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不忘

作者:墨色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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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商贯中上来就发现张默对着水壶发呆,一动不动的神经都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天外。

      他吃力的上完最后一节阶梯,敷脚的药材里好像加入薄荷,混在一大堆的中药里也依然能闻得见,大角就是闻着薄荷的味道一直在他身边转,时不时耸着狗鼻子贴近他的脚。

      他进房间拿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已经九点半,张默足足发了半个钟头的呆。

      商贯中把头发擦的半干不湿就随手丢进衣筐里,他的腿受伤穿着拖鞋走路也拖拖拉拉的,坐在张默身边冲着他的耳朵说一声。“你在想什么?”

      “想黄金比例。”张默随嘴说,然后浑身像是通电一瞬间整个人鲜活起来,鲜活不准确,应该是生机,像被雷劈中只剩树皮的老树经过冬季进入春雨焕发新芽。

      商贯中面无表情弯着头看他,眼眸在探索和查找,张默却好像已经正常,同样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无人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无需装逼。

      张默还没有回复他呢,要不要再问多一次?商贯中在自己惯性的规矩中挣扎,然后放弃。

      算了,明知不回意思很明确。

      张默装一杯水,压下自己跳在嗓子眼上的心。

      刚才发呆的时候,他都还没有感觉,他寂静的内心和思想漂浮在半空,时间空间声音都褐去了色彩,而无色空白的世界里商贯中的声音像划破玻璃大罩让挣扎在无声束缚里的内心思想挣脱出来。

      能听到空气中细微的声音,麻雀叫唤,风吹树叶,大脚的咕噜声和喘气声,它蹦在木质地板独有的声音。然后就闻到哈密瓜信息素,薄荷和中草药的味道,隔得非常近,鼻子被密不透风的味道裹着,他转动眼眸和商贯中对上。

      猛的把身体拉开,顶着商贯中莫名其妙的眼神,张默极速的回到房间,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商贯中摸一下半湿柔软的头发,视线定格在大角身上,它正玩着它百玩不厌的小黄球。

      张默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入迷的什么都听不见。

      木制楼梯响起脚步声,思绪被打断,老爷子揣着个黑色帆布包上来,走到茶几前放在玻璃桌面上。“贯中,你们的书包。是写作业了吗?”

      “谢谢爷爷,你自己慢慢走下去。”商贯中说。

      “你要把阿默也叫上,不然到时候你张爷爷问起,我也知道怎么答。”

      “嗯。”

      老爷子很快转身下楼。

      商贯商撇一下头发才半拉着腿到张默房门前,克制的敲三下门才开口。“张默,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我要睡觉。”房间里转来张默闷闷的声音。

      商贯中扭头看钟,才10点05分,他一把拧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张默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条牛肉干扭头过来,大角趴在地板上嘴里正在撕扯他的牛肉干。

      “你为什么进来?”

      “你不是说睡觉的吗?”

      两个人同时说出来,又同时沉默着。

      最后还是张默收回手,两手拍了拍。说了句。“干嘛?”脸色活像欠了200万。

      “我答应你爷爷帮你复习。”商贯中微微正身。“现在我不能运动,但是空闲下来的时间都用来我们两人学习。”

      张默一下子瘫倒在大床上,昂着眼珠子问他。“今天应该还没有打电话吧,十点了,你不和你小女朋友唠唠?”

      “我可以一边和她聊天一边监督你复习,两者并不冲突。”商贯中说。

      “哦,原来如此,学霸可真牛逼,一心二用。”张默漫不经心的说,带点讽刺意味的称赞让人内心极具不舒服。

      商贯中皱眉但还是忍了。“你还不过来,今天为什么被张爷爷贬出来,你自己心里没数?”

      张默被戳到痛脚,一瞬间嘘声,沉默的眨着眼睛看他,商贯中说完却不再理他而是转身回自己房间。

      门没关着,时轻时重的脚步声慢慢前行,然后就是旁边房门被打开,关上。

      然后世界又突然安静下来,张默内心没来由慌了一下,这是个不祥的预兆,于是他马上一咕噜头的起身出去。

      商贯中的房门同样没锁,张默推开时他正站在落地窗前用手机和人通话,虽然是瘸了但站姿还像白杨。

      张默一进来,他就用手指指着桌面上摆放着的试卷,半边手遮挡一下手机。“你就做一下这张卷子,让我看看你的学习能力。”

      张默坐下,商贯中又继续聊天。

      是初三的第一单元模拟卷,不知道商贯中从哪一本练习册上扯下来的,但他跟这些字儿大眼瞪小眼,和试卷互相瞅着面面相觑。

      在试卷上写几个自己比较熟悉的拼音单词,然后直接掠过这一面翻到背后的阅读理解,结果这篇阅读理解是文言文,那更加省事儿,直接看作文,不过应该也不会让他写作文,所以他就写完了。

      装模作样的再看试卷十分钟,张默就开始神游天外,过一会就翘着腿转着笔听商贯中聊天。

      商贯中的聊天模式,他听着就觉得有意思,要么就是嗯,要么就是好,乖,听话,重复中秋会回家然后就没有然后。

      张默脑袋转了个弯,中秋了吗?他也没有在别人房间里应该规矩的态度,老大不客气的拿过放在桌面角落的日历,翻开看一眼才发现中秋是这个星期五和国庆一起放假,一共八天。

      快了还有个两天就可以放假。

      商贯中结束通话,张默翘着二郎腿拿着他的笔在日历本上画卡通版的大角。

      商贯中把日历取出来,张默刚巧画完还顺带写一句Jimmy,他随便扫了眼日历角落的卡通狗狗就随手压在写字桌上。

      眼睛看着他那寥寥几个字的的试卷。“我聊了20分钟你也只写十二个字。”

      张默坐正身体把两条腿缩在写字桌下面,攥着手中的笔,看着试卷上孤零零的两个字特别诚恳的开口。“我也就会这十二个字。”

      “还算好的,起码拼音的字不难,不然连这十二个字也没有。”

      商贯中一瞬间不知说什么,撑着写字桌无语片刻。“我记得你语文40多分。”

      “30多,不过也不是没拿过40。”张默转着笔。

      “好得意吗?”商贯中翻了一页试卷,背后空白在意料之内,又在意料之外。

      “你问我就答,不得意。”张默态度很随和,有问有答。

      商贯中拿眼扫一下拼音,还可以,就是错两个字。

      这张试卷的阅读理解是文言文,以张默这个德行,书本的那些都没记更枉论出了书本的这些,商贯中翻了一下试卷然后选择在修辞手法上下手。

      “这道题让你做,你怎么写?”商贯中指着这道题。

      张默茫然的看着,手揣着笔,看着这道题。“排比句?那是什么意思?”

      张默反向问他,商贯中极轻的笑一下,不知道笑什么,但是肯定是无奈且无力的。

      教张默不能用平常的方法,你跟他说他都不一定明白,他就跟所有学渣一样,是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你告诉他抒情啊,叙事啊,结构啊之类的他都不懂,反而越简单越好,越能理解越好,即便是错只要有个大概模糊的轮廓那就可以渐渐的加深。

      “我问你,你怎么形容开心?”商贯中问。

      “就开心啊!”张默更加茫然甚至还有些急躁,理解不了和长时间的静默让他烦躁,很快他就产生回房间睡觉的念头。

      商贯中食指成钳扣在桌子上,咚一声,他不紧不慢的继续开口。“比如:我很开心今天爷爷买大棒骨,我很开心大棒骨今天可以上桌,我很开心吃大棒骨。关键词叠加,懂吗?”

      他用很弱智的比喻,以便张默能理解。

      张默继续神游天外,思想已经跳脱无法扯回,商贯中耐着心在他面前摊开的试卷上往他额头敲一下。“回神!”

      张默怔一下才看试卷,然后突然站起来,椅子推开呲啦的一声,他已经到门口,旁边的门被轻声打开然后又关上,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前兆。张默挑担子不干了。

      敞开的门里能看见商贯中笔挺的身影,大概五分钟才拉开张默坐过的椅子重新坐下,沉浸思绪干自己的事,他不问张默为什么离开,因为浪费口舌而且他的时间本来就不能浪费。

      张默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后突然就似懂非懂的明白排比句。

      思想是无根的平原,广袤的土地,是空白的茫然,无措的空间,是泛黄的旧历,空余的时间,是坚韧不可拔除,无法根治的源头。

      商贯中用的方法没有错,只是方法的表达错了。

      开心是什么?张默模模糊糊之中慢慢闭上眼睛。

      谁又能带给我开心,根治我无望的思想?

      中秋节商贯中和老爷子要去云海,张默就被老头子特批可以回家呆几天,当天晚上就回家睡,第二天一早闹铃就准时响起。

      张默迷迷糊糊之间一掌拍下,正好按在按钮上,闹钟不响却已经跌落在地板上,闹钟顽强的用自己坚韧的身体扛过三年里的所有拍打。

      张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下楼吃早餐,因为他爹妈这个中秋罕见的要回来,老头子一大早就出去购置菜的和吃的。

      范良庆过来找张默,老头子已经回来,桌上摆了一大堆东西,肉和菜都放进厨房里,随手拿了一串葡萄和石榴上楼,范良庆已经坐在地毯上,两人开始看起熟悉的片子。

      范良庆捻了一颗葡萄。“诶呀,张局在哪买的这么新鲜?”

      张默嘴里还嚼着石榴,榨干晶莹剔透如红宝石的石榴汁后吐在纸巾上。“不是买的,单位送的退休慰问品。你爷爷不是有吗?”

      “我没怎么注意,回去看看才知道。”范良庆想一下说。

      熟悉的画面跳出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说话。

      “快入秋了吧?”张默喝着可乐。

      “不是,大哥啊!已经入秋了。”范良庆剥着葡萄皮。“你爷爷说你最近在学习呀,努力啊,后生仔。”

      “也就那样,反正是不懂。”张默咽下甘甜如蜜的石榴汁。

      范良庆看着他笑了笑。“贯中教的应该不差啊!他还是云海附中转学过来的呢。”

      “你就不准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昨天看见赖五了,可能刚从医院出来,本来就没几斤肉,折腾一番更像骷髅头。”范良庆没说什么,转移话题。

      “年哥还让他在这片儿混?”张默挑一下眉,微微侧脸。

      “这我就不知道,反正还是几个小弟围着他转。”范良庆眼睛看着电视。“我觉得这事没完,年哥不会放过他,他在镇南的日子不会好过。”

      张默慢慢的思考,一会儿就明白过来。“赖五是想要郊外那片地儿的保护费?然后和年哥产生冲突?”

      “大概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郊外那个会所一直都是年哥他们看着。赖五可能是想分一杯羹。”

      “他也挺敢想的。”张默站起来,走到冰箱,从里面顺出一罐可乐。

      楼梯这时候传来声响,拖鞋踩在木质地板的噼啪声和喘气声,成林像一艘火箭咻的一声来到他们跟前的地毯上,脱了鞋子后屈腿跪着过来。

      “怎么了啊!”范良庆把手中剥好的葡萄塞到他嘴边。

      成林一张口就塞进去。

      成林嚼着葡萄含糊说。“年哥说今年的烧烤摊在许哥家里摆,什么时候过去?”

      “我就不过去,我爸妈回来。”张默说。

      范良庆把一串葡萄拎在眼前仔细的打量着,然后把其中烂了的一颗葡萄丢进垃圾桶里。“九点半吧。”随手递给成林。“回去告诉年哥今天晚上我带点月饼过去。”

      “好嘞!”成林接过葡萄虎头虎脑的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真不来?”

      “不知道,看回不回来,不过老头子忙了一天大概是回来的。”

      “嗯。”范良庆点头。“你想要的那把刀找到了吗?”

      “没有,可能已经被人买走了。”张默说起这件事也有点沮丧。

      “什么时候去云海?”

      “没事去干嘛?”

      “我哥认识一个人是做刀的,你要是把图纸给他,说不定真能弄出一把一样的,不过价格相比普通市场要贵很多。”

      “在哪里的?”张默好不容易熄下去的念头,又燃烧起了兴趣。

      “浦江区东城路三十二号。”范良庆说完就指着电视。“这女的挺白啊!多少次了,声都哑了。”

      张默看着电视机,屏幕里都是耸动的白花花的肉。“剪过的。”

      “还不是废话,坚持三个钟头都废了。”范良庆撇他一眼。

      “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永动机。”张默抓着可乐瓶罐挡着脸,手指接触冰凉的可乐贴在薄薄的眼皮上,沁心透凉,他的笑声压抑的极其明显,喉结因为笑上下耸动,整个人轻松又肆意。

      刚开始看片的时候,张默就已经看出中间有剪辑过的痕迹,和范良庆说起来的时候,才刚开始接触这些新鲜事样的人坚称男人下边儿能撑得住三个钟头,两人争执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张默败在他幼稚的执拗,承认他是永动机。

      “过不去了吧?是不是过不去?”范良庆撇他一眼,然后又出口。“靠!”自个儿也在那笑起来。

      范良庆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张默下楼找了个双蛋月饼吃。

      倚靠在厨房连接大厅的门上看老头子准备今天晚上丰盛的菜肴。

      “都买了什么?”

      “虾,鱼,蟹,鸡,生蚝,螺蛳。”老头子一边给新鲜的虾去虾线一边回答他。

      “做个狮子头吧。”张默走进去扒开红色的塑料袋看几眼。

      “好。”今儿是节日,老头子高兴就答应。

      可张默只是随口一说,老头子已答应就挑起眉头慢慢出去。

      临近五点钟的时候,外边儿的鞭炮陆陆续续响起来,由远及近,朦胧而又清晰。

      桌上的菜很快就摆上,天色也渐近六点,黄昏的太阳不再是七点才下山,六点多钟的时候霞光已铺满天际,今天的月亮注定是又圆又大。

      张默的视线从窗口收回,桌上热腾腾的菜散发着香味,罕见的老头子把电视摇到中秋的节目。

      坐在椅子上等人的爷孙两看着吵闹的电视机,热闹的氛围好像也围绕在身边。

      七点很快到来,桌上的菜被盖起来,在朦胧的夜色下外面大道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大门被敲响,老头子嚷声应道,穿着拖鞋拖拉着过去开门。

      张默松一口气,终于可以吃饭。可很快又不由自主的绷紧起来,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两个人,以至于大脑细胞紧凑过度空白一片。

      门外交谈的声音很快进入他的耳朵里然后又极其快速的消散出去,最终大致也没能听出什么。

      当老头子拎着一大堆东西转头的时候,他还僵硬的看着电视机,东西被重重放在老头子平日喜欢躺着的藤椅上。

      无声的沉默过去三分钟,老头才扬声开口。“吃饭。”

      除了老头的脚步声没能听见任何其他的脚步声,没有皮鞋和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的声音,那两个人又同一时间爽约,热闹回归生活渐渐消磨殆尽氛围。

      无声的松一口气,紧绷的肩胛骨和大脑都得以放松,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难以面对那两个明明亲密却陌生至极的人,无人陪伴的童年,独自成长的经历,让家人这两个字只剩下爷爷。而到叛逆期的人需要家人保持一定距离,需要独属于自己的领地不被打扰,而一旦距离过远就会变得陌生,生疏。

      张默撇了撇头,老头子独自坐在椅子上面对一桌丰盛的佳肴慢慢的开始吃,这种画面让人无端感觉寂寥,张默垂下眼眸,漫漫渡步过去。

      爷孙俩吃完沉默的一餐饭,桌子上精心准备的菜肴,有的被打包进了冰箱,有的倒下垃圾桶。

      反正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张默正要上楼,老头子拿着一个盒子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爸妈买给你的中秋礼物。”

      哦,对了!差点忘了,每年的中秋他们不回来都会带给他一样礼物,无论是什么,但是价格只会越来越贵却又一看就没有怎么花心思买到的东西。

      张默伸手接过,然后靠在楼梯口。“我出去烧烤,今天晚上给我留门。”

      老头子好像生气了,没有应答,直接转身离开。

      张默也觉得无力,这已经不是他那对父母第一次放鸽子,无奈的是老头子总是充满期待,一次次落空,一次次期待,然后又一次次的落空。

      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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