什么风吹草动，现在是烦他没有风吹草动。

　　陆子野一进店里，就被赵玟闵那似笑非笑八卦十足又透着猥琐劲的眼神震慑到了。

　　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上蹿下跳天天作妖一点不嫌累的。

　　陆子野走过他，往里面一点的座位过去，打算坐下吃饭。

　　盖子一掀开，浓烈的家常菜特有的锅气扑面而来。

　　秦洲带来的菜有西红柿炒蛋和小炒牛肉。

　　牛肉应该就是昨天他妈妈买的新鲜现杀牛。

　　陆子野加了一筷子肉放嘴里，这牛肉炒得嫩，各种酱料比例适合并且量很少，并不喧宾夺主。

　　他一下尝出来这不是秦洲妈妈的手艺，他妈妈炒的牛肉也好吃，是拿手菜，但是又和眼前这盘哪哪不像。

　　“我天天来店里是为了追珊珊，陆弟弟，你说秦洲是不是也把我这招学走了？”对面坐下来个人，一开口就知道是谁了，压根不用抬头。

　　陆子野把西红柿炒鸡蛋浇到饭上，边拌边说：“你现在又觉得秦洲喜欢小珊姐了？”

　　他莫名习惯了赵玟闵这脑回路。

　　“是追你吧。”赵玟闵说。

　　陆子野筷子停下，抬头扫他一眼，没放在心上，“神经。”

　　赵玟闵见他埋头吃饭，不死心地问他，“你谈过恋爱吗？”

　　陆子野摇头，“没有啊。”

　　“那你喜欢过谁吗？”赵玟闵追着问。

　　“啧，”陆子野皱眉，“我要快点吃饭，吃完饭还要上班，你少和我说话！”

　　赵玟闵知趣地走开了，陆子野松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好好吃饭了，结果刚吃到一半，店里又来了个人。

　　夏佑铭是陪他姐姐出来买衣服的，现在趁夏雅在试衣服，溜到隔壁打算喝一点冷饮。

　　吕小珊很热情地送了他一杯，让他找个地方坐就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店里空调很足，夏佑铭拿着杯冷饮在店里为数不多的空座中挑选。

　　目光逡巡之下，陆子野不小心和他对视了一眼。

　　千万别来。陆子野心里默念着。

　　“诶，珊姐，我可以坐里面那里吗？”夏佑铭转头和吕小珊说。

　　吕小珊快速朝他指的方向看了一下，“可以啊，本来就是给客人坐的，只是现在有我们的员工在那边吃中午饭。”

　　“噢。”夏佑铭点点头，嘬了一口饮料，隔空和陆子野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到了其它位置上。

　　很好，很有礼貌。陆子野不由得对他笑得更灿烂了。

　　“人精啊。”赵玟闵在吕小珊旁边一边感慨一边帮她擦桌子。

　　陆子野把饭菜吃了个精光，颇有些意犹未尽，迅速收拾好垃圾和桌面，就又换上员工围裙，戴好帽子和口罩，站到了岗位上。

　　顺便把赵玟闵赶走了。

　　“你赶蚊子呢？”赵玟闵躲到一边，“行吧，我先走了，我爸妈店里还要我过去帮忙呢。”

　　“不送。”陆子野手里忙活着，也没看赵玟闵。

　　夏佑铭拿着可乐也跟着出去了，店门重，他手里拿着两杯饮料，赵玟闵帮他把着门惨声高叫：“夏师傅！快点啊！”

　　“练下身板吧，门都抗不住。”夏佑铭往隔壁衣服店走过去。

　　“这破店门太重了，我怀疑是根本不想做小孩生意，小孩根本推不动！”赵玟闵说着，往兜里掏着什么。

　　正说话间，就见一群小学生结队往炸鸡店走，带头那个两只手用力一推就开了，甚至颇绅士地让后面的人先进。

　　赵玟闵啧啧几声。

　　夏佑铭给夏雅送完饮料就出来了，见赵玟闵在裤兜里没掏到东西，就从自己兜里拿出一盒烟，拍他怀里。

　　“夏师傅！哎呦谢谢我夏师傅。”赵玟闵两下解开烟盒的塑封，取出一根来抽着。

　　本来想顺手就揣回自己兜，最后还是伸手还回去。

　　“不用，拿着吧。”夏佑铭靠着衣服店外墙。

　　“我感动得想给你跪下。”赵玟闵乐呵呵地把烟放回自己兜里。

　　“问你个事。”夏佑铭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一眼赵玟闵。

　　赵玟闵吐了口烟圈，“您问。”

　　“给我陆子野联系方式。”夏佑铭说。

　　赵玟闵被这种“问”法问愣了一下，等大脑恢复思考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嘴角还没扬起来就被夏佑铭打断。

　　“我小时候落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在他家里。”夏佑铭说。

　　“钱吗？”赵玟闵无所谓地说，“钱的话还是别想了，就算陆子野没发现，他家老头也发现了。”

　　夏佑铭懒得和他搭话。

　　赵玟闵翻出陆子野的电话号码，给夏佑铭转了过去。

　　“微信名片。”夏佑铭皱眉。

　　“哦。”赵玟闵才想起这个方式，把名片给推了过去，“加吧。”

　　夏佑铭收到消息，把手机放回口袋，“谢了。”

　　*

　　陆子野回去之后，看见堂屋里摆了几个装满的尼龙袋，进屋把衣服一脱，躺到躺椅上才开口问陆老头。

　　“爷爷，堂屋里是什么啊！”陆子野扬声。

　　陆老头没有立即回答，从后院背着手走出来，到陆子野身边才开口，“你爸爸今天来了一趟，那些东西一袋是衣服一袋是零食。”

　　陆子野盯着陆老头没出声，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放完东西就跑了，生怕我打他！他要是再慢一步，看我不打得他腿断！”陆老头沉声粗气地骂着。

　　他爸已经快十年没有回来过了，猛地一听见他刚刚居然踏足过这里，还有点像做梦。

　　陆子野低着头，“我不要那些玩意。”

　　陆老头坐到门口抽着旱烟，“我晚上送给别人去。”

　　爷孙两个坐在屋里半天没人吱声，陆老头最后叹了口气，站起身往外走，“唉，幸好我们两个一个要死了，一个长大了要出去了，没人再能看我们笑话了。”

　　陆子野背僵硬着，听到这话没忍住鼻头一酸，泪水像开闸一样争先恐后流了出来。

　　系统乱码了一瞬，从绑定陆子野开始就没见他哭过，即使知道作为人类陆子野已经算比较惨的那一类，看见陆子野哭成这样系统还是头一回。

　　它看着哭到肩膀打颤，泪水盈满手心的陆子野，也许是太可怜了也许是出于它骗他的愧疚，系统狠狠心向主世界申请了数据介入。

　　它机械地报告着。

　　【已查询到，你的爷爷寿命还有许久，宿主不必难过，作为人类寿终正寝已经很幸福了。】

　　“你懂个蛋。”陆子野从牙缝里吐出轻飘飘的责怪。

　　等陆老头回来的时候，陆子野已经做好了面条和菜。

　　油泼辣子把面汤呛得鲜红，上面还盖了一层牛肉，番茄炒蛋放在旁边可以倒到面上配着吃。

　　陆老头刚刚把两袋东西拖出去送给隔壁村麻友了，日头大，就算太阳要下山了也还是热得很。

　　他把风扇对着自己孙子，喝了一大口水。

　　爷孙两都是强心脏乐天派，现在已经可以坐下边吃边说正事了。

　　“你爸这次突然来，听说是为了孝良的公司。”陆老头夹了几块牛肉送入口中。

　　陆子野把番茄炒蛋盖到面上，“秦叔？他还有脸来见秦叔？”

　　“好像是孝良公司出了问题，还是涉及到你爸当初留的烂摊子，再加上孝良身体也有了毛病，干脆就脱手了一部分，也回来养老了。”陆老头大口吃着面。

　　陆子野抬头，“那秦叔现在缺钱吗？”

　　“钱啥时候不缺？”陆老头说着，“你还想着把孝良给你那些拿出来还回去？那都是杯水车薪，孝良能给你多少钱……”

　　陆子野埋头嗦面，“这您就别管了。”

　　“哦，今天下午秦小子也来了，送了两盒玩具给你，我给放后面篮子里了。”陆老头说。

　　陆子野往篮子里看，里面有两盒全新的拼图。

　　“秦小子给的？”陆子野拿起来看，这两盒正好是他打算要买的，以前也有人送他拼图，但都是秦叔送的，可能是看他朋友圈总是发这些。

　　“对，他放下就走了，我看他眼下乌青，估计是没睡觉。”陆老头喝了口面汤，被呛得咳了两下，感慨着，“刻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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