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疯子

作者:时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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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初夜


      君宙仅仅只是把目光移到那套上一秒,就毫不犹豫转过身:“你喝多了。回去洗澡睡觉吧。”
      陈戟的确是去洗澡了。
      可是他洗到一半,君宙在外面忽然听到了一声剧烈的物品撞击的声音!
      他触电一样弹起来冲进浴室,发现地上躺着一瓶沐浴液——满满一瓶,不过好在包装是塑料制的,没有碎掉。
      是陈戟刚才将它愤怒地杂向了门。
      君宙看着浴缸里坐着的、因愤怒而满脸通红的陈戟,皱着眉小心地走上前去,轻轻问:
      “怎么啦?”
      陈戟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君宙,眼底似有火焰喷涌,他“唰”地站起来,迅速地跨出了浴缸,朝浴室门走——他走的很坚决。
      君宙追上去,尽管站在他背后,也尽量移开自己的目光,他不敢再去激陈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衣架上衣服的口袋里翻翻找找。
      陈戟又一次,翻出那片condom。
      他就那样捏着那片,朝君宙走过来,然后狠狠地把它砸到君宙脸上:
      “你他妈什么意思?你他妈在等什么?”
      伴随那condom砸下来的还有这两句硬邦邦的脏话。
      陈戟气的嘴唇发白,他伸手揪住君宙卫衣的领子,将他向后推,向后推,一直推到床上,君宙被他按在上面,躺着,平静地看着压到自己上方的暴怒的陈戟。
      “两次了,两次!你他妈装什么?装他妈什么正人君子?!”陈戟怒吼着,吼到嗓子都微微嘶哑。
      君宙不说话,就任由他骂。
      停滞的游艇此刻遇浪,微微晃动了起来,陈戟的垂下的短发一下一下,刮弄君宙的鼻尖。
      他不说话,陈戟火上加火,他愤怒地、不停地捶着床,捶在君宙耳边,“咣咣”声不绝于耳。
      陈戟终于伸手掐住了君宙的脖子,就像他上次掐他那样。
      “君宙,你他妈的,到底在等什么?到底是你脑子有病还是我脑子有病……”
      陈戟红色的怒火似乎化成了蓝色,面上趋于幽静,实则更加灼热。
      他不再继续发怒,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他下面垫着的君宙的身体的变化。
      而其实,他掐君宙的力气并不大。
      君宙还可以说话,他轻轻握住了陈戟的手腕,望着陈戟美丽的、滴着水的、无暇却已支离破碎的脸。
      君宙声音平静如水:“我等你喜欢我。”
      陈戟不知道的是,那天君宙问他提出做是不是在偿还他。陈戟点了头。那个只有轻微幅度的点头,却让君宙的心寒透了。
      从那一刻起,君宙浑身都是冷的。
      “等我喜欢你?”陈戟重复了一遍。
      君宙点头,然后缓缓坐了起来,在黑暗中问:“你喜欢我吗?陈戟。”
      他太想知道了。他想知道,陈戟做过的那一切,究竟是喜欢,还是偿还。
      沉默在海浪声中显得太过让人崩溃。
      陈戟每沉默一秒,君宙的心就冷下去一分——已经降至冰点,他连温柔都掉在地上,捡不起来了。
      “你一定要等我说那几个字吗?”陈戟忽然松开君宙,躺在了一旁。头顶有一块玻璃天窗,他看着一片漆黑的夜,眼睛比夜还要空洞。
      他这样问,倒像是说了答案一样。
      君宙坐着,陈戟躺着,他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阵沉默似乎有足足五分钟。
      “我都……”陈戟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我都愿意让你上了,你他妈,还要逼我说这些东西……”
      君宙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
      他好像听懂了陈戟的语言。
      “我不傻。我真不傻,君宙,”陈戟的声音闷闷的,颤抖了起来,“可我妈走后我就想好了,我一定会去死。你想要让我改变,但我做不到!”
      君宙转头看着他,抓起一角被子,轻轻盖住了陈戟的下身:“我没求过你什么事吧?”
      陈戟不吭声。
      “我就求你别死,”君宙隔着被子,俯下身,自背后抱住陈戟,“别死,别丢下我。”
      这句话落进陈戟耳朵,唤醒他记忆的一角。

      儿时的某一天,陈戟半夜被噩梦惊醒,梦见妈妈不要他了。他醒过来,妈妈却不在家里。打开窗户,看着窗台上的君子兰,看着楼下破破烂烂的路灯,等妈妈回来。
      他边等边哭,不知道等了多久——那或许是大人世界的一个小时,但对于陈戟来说,就像已经过去了一整晚那样漫长。
      楼下响起高跟鞋的声音——是妈妈!
      他看着路灯下摇摇晃晃走着路的妈妈,抹着鼻涕大喊:
      “妈妈,别丢下我!”

      那时候的妈妈,也像现在这样犹豫吗?
      她丢下他的时候,也像他现在这般挣扎痛苦吗?
      陈戟缓缓睁开眼。
      房间里有淡淡的香氛味,陈戟露着一只眼睛,轻轻笑了一声,说:
      “我这样的人,这么罪恶的身体,除了报复一切,别的什么也不会。”
      他感到身后一空,是君宙离开了他。
      随后,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脱衣服的声音。

      日日想,夜夜想。
      君宙捡起落在地上的condom,看那包装,已经褶皱到像要破了。
      他知道陈戟的答案了。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拿着它的感觉要快乐。

      陈戟回过神来时,君宙已经小心翼翼地吻了他。
      那片终于被用了。
      还被用了不止一次。

      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外——陈戟没有想过是这么疼的,疼的人要裂开了,君宙也没想过陈戟真的是狗做的,他把君宙嘴唇、肩膀咬出一块又一块的血痕,后背也满是他抓出来的伤口,甚至君宙头发也被抓掉了一把。
      君宙像是被欺负的那个,浑身上下被陈戟折腾得没了一块好肉,整夜丝丝拉拉地疼,但疼痛让他愈加疯狂,于是着疼痛便转移到了陈戟身上。
      过度兴奋,过度吸热。
      他们创造出了自己的世界,因此,这个世界再与他们无关了。

      游艇在海面上漂,没有人可以出逃。
      即便君宙睁眼的那一刻没有看到陈戟,他也知道,陈戟他就在这里。

      陈戟没有睡,他被那后劲疼到没办法闭上眼。
      他早就裹上君宙的大号羽绒服跑到甲板上看日出,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是温和的万宝路。
      君觅端上来做好的早餐来三楼找他们,第一眼就看到了眯着眼睛抽烟的陈戟。
      “昨晚感觉怎么样?”君觅露出和善的笑容,把托盘放到甲板的餐桌上。
      陈戟皱眉:“你房间里安监控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做了?”
      君宙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容更灿烂了:“我就想问问你休息的怎么样,你怎么不打自招?”
      陈戟不知道什么叫尴尬,他又没素质地把烟头丢进海里,一遍转身往房间走,一边撂了句:“不关你的事。”
      本来以为君宙他哥会生气,结果君觅只是笑着摇摇头叹了句:“这小孩儿……”

      君宙醒来后见陈戟不在,本想出去找他,听到他脚步声,又躺好装睡,陈戟果然跑过来说话了,他坐在君宙旁边小声嘀咕:
      “真可恶,你表哥跟你长得有点像,我看到他就想到你晚上的样子,然后我看着海也想着你,看着烟也想着你,我现在脑子里脏死了。”
      君宙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表示自己醒着。
      陈戟一把捏住了君宙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你说我回去后会不会见到男的就想起你?你真太可恶了。”
      君宙睁开眼,一把将他抱住,鼻梁在他耳边蹭蹭,说:“你真太……”
      “紧了”两字刚到嘴边,又憋回去了。
      陈戟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只觉得浑身又疼又软,像是被摁开了开关一样,觉得自己每个细胞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样想着,又恨了起来——
      “你真太可恶了。”陈戟冒着火重复了一遍,越想越气,将枕头狠狠砸向君宙的脸。
      君宙被陈戟咬的遍体鳞伤的,居然还被骂可恶,他气不过,和陈戟就在床上扭打了起来,陈戟一口咬住君宙的下巴,咬的很用力,君宙只好撒开了手,说:“好了好了,我送你个东西。”
      陈戟被抚了后脑勺,逐渐平静下来。他羽绒服还没脱,就趴在床上不动了,长腿直直地挺着,像极了昨晚紧张时的姿势。
      君宙光着身子在背包旁翻翻找找,最后拎出来一个有着古色古香纹路的四方盒子。
      只在他拿出来的瞬间,陈戟就忍着撕裂般的疼痛冲了上去——那是他的象棋,他的玉象棋!
      小时候和李长今一起拜了个老爷爷为师,那爷爷是陈戟见过最聪明的人,一把白花花的胡子,整天笑眯眯地,教给陈戟和李长今“马走日,象走田”。
      侯爷爷临终时候没有儿女来看他,他求邻居去三号楼把小陈戟叫来。
      他那天奄奄一息握着七岁的陈戟的手,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孩。平时我们下的那副棋,是我们家祖传的棋,光绪摸过的,它传不了我那些不肖子孙,就传给你啦。”

      君宙帮陈戟把盒子打开,里面的玉棋圆润光滑,通透柔腻。
      只是……
      “这不是我的那盒棋。”陈戟摸着崭新的棋身,语气难掩失落。
      君宙轻声说:“我问了白孔明你从前那副棋的样子,找人新定制的……你从前的那副,我会再留意去找的。”
      “……”陈戟低着头,不说话。
      君宙知道他死都不会说声谢谢的。不过君宙也不想让他说就是了。
      陈戟低头了一会儿,忽然仰起头问:“你会下象棋吗?”

      回去的路上,他们一直在下棋。
      君宙知道中国象棋的规则,多少和国际象棋有点关联,只是——
      陈戟下的太好了,有点,下的过于好了。
      他落棋的速度很快,似乎每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很敢下,只为了那一步将军,弃子无悔。
      “你……真厉害。我下不过你。”君宙终于宣告失败。
      抬头看表,已经过了晚饭点了。
      平时陈戟总是迷迷糊糊,走路都像是飘着的,唯独在下棋的时候,他睿智、专注,仿佛他就是棋盘上的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战场厮杀。
      这样的陈戟,是君宙从未见过的。
      君宙盯着陈戟蜷缩在沙发椅上的双腿,忽然想起了陈戟早上的一句“我脑子里脏死了”。
      君宙又何尝不是呢。
      毕竟昨夜是他和陈戟第一次做,他整日地挥之不去,每一个细节,他每一个部位,都像是放电影在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循环播放。甚至只是看见陈戟,他就已经……
      可能还是年轻气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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