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兼雨

　　“要不撤回了吧？”林翩把捂着严小茵的手收回来，说道，“真的太傻了。”

　　“别呀，发都发了，而且我语音也都这么发了，再撤回不太好。”严小茵看着快要加载出来的视频，说，“没事儿，齐简学长绝对不会嘲笑你。”

　　“我不是怕他嘲笑我，我是……”林翩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严小茵追问道：“是什么？”

　　林翩重新坐到凳子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小茵，你说我发这样的视频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严小茵没能理解到她的意思，问：“这视频怎么了？”
　　林翩说：“就是觉得，我直接传我的视频给一个男生，会不会太突兀了？他会不会多想啊？”

　　“会吗？”严小茵想了想，说，“不会吧，又不是不熟的人，作为朋友发个好笑的视频开个玩笑，没什么问题吧？要是他多想就是他的问题，说明他就是喜欢你。”
　　说完又打趣般地凑近林翩的脸，说：“你觉得他会不会多想呢？”

　　林翩听她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又见她凑得越来越近的脸，连忙别开脸去，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说：“那还是发吧，他肯定不会多想。”

　　不一会儿，齐简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不傻，很好看。”严小茵看后，笑着读了一遍，又对林翩说，“你说，他这是多想了还是没多想？”

　　林翩在听到严小茵读的那句“很好看”后，耳朵不自然地红了，闻言，连忙道：“这一看就是敷衍的话，当然是没有多想。”

　　严小茵逗她：“那你是希望他多想还是不希望他多想？”

　　“当然不希望！”林翩从严小茵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机抢回来，说，“吃饭吧，都快冷了。”

　　严小茵又笑了两声，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炒饭上，却往厕所走去：“等等，我先上个厕所。”

　　林翩在她去厕所后，拿起手机点开与齐简的聊天界面。

　　[齐简学长：不傻，很好看。]

　　她看着最后这一条消息，纠结着要不要回复什么过去，可最终只是退出聊天界面，关上了手机。

　　严小茵问她希不希望他多想，也就是问她希不希望他喜欢自己。

　　她说不上希望，也不能说不希望。

　　对于一个小时候看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故事，长大后看言情小说的女孩儿来说，对爱情充满幻想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能让其产生这种幻想的对象，可以是班上的同桌，可以是站在讲台上发言的学霸，也可以是隔壁班里长得最帅的班草。

　　而对此刻的林翩来说，齐简长得帅性格好，除了有一张能激励自己学习的脸以外，还是一个最好的幻想对象。

　　这种幻想是极其私人和单向的，与幻想的对象本人并没有关系，可如若幻想对象反过来真的喜欢上了自己，她反倒觉得有些虚幻了。

　　因此，她从未想过齐简会喜欢她。

　　只是随着与齐简的关系越来越近，她一边保持着对他的幻想，一边为有这种想法的自己而感到难为情。

　　正如严小茵说的，作为朋友来说是很平常的玩笑，她却仿佛害怕被对方刺探到什么秘密似的，在意他是不是会多想。
　　可事实是，多想的不是齐简，而是她自己。

　　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她对齐简原本那单纯的幻想中，似乎多了一丝喜欢。

　　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她不能再把齐简当做幻想对象了。

　　虽然她渴望爱情，却也同样为自己可能会真的喜欢上什么人而感到惊慌失措。

　　她从来没有喜欢谁，在对拥有这样的感情充满了期待的同时，也充满了顾虑，因而导致了下意识的逃避。

　　……

　　另一边，在火锅店里的几人一边畅饮一边聊天。

　　在喝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李莹把筷子猛地摔在桌子上，大骂道：“妈的死渣男！长得死丑还敢出轨！浪费我感情不说，还浪费我这么多钱！尼玛的，渣男都去死！去死！”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着些颤抖，眼眶也红了起来。

　　许雯雯见她这样，既对她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感到松一口气，又对她这副难过的模样而跟着感到难受。

　　“莹莹，骂吧，把想骂的全都骂出来，”许雯雯抱着李莹，手在她背后安慰地轻轻拍着，“骂出来就不伤心了。”

　　“雯雯……”这一下李莹终于哭了出来，她边哭边又骂了几句渣男的话。

　　此时，孟依杰已经完全不行了，正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叶昀走过去推了推他，试图把他喊醒，他却只是闷哼了几声，头也没有抬一下。

　　齐简从卫生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起先是被李莹痛骂渣男的哭喊声给吓了一跳，然后走到孟依杰旁边，跟着叶昀喊了他几声，却见他仍然没有反应，便又走到许雯雯身边，在李莹的哭声中抬高声音对她说：“孟依杰喝醉了，我先送你们回寝室吧，待会儿再来带他回去。”

　　许雯雯回头看了看喝趴了的孟依杰，说：“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们带他回去吧。”

　　齐简坚持道：“时间已经很晚了，李莹又喝得这么醉，你们两个女生不安全，况且也不远，走吧。”
　　许雯雯听他这么说，只好点点头，道：“那好吧。”

　　走之前，她回头拍了拍孟依杰的脑袋，问：“还行不行？”

　　孟依杰一听她的声音，总算抬起了头，喊了一声“雯雯”。
　　许雯雯在他脸上捏了一下，说：“我跟莹莹先回去了。”

　　孟依杰傻笑着，还不忘嘱咐道：“好，路上小心。”
　　“嗯，齐简送我们呢，别担心。”许雯雯又拍了拍他的脸，说，“记得结账。”

　　孟依杰伸手比了一个“遵命”的手势，却又一次趴下了。
　　其他清醒着的三人见状都有些哭笑不得。

　　许雯雯说：“待会儿出去结账的时候把他喊醒，怎么喊都行。”
　　叶昀说：“那当然，不醒也得醒。”

　　三人都笑了，齐简对许雯雯说：“我们走吧，让叶昀在这儿看着他。”
　　许雯雯点点头，搀扶着哭喊了一晚上，此刻正累得昏昏欲睡的李莹，跟着齐简走了出去。

　　把女生们送到寝室楼下后，齐简又跟着出校门的同学偷偷溜了出去。

　　回到火锅店时，叶昀正费劲地扶着孟依杰站在门边，眼看着就要被他带着摔倒了，一看到齐简回来，赶紧让他来帮忙扶人：“快快快，简哥，快扶着他，我要坚持不住了！”

　　齐简大步上前去攥住孟依杰另外一边的胳膊，问：“怎么不坐里边儿等？”

　　叶昀无奈地说：“我也想啊，但他在你们走后，就非得站起来说要去结账，好嘛我就扶着他过来结账了，想着结完账再进去坐着等你，结果他死活不肯再进去，非要站在门边，说里面热要吹冷风，他妈的，九月的风能有多冷？”
　　说到最后气愤地狠狠拍了一下孟依杰的后脑勺。

　　齐简听笑了，说：“走吧，别跟酒鬼计较了。”

　　打车回到了Y大，一路上孟依杰还算老实，除了念叨着“雯雯”之外，没再提出什么要求，也没有耍酒疯。

　　两人搀扶着孟依杰走到男生寝室楼下，齐简又对叶昀说：“你一个人扶他上楼行吗？”

　　叶昀：“行倒是行，不过为什么我一个人，你不回去？”
　　齐简：“我想再去走走，醒醒酒。”

　　叶昀：“行吧。”
　　说着就把孟依杰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往寝室楼走去：“喂，孟大师，你可别再作妖了，要是摔下楼去，我俩明天就不用去上课了。”

　　齐简看着他们进了寝室楼才转身往女生寝室那边走去。

　　男生寝室在八栋，林翩所在的女生寝室是七栋。

　　两栋楼隔得不远，并排耸立着，中间是一块空地，空地上停满了学生们的电瓶车和自行车。

　　齐简来到女生寝室楼外，倚在对面的一棵树旁，双手插在裤兜里，仰起头看第五层楼的位置。

　　他想起了刚才送许雯雯回寝室时，在酒精的作用下，没忍住问出的那个问题。

　　他问：“孟依杰这么追求你，你会觉得不自在或者是觉得……厌烦么？”

　　许雯雯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透了他心思似的反问道：“怎么，有想追的人了？”

　　“嗯，”齐简也没反驳，直说道，“喜欢她很久了，但一直没有去追。”
　　“为什么？”

　　“一开始我没想到我会这么喜欢她，后来发觉自己喜欢上她之后，又觉得，贸然表白会不会把她吓到。”

　　这么说着，他觉得这酒的后劲似乎是有些大了，自己竟然会跟别人说这些话，可又想着反正说都说了，还不如一吐为快 ，便接着道：“她是那种性格内向的女孩儿，跟你差不多，但胆子比你小。虽然我喜欢她很久了，但算起来我们也才刚刚认识，所以我本来是打算等我俩熟悉一些之后，再去追求她，但是……”

　　“但是忍不了了？”许雯雯接话道。

　　齐简见自己的心思又被猜中，笑了笑，没说话，而是让她继续说。

　　许雯雯便接着问他：“你现在跟她是怎样的关系？”

　　齐简想了想，说：“认识的学长学妹？”

　　许雯雯笑着说：“四舍五入也算是朋友了。”
　　齐简苦笑了一下。

　　许雯雯帮他分析道：“你说她内向，说明她是那种心思细腻的女生，你对她好，她肯定知道，但是心思细腻不代表不迟钝，如果她同时又是那种迟钝的女生，那她只能知道你对她好，却不能察觉出你对她好是因为你喜欢她，她可能会觉得，你对她好只是因为你人好。”
　　说到这儿，许雯雯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还真就是个好人，不是么？”

　　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齐简又苦笑了一下，说：“那你觉得我要怎么做？”

　　许雯雯：“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先告诉她你对她的感情，让她心里有个数。”
　　齐简：“是么……”

　　许雯雯：“怎么，不敢么？”
　　齐简：“不是不敢，就是怕把她吓到。”

　　许雯雯：“又是这句话，我看胆子小的不是人家女生，而是你自己吧。”
　　“孟依杰也这么说，”齐简叹了口气，坦然道，“可能吧，这些都是借口，我就是没这个胆子。”

　　“不止你，”许雯雯说，“你别看孟依杰现在这样，他高一那会儿也特别怂，跟我对上眼都会害羞得不敢说话，但表面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我那会儿还以为他是讨厌我才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话也不跟我说一句。后来高二的时候，不知他怎么就突然开窍了，一开学就来跟我表白，那时我才知道他原来是喜欢我。”

　　齐简没想到孟依杰还有这样的一面，闻言莞尔一笑。

　　许雯雯从回忆里回过神，看向齐简，也跟着他笑，又说：“所以你看，他要是不跟我表白，我可能高中毕业都还以为他是讨厌我呢。你问我被他追求会不会不自在，其实也还好，因为他高中只是跟我表了白，没有怎么追我，真正开始追我是高中毕业之后的事了，那之后其实我早就喜欢他了，被他追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觉得厌烦？”

　　齐简沉默着，认真地在心里思考了一番她的话，最终，他说：“我……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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