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

　　给沈汀燃打钱已经过去两天了，他们的对话仍旧停留在上次云眠和他的通话上，云眠划拉了两下聊天框，没有任何的消息，连句收到了工资都没有。

　　也不知道那天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云眠叹了口气，难道她真的把他伤得太深了？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说了吗？

　　付卿好不容易有空来工作室慰问她，就看见她坐在操作台边唉声叹气，心思凝重得仿佛让她看到了刚成立工作室时因为资金发愁的云眠。

　　在云眠拿起手机看了第五遍，又接着叹了口气的时候，她终于是忍不住了，“不就是一个弟弟吗？你这儿的模特还少吗？就这么紧着他，那你拒绝人家干嘛，真搞不懂你。”

　　云眠将手机丢到桌面，人往椅子后方靠着，有些无奈地闭了眼睛开始捏着她隐隐作痛的眉心。

　　过了一会儿，她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贱人这个词了，人就是爱犯贱，拒绝了也想着，不拒绝也想着。”

　　付卿耸了耸肩，“我看你是喜欢人家不自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云眠莫名又想起那天在医院，她像是一个知心大姐姐一样，给他胡乱说了一通大道理，她其实看到他都要哭了，但还是狠心说了下去，也怪不得他出院了不告诉自己，但如今她的心像是被棉花堵了一样，不上不下，积食都没这么难受。

　　付卿走到一旁开始欣赏她的设计，其中一件半成品的男士唐装很特别，她鲜少看云眠设计古装，通常都是现代装，之前知道她打算接触这一块的时候，她还央着云眠给她设计一件呢，谁知道她死活不乐意，说什么手法不纯熟，今天一看，确实有些不太纯熟，应该是第一次做。

　　她抬手摸了摸上面的刺绣，针脚一般，不过整体看着还算是和谐，不难看，但相比于市面上其他的古装设计师，还是欠缺了些功力。

　　“你这男士唐装挺特别的，想要往古装方向发展了？”

　　云眠抬头看去，也起身过去，她理了理那衣服的衣襟，看着平整了以后才说：“没，设计着玩儿的。”起初有灵感是因为她那段时间在看古装剧，脑子蠢蠢欲动，但又想不出要设计什么，直到有一天沈汀燃穿了一件合作方送的中式改良唐装，她脑子里才有了清晰的想法，马不停蹄就设计了出来。

　　后来沈汀燃就出事了，她也没能再继续设计，再后来因为服装展的事情，就搁置到现在了。

　　“这是你第一次做吧，不愧是大设计师哈，有天赋啊，要不你设计这个好了，保证赚大钱。”

　　云眠现在除了服装展，其他的都没时间考虑了，她神色恹恹，“再说吧。”设计初衷的灵感都没了，好像也没什么兴趣了。

　　付卿看她兴致不高，所以等她下班以后也不顾她的拒绝，拉着她直奔酒吧。

　　还兴致勃勃地和她说：“等会儿给你个惊喜。”

　　京酒吧。

　　两人停好了车就直接去了付卿预定的包厢，里面还没人，但酒水食物通通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这间房的主人去享用。

　　云眠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付卿的惊喜她都猜到了一半，她是个摄影师，所以认识的模特不比她少，但她和云眠最大的区别就是，她喜欢撩人，云眠喜欢工作。

　　所以付卿的男友自从工作以后就换了好几个，而且还各个都是极品，甚至还和前任处成了好朋友，云眠有时候好奇，她为什么不和前任断了联系，这样不会觉得别扭吗？

　　结果她说：“颜值即正义，我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和帅哥做朋友的机会。”

　　云眠扶额，玩得开的人就是吃得好。

　　她们才坐下不到十分钟，就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都是些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弟弟。

　　云眠看着他们热情地和付卿打着招呼，自己则躲在一旁当空气。

　　有好几个看清云眠长相的弟弟有些蠢蠢欲动，但付卿没说话，只好时不时往云眠这儿送几个眼神，云眠眼观鼻鼻观心，权当看不见，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喝酒。

　　付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都寒暄过后这才开始隆重介绍起来。

　　“来来来，今天请大家过来呢，主要就是一个任务，谁能让我的闺蜜笑一个，我就奖励他我闺蜜的微信，怎么样啊？”

　　众人欢呼，云眠却觉得有些尴尬，眼风扫过去，简直要将她给活剐了，但付卿权当没看见，她就是想要云眠看清楚，这世界上的弟弟多了去了，一个走了还有另一个，这不是喜欢，还有下一个。

　　“卿姐，我先来。”有个长相有些奶的男生举了个手，看着呆呆的，付卿看见他像个学生一样的动作当即就笑了，“好啊，你有什么办法？”

　　“我会学猫叫。”

　　“哇呜！快快快，看能不能让姐姐笑一个。”众人立即开始起哄，云眠也被付卿拉到那个男生的面前坐下。

　　她有些不乐意，但付卿却附在她耳边说：“先看看嘛，说不定真能逗你笑呢，你看看他，长得多可爱，唇红齿白的，不比你那个弟弟好看啊。”

　　没办法，被人拉着走也走不了，云眠只好在他面前坐下，谁知道那个男生一看见云眠脸就红了，还不敢直视她，付卿见状就笑骂道：“怎么了？她就这么好看，你看到姐姐我怎么不脸红啊？”

　　“这个姐姐……太……太好看了，我有些紧张。”那个男生眼睛转了一圈，最后盯着地面说话声音也小得像蚊子似的。

　　云眠有些无奈地笑了，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看她就紧张的，那个男生见她笑起来，脸更红了，但周遭人见了就开始嫉妒着起哄，“什么呀，他都还没表演，姐姐就笑了，这也算吗？我见了姐姐也脸红啊。”

　　……

　　A大寝室。

　　沈汀燃同样坐在桌边看着手机，微信里也没有云眠的消息，就连朋友圈都还是一个月前的，她竟真的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些烦躁的扫了扫自己的头发，手机被他丢在桌面，随手又去把书拿起来，还是上回宋漓说他的那本，进度也还是上一次的。

　　才翻开书，手机忽然就响起来，书被他随手丢下，倒在一边，他看也没看就接起来。

　　但那人的声音与他心底所期盼的却背道而驰。

　　“什么时候住的院，怎么不和我说？”

　　电话里头声音有些疲倦，虽然是关心的话语，但他听起来却像是质问，沈汀燃冷了眉眼，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些寒意，“没空。”

　　“周末回来一趟，我有话要问你。”

　　电话被挂断，手机停留在最近通话的页面，最新的一条是方才的，通话时间只有20秒钟，备注只有一个字：爸。

　　手机屏幕黑掉的一瞬间，房门被打开，“燃哥，江湖救急！”

　　宋漓带着沈汀燃来到京酒吧时，已经是晚上的11点，大街上人没几 ，但酒吧里面可热闹着，沈汀燃头发还没长，寸头加上有些锋利的剑眉，手上还吊着绷带，冷了脸就自带着痞气，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小女孩儿的目光。

　　“哇，快看那个帅哥，寸头帅哥，好帅啊。”

　　“战损感，我不敢想象他在床上有多能干。”

　　“天，一定很持久吧。”

　　沈汀燃他们顾不得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进了酒吧就直奔包厢。

　　宋漓本不想惊动沈汀燃的，一是他伤还没好，二是这本来不关他的事，可他实在想不到别人了。

　　起因是宋漓所在的社团因为在全国机器人比赛中获奖了，所以想着今晚来酒吧庆祝一下，但他们来到的时候却被告知包厢要让给别人，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所以始终僵持不下。

　　后来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打起来了，宋漓眼看着场面就要控制不住，立马去找了这家酒吧的老板，结果老板却帮着对面的人说话，硬是要他们吃这哑巴亏。

　　社团的人各个都十分不服气，有几个脾气是一点就着，听到他们要让的人是这市里的名贵，顿时就不屑起来，又将要打起来，宋漓马不停蹄地跑回学校去拉人过来。

　　别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沈汀燃在这家酒吧里说得上话，所以顶着被骂的风险他也要把人叫来。

　　沈汀燃到了现场以后，那酒吧的老板态度立马就变了，对着沈汀燃简直了，就像太监见到了太子爷，又是点头哈腰，又是赔礼道歉的。

　　但抢包厢的却不乐意了，看见沈汀燃毛头小子的样子，却也不怕，领头的那个轻蔑地上下打量着他，随即就动手了，他伸出手往沈汀燃的胸口推了一下，“哪儿来的毛头小子啊，给爷我倒酒倒是还凑活。”沈汀燃往后一退，酒吧老板在他身侧急得开始擦汗。

　　沈汀燃垂着的眸在退了一步后缓缓抬起，眼底的不屑和玩弄比那人更甚，就连宋漓都察觉到了他不善的气息，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吗？”
　　薄凉的嗓音在包厢内响起，老板却忽然跳到两人中间，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领头的，似乎在骂他，随后又谦卑地对着沈汀燃说。

　　“燃少爷，不好意思，我这就让他滚出去。”

　　“来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不是，你怕他？他不就是个毛头小子？”

　　“给我闭嘴！”那老板似在骂人，实则是想要护着那领头的，推推嚷嚷着就将人推出去了。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叹之余只对宋漓竖起了大拇指。

　　不知道他从哪里搬来的救兵，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看老板的态度，来头不小。穿着看不出什么，连个牌子都没有，就是这寸头和手上的绷带，加上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叫人看了有些犯怵。

　　沈汀燃看了眼宋漓，后者了然，赶紧对他们说：“师兄师姐，这是我朋友，朋友，你们继续吧，我带他先回去了。”

　　宋漓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呼了口气，“燃哥，你真牛。”

　　沈汀燃转身离开，却不是走向门口，他步子迈得缓，周遭的小女生又开始蠢蠢欲动，但碍着他生人勿近的气息，都纷纷退却了，只敢默默地看着他。

　　宋漓跟在他身后忽然听见前面的人说了一句，“我去卡座那儿坐会儿，你去和他们玩吧。”

　　宋漓啊了一声，不过后来又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过问，摸了摸鼻子就走了，他原本以为沈汀燃心情不好就一天，谁知道这么多天了，还神色恹恹的，刚才的气场消失了以后，他又变得有些颓废起来。

　　宋漓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因为云眠姐，他要借酒消愁了。

　　他才到卡座上坐下，就有服务生认出了他，直接问他是不是老样子，他随意地点了点头，服务生离开，沈汀燃就坐在卡座上出神。

　　他的父亲，能给他的就这些了吧，让人足以害怕的家世。

　　而就在那个包厢隔壁的现在，云眠身边的那个男生正想法设法地和她聊天，因为那个不经意的脸红，他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云眠的身侧。

　　也自然是得到了云眠的微信，本来她是不想要加的，但拗不过付卿，说什么要说到做到，否则她在这个圈子就信誉不保了。

　　男生腼腆地笑着，露出了上排牙齿的小虎牙，眼睛弯弯地，莫名地云眠想到了沈汀燃，他笑起来也是眼睛弯弯的，不过后来他因为手术剪了寸头，有些不大高兴，而且后来两人有了不愉快，她就再没见他笑过。

　　反而是哭的情形更多，湿漉漉的狗狗眼……还有撒娇叫她姐姐的情形。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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