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强求

　　可能是因为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平时的沈循意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今天的她难得说了很多，她很平静的诉说着，就好像在讲述她人的故事。
　　上一任姜帝膝下皇子众多，几乎个个都对皇位有觊觎之心，太子之争持续了十一年，皇子之中就只剩下卫王和荣王，其他皇子不是被贬就是被囚禁。最后，卫王棋高一着，登上了皇位，成为了如今的姜帝。
　　卫王如何成为的九五至尊，说起来与唐婳，不，准确来说是与唐悬壶有关。那个时候的唐婳还很小，有些事情记得并不清楚，但当时姜国皇宫里那种压抑到了极致的寂静，她现在都还记得，就连空气中仿佛都染上了一层火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令皇宫炸了。
　　那时，姜帝病重昏迷，却没有定下太子人选，卫王和荣王之间的斗争更加激烈了起来。众人都心知肚明，一旦姜帝驾崩，姜国大乱是迟早的事，恐怕就连萧国也会被影响。
　　恰好唐悬壶带着唐婳云游来了姜国，卫王听闻后亲自前往唐悬壶所在之地，放下了身为王爷的姿态，态度谦卑，对这位神医极尽礼遇，请求他出手医治姜帝。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他第一次求见唐悬壶是徒步前来的。
　　后来，经过唐悬壶的医治，姜帝清醒了过来，下旨立卫王为太子，半年后龙驭宾天。姜帝死后，唐悬壶就带着唐婳离开了姜国，后面的事唐婳也就不知道了。
　　“那个荣王后来怎么样了。”唐婳的记忆中这人每次见到爷爷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反正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
　　“荣王本就手握边关十万兵权，即使卫王登上了皇位也动不了他，反而还要防止他造反。而荣王自然也不甘心，毕竟曾经他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被人夺走，无异于挖走了他的心头肉，每日每夜心都在滴血吧。”
　　“卫王成为姜帝后，对荣王表面上优待，实际上却极尽打压之能，但荣王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夺位时，姜国朝堂上一半支持卫王，一半支持荣王，虽然卫王登上了皇位，可也不能完全左右朝堂。这一争，又持续了一个十一年。”
　　听到沈循意说到这，唐婳忽而想到了什么，虽然是问句但她说的很是笃定：“是荣王要杀西陵禹？”
　　“对。”沈循意点了点头，“西陵禹前面的几位哥哥全都夭折而死，他是姜帝唯一活下来且成年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荣王的极力阻拦，他早应该被册为太子了。”
　　“难怪西陵禹会跟谢宁鸿合作要灭了他叔。”唐婳终于不奇怪了。
　　“我在荣王的帮助下，伪造了身份嫁给了西陵禹，慢慢取得了他的信任。”沈循意闭上了眼，似是极不愿意回忆那段记忆，“后来，时机成熟，他催促着我动手。”
　　“这个他是荣王，还是碧落之主啊。”唐婳还是问出了口。
　　“不是荣王。”沈循意看到了唐婳一脸我明白的表情，解释道，“但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懂，我懂，后来怎样了，你继续说。”
　　见唐婳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沈循意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后来我就动手了。”
　　“你下得去手？”
　　虽然唐婳并不了解西陵禹，但也知道，像他这样的皇室子弟，一般都很多疑的。沈循意想要接近西陵禹并且取得他的信任，无论如何也要付出一点真心，让其感受到她对他的一片深情。但这一次，沈循意自己也没想到她入戏太深了。
　　“我没下去手，也被他发现了我的身份。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沈循意垂下眼帘，指尖掐着自己的手心。
　　唐婳托腮道：“你刺杀没成功时，就应该当机立断直接走的。”
　　“他认为我背叛了他，他是不会让我离开的。”沈循意侧过了头，语气淡淡的。唐婳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紧抿的嘴角却昭示着她此刻的不平静。
　　“像西陵禹和谢宁鸿这样的人，应该都容不得背叛吧。”唐婳把最后的药粉包好，沏了一壶茶给沈循意，茶香缭绕，让人的心静了下来，“他想要报复你，我也理解，但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给你吃失忆药，还那样哄骗你。”
　　“可能是不愿相信我会背叛他吧。”沈循意接过了唐婳的茶，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茶的苦涩。
　　“失去记忆的你还是你吗。”唐婳不能认同道，“你难道能接受他洗去你记忆做法吗？”
　　“不能。”虽然现在沈循意对西陵禹感情很复杂，但她也不能原谅西陵禹让她失去了自我，“一开始相遇就是欺骗，就注定了结局。”
　　——
　　在查阅了多方古籍后，唐婳对怎么破解那子母蛊琢磨出了一个法子。她拿出小刀割破了沈循意的手腕，点燃了手上特制的香，沈循意体内原本安静的蛊虫躁动了起来，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皮肤鼓起了一个肉包在她的经脉中到处乱窜。
　　沈循意现在很不好受，那蛊虫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闯，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了，那种痛苦即使性子坚韧如沈循意，也要受不了。可为了不影响到唐婳，沈循意强忍着疼痛定住了身子。
　　唐婳见沈循意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手中的银针快速的扎入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将蛊虫逼向沈循意手腕处的口子，想要将这蛊虫引出来。
　　眼看就要成功了，可这蛊虫就只在沈循意的手臂处打转，怎么也不肯顺着这处伤口出来。
　　见状，唐婳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法子不管用。取过一旁的药粉对着沈循意手腕处的伤口撒了上去，同时又点燃了另一种香，随着香气弥漫，沈循意手臂上鼓起的肉包慢慢消了下去。
　　“这蛊真不好骗。”话虽是这样说，但唐婳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失落之色，她算是跟这蛊较上劲了。
　　“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你解了，那碧落早就已经散了。”
　　这蛊的难缠，沈循意在碧落里已经见识过一次又一次了。那些背叛者每一个都是以为自己破解了这子母蛊，有的是对他起了异心，有的是想要退出组织，但最后全都死无全尸。
　　——
　　江南朝县县衙内
　　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在正批阅今天的公文，男子莫约二十多岁的模样，剑眉星目，器宇轩昂，长得就是一副很值得信任的样子，让人不自觉的就心生好感。
　　好不容易把上午的量批完，裴惜时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了，可还没等他闭目养神一会儿，就有人敲响了他这位朝县县令的大门。
　　听到谢宁鸿来了朝县时，裴惜时起初是不信的，如今萧、姜两国开战，谢宁鸿身为主帅自然需坐镇边关，怎么会来江南。看到谢宁鸿人时，裴惜时是震惊的。
　　谢宁鸿毫不掩饰的上下扫了裴惜时一眼，看的裴惜时莫名其妙的，谢宁鸿的语气很是冷漠：“我来江南是秘密行程，裴县令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裴惜时在心里吐槽：“是个人看你出现在江南都知道你是偷偷来的。”但谁让谢宁鸿官大呢，裴惜时很识时务的回答了一声是。
　　裴惜时办事很快，马上就找了一处低调的院子安排谢宁鸿住了进去。
　　谢宁鸿坐在上首，直接表明了自己来这的目的：“我得到消息，武夷国有人偷偷潜入江南想要对大萧不利，我希望裴县令可以配合我抓到这几个武夷国人。”
　　这一番话透露出的信息让裴惜时一时间难以消化，谢宁鸿不是应该担心与姜国的战事吗，怎么管起来武夷国的事了，武夷国这些年对大萧一直都很恭敬啊。
　　裴惜时还没想明白，但口中却道：“应该的。”
　　突然，谢宁鸿意味不明的说道：“裴县令任期内将朝县治理的井井有条，想必不久之后就要调回京城了吧。”
　　今年年底，裴惜时在朝县的任期就满了，他也的确有信心能调回京城。但裴惜时不明白，谢宁鸿这时候提起是为什么。
　　“这是朝县所有百姓和同僚一起努力的结果，下官不敢居功。”
　　见裴惜时这样圆滑，谢宁鸿眼睛微眯，想着那份情报，心道：“阿婳那样一个纯粹的人，怎么会跟这样的老油条是朋友。”
　　“办正事吧。”谢宁鸿示意石松把东西交给裴惜时，“这是那几个武夷国人的画像，我的人看见他们进了朝县，还请裴县令秘密搜捕，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裴惜时虽然是科举出身，但他可不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人，相反，他为人圆滑，能屈能伸，对于政事更是敏锐至极，从谢宁鸿的这几句话中，裴惜时就已经明白了很多东西。
　　有了裴惜时的帮助，那群武夷国人很快就被抓住了。但不知为何，谢宁鸿的心底出现了一丝诡异的不安。
　　西陵禹已经回了姜国，有墨将军在边关坐镇大军，只待西陵禹的信号一出，萧国军队就会和姜国军队就会合围西陵阵，彻底摧毁这位荣王的兵权，之后齐灭武夷。一切都在稳步进行着，有什么错漏吗？
　　之后的事情都按着谢宁鸿和西陵禹计划的那样，西陵阵战亡，武夷国灭。萧国放弃了对硝石矿的争夺，接手了整个武夷，而武夷国内本就拥有着大量的矿脉和玉石资源。
　　如此大的两级反转，不论是萧国的人还是姜国的人全都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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