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

　　15

　　食堂几排桌椅间的走道里，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年轻的女子披着阳光大步走过来。

　　她面容美极而妖，眼瞳深处点染着一点华丽的瑰红色，右眼下面带着一颗黯红色的泪痣，仿佛天使吻过的痕迹。
　　长而浓密的头发尾端打着卷，随着她的步伐晃动，反射出丝丝缕缕金色的阳光。

　　她大步走到夏瑜面前，笑着打招呼：“嗨，心上人，你好呀。”
　　无视许馨然铁青的脸色，她坦然伸出手：“认识一下吧，我叫宴倾，是你的追求者。”

　　“宴倾！”一个短发女孩从后面跑过来，因为腿短是一路小跑的，但还是堪堪才追上，她抓住宴倾的衣袖，喘着粗气说：“宴倾，你在干什么？快跟我去吃早饭吧，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鸡蛋饼！”

　　宴倾眉心不悦地皱起：“我昨天已经说过了，不要跟着我。”
　　“可是，我是你的女朋友啊。”短发女孩扬起长满雀斑的脸，委屈地说：“你怎么可以不要我，来勾搭别人呢？”

　　食堂附近的情侣们纷纷看过来。

　　这种感情纷争在这种明令禁止谈恋爱的地方可不多见，大家都觉得很有趣，笔记知识点都不香了。

　　夏瑜皱起眉头，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如果宴倾还和这个女孩在一起，又来对自己说那些话，那太冒昧了。

　　宴倾把自己的衣服从短发女孩手里扯出来，漠然道：“我不管你是谁安排给我的‘女朋友’，我昨天就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还想继续纠缠，再把老师引来一次吗？这次你猜我们谁会被罚进末位考场？”

　　短发女孩听见“末位考场”四个字，立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昨天她和宴倾纠缠的时候引来了老师，凭着她在学校多年的经验，最后只有宴倾一个人被罚进末位考场，而她只是扣掉了30分。
　　她本来以为宴倾出不来，早上已经在物色新的女朋友人选了。

　　她发愣的功夫，宴倾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扯了出来。

　　女孩又惊又疑，既不明白宴倾是怎么从几年都无人生还的末位考场回来的，又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这么果断地拒绝自己。

　　直到她接收到许馨然凶恶的眼神才如梦方醒。
　　她瑟缩了一下，在许馨然目光的催促下，追问宴倾：“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呢？这个女的有什么好，你为什么就要追求她？”

　　宴倾想了想，“一见钟情吧，我第一眼看见她就喜欢。”
　　她重新把手伸给夏瑜：“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吃饭吧？”

　　夏瑜看着她染着瑰丽暗红色的眼瞳，觉得这人全身上下的线条勾勒无一处不完美至极，找不出任何的瑕疵，好似一件完美的艺术作品。

　　仿佛被蛊惑一般，她拉住了她的手。

　　宴倾一使力便将她拉起来，回身指了指那两人：“至于你们两个丑东西，不想招来老师被罚进末位考场的话，就给我安静吃饭。”

　　“末位考场”四个字的威慑力十足，短发女孩瑟瑟发抖地看着她们两个走远，才凑到许馨然身边问道：“怎么办呀，要不然我们两个凑一对吧？”
　　许馨然咬牙切齿，低骂道：“滚开！”

　　她恨恨地盯着两人的背影，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能在记忆全无的情况下迅速联合到一起。
　　难道宴倾没有失忆？

　　不、不可能。
　　怪谈三大规则之一：规则面前人人平等。
　　这个怪谈会剥夺进入者原本的记忆，就算是宴倾这种高等原生生物，进了这里，也会受到规则的束缚和影响。

　　原本以为宴倾进了末位考场，会在里面滞留几天，没想到她第二天就出来了，而且还毫发无损！

　　夏瑜也很奇怪，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跟宴倾走了，她们甚至还不是情侣！
　　明明夏瑜唯一的前女朋友就在这里，许馨然已经尽量在模仿她的行为了，夏瑜不应该喜欢她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

　　许馨然愤怒地折断了筷子。

　　另一边，宴倾拉着夏瑜找了一个远离许馨然的桌子坐下。

　　“你还想吃什么，我去买。”宴倾说。
　　“我不太饿，”夏瑜说：“……粥吧。”
　　宴倾去窗口买了两碗粥，包子和鸡蛋，放在一个塑料托盘里，摇摇欲坠又十分平稳地全部端了过来。

　　夏瑜给自己那碗粥里放了半勺白糖，用勺子轻轻搅着。
　　“你昨天真的去了末位考场吗？”她问道。

　　“嗯。”宴倾学着她的样子也加了半勺白糖，喝了一口，又多加了半勺。

　　宴倾很喜欢吃甜食。
　　夏瑜心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她摇摇头驱散这个奇怪的念头，继续问：“里面有什么？也是普通的考试吗？”
　　“不是，会冒出一些脏东西。”宴倾说：“你最好不要落进去，你看起来胆子不大。”

　　夏瑜打了个冷颤。
　　虽然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自己的确胆子小。

　　“你是因为拒绝刚才那个女生才落入末位考场的吗？”夏瑜问。
　　“我根本就没答应她，是她非要纠缠，引来了老师。”宴倾在桌上磕开鸡蛋，满不在乎地说：“正好我对那个末位考场有点好奇，就进去看看咯。”

　　她看起来是真的不害怕，还在低头认真地剥鸡蛋，可惜剥得坑坑洼洼，有一半都留在了蛋壳上。
　　宴倾举着那个形状丑陋的鸡蛋，挑剔地端详片刻，最后送进自己嘴里。
　　“我再帮你剥一颗。”她口齿不清地说。

　　“我来吧。”夏瑜顺手拿过另一颗鸡蛋，在桌上磕破之后顺势一滚，所有蛋壳都碎成小块，然后被完整地剥离下来。

　　一个圆润完整的鸡蛋被放进宴倾的餐盘里，宴倾开心地眯了眯眼。
　　然后就听见夏瑜犹豫的声音：“里面……有鬼吗？”

　　“你的心里没有就没有。”宴倾说：“不过你看起来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恐惧，所以最好别试。”
　　“那是个还没成型的小怪谈，暂时寄居在这个怪谈里面，等成熟以后就会剥离出去。”宴倾说。

　　夏瑜低头喝了口粥，她现存的记忆中并没有“怪谈”这个词，但听到以后却并不感到惊讶。
　　“那么末位考场里面没有离开的提示。”她思索道：“毕业的关键还在考试上面。”
　　“你已经想到破解的方法了，对吗。”宴倾说。

　　“说起来不难，但实行起来有难度。”夏瑜说：“学校规定成绩前1%的人获得毕业资格，后5%的人要被淘汰，如果大家都考一样的分数，这个规则就不攻自破了。”
　　“最好的解决方法其实是大家都考0分，这样大家同时获得毕业资格，但学校里面的学生太多了，很难实现统一。”

　　宴倾点头：“人性贪婪，只要有一个人想要拿到绝对的机会，多考哪怕1分，剩下的人都只能成为他的垫脚石。”

　　“所以只能选择第二个方法。”夏瑜说：“学校每个月进行一次考试，不可能全都是新题，我猜测肯定有固定的题库，要么是成套的试题，要么是所有试题打乱以后重新排列组合，以学校考试频率判断，前者的概率更大。”
　　“所以如果能够留下正确答案，哪怕只有一版，在漫长的轮换中也肯定能够轮到，那时候会有很多学生考出同样的高分，一样可以破解这个规则。”

　　宴倾含笑打断她：“你这个思路好像是怎么让更多学生毕业，你已经确定自己能毕业了吗？”
　　“我昨天看了舍友的笔记，”夏瑜语气淡然：“如果只是这种题目的话，两次考试内我能进入前1%。”

　　“这么厉害呀，那我们肯定能毕业了？”宴倾笑眯眯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夏瑜有点惊讶，但竟然没有想要躲闪。
　　“也不是，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搞清楚。”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就是为什么这些学生一定要谈恋爱。一定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让他们不能或者说不敢落单。”
　　“这个问题就交给我吧。”宴倾说：“你解决题库，我搞定这个问题。”

　　夏瑜想了想，同意了。
　　学习是她所擅长的事情，至于为什么要谈恋爱，可能要到处调查获取信息，而宴倾连末位考场都能顺利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刚刚见面的人如此的信任，只是觉得和宴倾一起心里就十分安定。

　　她们定好了计划，也差不多到了上课时间，便离开食堂前往教学楼。
　　宴倾跟夏瑜一起进入教室，在许馨然阴恻恻的目光下，拉着她来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现在我们是一对了，你可以抛开那个丑东西和我坐一起。”她扬声道，故意对许馨然挑了挑眉毛，眼角下那颗瑰丽的泪痣生动地闪了闪。
　　夏瑜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不是还在追求我吗？”她难得开了个玩笑。
　　“对啊，所以你坐在我身边，我才有机会嘛。”宴倾直白地说。

　　上课铃打响，老师的高跟鞋在走廊里响起，许馨然不甘地把头转了回去。
　　宴倾忽然靠近夏瑜，小声说：“一会我溜出去找线索，学习的事就交给你了。”
　　“啊？”夏瑜呆了呆：“这样行吗？会不会被老师抓住？”
　　“放心吧，抓住也没关系，不是还有你吗？”
　　老师臃肿的身形出现在门口，宴倾抓紧机会在夏瑜耳边轻轻碰了一下：“我相信你，小甜点。”

　　夏瑜小声惊呼了一声，没有排斥的情绪，耳垂先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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