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灵之恋

作者:越蔓越莓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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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去


      大漠的夜晚总是格外的黑,可那夜数以万计的火把照亮了卢家堡外空寂的沙地。如此兵临城下之势竟无一人击鼓通报,城门反倒是“吱呀”一声开了。
      那些人缓步踏进城门,领头进来的人骑着一匹带护甲的黑马,马背上的人一身厚绒皮革,身形魁梧,颈侧有黑色狼纹,左眉上有一条长至太阳穴的疤痕,面容瞧着,狠厉又悚人。
      待巴图等人行至大街,才看到街旁等候的两人,其中一个一脸谄媚地迎上前,此人正是蒋威。
      旁边那个人穿着墨青色的斗篷,帽子盖住了大半张脸,看不见长相。
      “蒋威,动作可真慢啊。”巴图微低身子,自上而下睨着他。
      “哈哈,这不是处理了几个想放消息的家伙嘛,就耽误了一会,还请将军莫怪啊。”蒋威躬腰低着头,语气满是讨好还带了一点慌恐。
      “扎特!”巴图左后方骑着马的魁梧大汉,朝后面招了一下手。接着后面站着的两对人,跑步分散到了街上,将火把扔到了房屋上。不过刹那,城墙外射来了成千上万支点了火的箭,那天空的红色星点聚成了不太标准的扇形,自上而落,如海潮般一波一浪涌向了卢家堡。
      着斗篷的人一个箭步走到巴图的马前,“巴图,你答应过不伤我裕朝百姓!”
      巴图还未言,身后的两人倒是笑得仰了身。
      “我是答应了你不伤百姓,但你也答应了,说我可以泄愤。虞侯抓了我那么多族人,这笔帐我怎么算!我今日就是要烧了这卢家堡,端了他虞侯的老巢!哈哈哈哈哈!”
      “你!”巴图驾马向前,蒋威连忙将还站着的人拉开了。
      “走水啦!走水啦!”
      “当当当——当当当——”屋外有人疯狂敲着锣。
      齐明澈翻身下床,拿上衣服边穿边往外走,他拉开房门,大声叫着:“爹!爹!”
      “明澈!”齐震在屋外向他招手,齐明澈忙跑了出去,“爹,还有易叔他们。”
      “老齐!明澈!快走啊,北黎人攻进城了。”易安牵着穆云跑到他们跟前,“走走走!”
      齐明澈到了街上,才看见卢家堡之上漫天的火红。倒塌的房屋,杂乱的货摊,疯狂逃窜的人们,耳边皆是此起彼伏的尖叫,透着痛苦的□□,还有绝望的哀嚎。
      “啊啊啊啊!”一侧房屋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齐明澈忙冲进了屋里,一进屋他便看见地上趴在一泼血泊里的人,那人背上压了根烧断的房梁,他只愣了一瞬,便上前架起跪在地上大声嚎啕的人。
      “啊啊啊啊!”
      “婶儿,李爷已经走了,他就是要你活着!你快起来!我们出去!”
      “啊啊啊啊啊!”李婶儿哭到已经说不出话了。
      齐明澈硬是将人拉了起来,拖出了门。刚出门正好遇上转回来找他的齐震,“爹!”
      “明澈!”齐震跑上来一同架住了李婶儿,见只有李婶儿一人,他问:“李爷呢?”
      齐明澈顿了一下才沉声回道:“走了。”
      齐震之后再没有开口说话,架着人一起跑向城门。
      城门前挤满了人,北黎士兵持刀拦着百姓,不让他们出城门。巴图看着面前拥挤的人群,只觉得吵嚷,“这些人吵着我耳朵了,让他们闭嘴。”
      右边的乌可尔答了“是”就利索下马,走到北黎士兵后面,抽起刀就从间隙里插去,刀捅进了人群,然后又将刀抽出,带出了一滩血,刀身也沾满了血。
      “啊啊啊啊!杀人啦!”人群向后退了去,留下了地上躺着的人,齐明澈看见那是书院的先生。
      乌可尔走到地上的人旁边,然后蹲下,捻起那人的衣摆擦掉了刀上的血。末了,他又站起,将刀扛至肩上,扫视了一圈人群,语气嚣张,内容无理,“我家将军说你们太吵了,我就只能杀一个人,来让你们闭嘴了。”
      百姓们被吓到了,都不敢再动,也不敢说话。乌可尔满意地点点头,举刀指着百姓们,恶狠狠地说:“你们乖乖听话,我们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这火就是个‘见面礼’,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哈哈哈哈哈哈。”他仰头大笑着,身后的北黎士兵也跟着发出猖狂的笑声。
      扎特扬着得意的嘴角,等不及地催促他,“行了,乌可尔,别废话,赶紧跟他们说吧。”
      “哈哈哈哈,对,现在,所有的青年男子站到前面来,入到蒋将军的麾下,要是敢反抗,就先杀光你的家人,再杀了你。”乌可尔说到一半时,他身后就走过来一人,正是通敌卖国的蒋威。
      百姓们皆是不可置信,歇斯底里的声讨他。
      “什么?蒋副将军?”
      “我说怎么没有击鼓声,蒋威!你个狗贼!”
      “枉我们这么信任你,你怎的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
      “你不怕虞将军回来将你大卸八块吗!”
      蒋威听着人群的谩骂声,不但不见恼怒之意,还咧开嘴笑。
      “呵呵呵呵,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你们骂吧,哈哈哈哈,骂呀!你们的虞将军远在皇城呢,等他回来,这边境五城都是我蒋威的了,还用怕他,哈哈哈哈。”他对着人群竖起右手食指急促摇摆,一脸奸笑,“哦不不不,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一定呢,哈哈哈哈。”
      蒋威慢慢收了笑,眼神阴狠瞪着人群道:“好了,识相点儿的,照乌可尔将军说的做,不然,就死。”
      接下来的几天,北黎士兵囚禁了卢家堡的老幼妇孺,威胁男子们做事,他们泄愤放的火,男子们整整扑了三天才全部扑灭,他们要扎营卢家堡,要他们修缮房屋、搭建军帐,若有不从,就随机捅死一个牢里的人,不仅如此,还要让其余男子亲手杀了那个不从的人,若不杀,北黎士兵就会将那人杀了,再叫下一个人杀,直到有人杀了那个不从的人。
      而此刻,齐明澈看着面前被北黎士兵压跪在面前的同乡,他握着刀的手在剧烈发抖。旁边的北黎士兵眼神凶狠,语气恶劣, “快点动手啊,他不死,你就得死!”
      齐明澈眼眶漫上水润,眼睛通红,艰难移动手里的刀,那刀缓缓横在了同乡的侧颈。
      不!不可以!我不能!齐明澈在内心嘶吼,他要丢掉手里的刀!可下一瞬,他听见同乡大笑的声音,“哈哈哈哈哈!”接着又听到他喊,“你爷爷我百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们北黎人不得好死!”喊完他就自己抹了脖子,北黎士兵嫌晦气地将人扔下了,一旁的 北黎士兵拍拍齐明澈的肩,俯低身,嘴唇贴近他的耳朵,很恨道:“小子,算你走运。”说完狠推了他一把,齐明澈就这样摔在了地上。等北黎士兵走远了,方博渊才敢上前将人扶起,担心询问:“明澈兄,还好吗?”
      齐明澈握着刀的手还颤抖着,方博渊夺了刀将其扔远了,他轻抚着齐明澈的脸颊,帮他拭去源源不断地在夺眶而出的眼泪。堂堂七尺男儿,就这么呜咽地出了声。
      齐明澈与方博渊是在北黎士兵进城的那天晚上相识的,所有的青年男子都被带到了蒋威的军营,那天晚上,两人被分到了同一个营帐,正巧铺位相邻。家落异族,身不由已,齐明澈原是在闭眼休息,突然,耳畔传来微小的声音。
      “这位同乡,在下方知,方博渊。”
      也许是一晚上突来的变故,又一直处在高度集中的状态,齐明澈忽然很想和人说话,很想很想,好像这样才能感知到自己还活着。他睁开眼睛,翻过身对着方博渊,方博渊听见动静,也翻身对着他。
      “齐昀,齐明澈。”
      方博渊以为自己听错了,上半身惊得撑起,“齐什么!”
      “齐明澈,光明的明,清澈的澈。”
      当真是,方博渊笑着小声嘟囔:“缘分可真是神奇。”
      “你说什么?”身旁声音太小,齐明澈没有听清。
      “我说,你这个朋友我方博渊交定了。”齐明澈注视着他的笑容,不禁想到了一个人,也不知他有没有平安到达临城,那里有二皇子在,想来应该能护住......
      “你是不是有一个叫‘易玄度’的兄弟。”听到心心念念的人的名字,齐明澈一下回了神。
      “你怎知?”
      “我会算命。我一看明澈兄仪表堂堂,气宇非凡......”
      齐明澈知他在插科打诨了,翻身躺正身子,闭眼假寐,顺便对身边人道:“方博渊,你可以闭嘴了。”
      “哎~明澈兄。”
      “闭嘴。”
      “我就要说。”
      ......
      那晚两人聊了有关卢家堡的许多人和物:爱听说书的李爷是个惧内的,卖菜的王婶儿特喜欢吃肉,书院先生应该去典当铺......南街尾的点心真心贵,将军府外的石狮子真心难看,白老板家的酒真心醉人......就这么聊到了深夜,两人虽是笑着,可眼角却都滑下一滴泪,润湿了鬓发。他们都知道,他们在试图掩饰自己的悲伤和恐惧。
      此时的易玄度刚进了临城,正坐在一家饭馆里饱腹。可他的嘴早让易安养刁了,这菜实在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他放了碎银在桌上正打算走,就听到了旁边的人提到了“虞将军”,他又坐下,竖起了耳朵听。
      “你说虞将军赶回皇城了。”
      “对啊,都离开临城好几日了,只怕这会都要到阜都了。”
      “难不成这皇帝真死了,大皇子当真谋反?”
      “可不嘛,禁卫军进寝宫时,正好看见那南逸如一剑捅进南宇仁的胸膛,然后又一箭射杀了南逸如。那南宇仁死前还留了个诏书,哎,你猜猜他传位给了谁。”
      “二皇子,南慕承?”
      “南泽瑾!”
      “什么?”
      “没想到吧,这二皇子也真是惨,老子宁愿传位给一废人都不传给他。”
      “那大皇子也是好手段啊,能将二皇子发配到这边远之地,可就留了一个毫无威胁的废人,竟然还要谋反。”
      “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咯~”
      易玄度立刻抓捕到了重要信息:南宇仁、南逸如皆死,南泽瑾继位。想来这南慕承也不会乖乖呆在这临城“镇守”边关。果不其然,店外传来的惊叫声便应证了这一想法。
      “什么!二皇子早已离开临城!”
      “是啊,虞将军也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城门处,眺望台的士兵急速奔跑至大营:“报!应副将,城外约五里处发现北黎军队,正骑马向临城来。”
      “什么!北黎人怎会......”就在应圳疑惑时,两个士兵搀扶着一浑身是血的人进来,应圳忙上前,只听他气若游丝,艰难开口:“咳——卢——卢家堡,已被北——北黎人占领,蒋——蒋威通敌——卖——国——”最后四个字说完后,人便彻底断了气。应圳下令让好好安葬他,又叫人快马加鞭向虞将军传递消息,请求增援。待逐个吩咐完,他侧头沉声问心腹下属:“城中如今可调动的兵力有多少?”
      “回将军,虞将军调走了大半的人,现下,城里所剩士兵不到三千人。”下属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应圳深吸一口气,闭眼,又道:“布告,不论年龄职业,只要愿意即可入伍,能征多少征多少。”
      “可平民百姓手无寸铁,又不懂兵法,上战场不是......”送死吗。最后三个字,下属没敢说出来,可应圳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忽地转身看着下属,厉声喝道:“那不然呢!不到三千人,偌大的临城,你说!怎么守!守的住吗?让他们去送死,你以为我愿意吗,士兵要是死完了,北黎人攻进城,照样得死!多一人去,就能多托一点时间,等援兵。”
      城门上,弓箭手整齐划一拉开弓,待一声令下,虽只有几百人,却射出了万箭齐发之势。城内,布告一出,慌乱更甚,一时间谩骂四起。
      “这不明摆着要人送死吗。”
      “就是!”
      “我才不去呢,要死一起死得了。”
      “我才不等死呢,我要活!”
      “可北黎人已到城外了,逃也没法逃啊。”
      ......
      易玄度在看到布告上的“北黎火烧卢家堡,卢家堡已陷”时,手中的行囊掉在了地上。他眼神原是呆滞的,再变为不可置信,最后双目猩红,飞奔去了城门。
      “啊啊啊啊——”他边跑边怒吼着,愤怒充斥了全身,他现在只想杀开一条路回卢家堡,他要回去!
      城门终是没有挡住十几个大汉抬木锥撞击,门开了。门后的士兵被撞倒,北黎人冲进来了。乌可尔一刀砍下了一个裕朝士兵的头,高举起沾血的刀,声音洪亮,“给我杀!”
      “吼——”北黎人攻进城,见人便杀,不管是裕朝士兵还是裕朝百姓。易玄度捡起一把已死士兵的剑,朝着一北黎人用力刺去。场面混乱且血腥,城里满是尖叫、哭声、痛吟......杀戮者的狂欢,逃亡者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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