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

　　爆竹声和欢快的孩童声伴随王野入夜，睡前他还紧紧搂着这个男人，相伴入眠，希望夜夜如此。
　　上天是公平的，在你幸福的同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你的相反面，承担着世界上大部分的苦难。
　　“臭娘们！还敢跑！我看你能跑多少回！还想从老子手里跑出去，做梦吧！”男人狰狞的面容在牛棚里格外显眼，女人身上的锁链是加固过的，身上伤痕累累，双目无神，脸上的泪痕还未消去。
　　在这个团圆年，她却只能披头散发裹着破烂的棉被和公牛缩在一起。公牛舔了舔他的脸，许多动物的心是纯洁的，他能感受到人类的悲伤，并且用行动安慰他们，然而他自己也只是别人的奴隶，奴隶之间的互相安慰，能有什么作用呢？
　　女人没有力气嘶吼，她只是蹲在那里，哭泣，在这个寒冷的二月，靠公牛的体温让自己活下去，直到一个上了年纪男人的声音在外牛棚外响起：“你好，你认识刘丽吗？”
　　七天后
　　王野：“媳妇儿，起床了。”
　　林枫：“我是男的。”
　　王野：“老公，起床了”
　　林枫：“一米八五的男人叫别人老公”
　　王野：“你又不是别人，大丈夫我能屈能伸，快起床，我要吃你做的早饭。”
　　王野醒的依旧比林枫早，一醒来就缠着他，王野不由分说的想靠近眼前的男人，而且作为一个男人，每天早上看着林枫都会有一些躁动，林枫转了个身子缩在王野怀里，看起来像一只兔子在寻求庇护，让王野更加按耐不住了。
　　王野：“不吃早饭也行，吃点别的。”
　　林枫：“什么？喂，管管你自己的...别蹭我”
　　王野：“求你了，谁让你勾引我。”
　　在王野不断地央求和林枫一系列努力后，王野满意地趴在林枫身上，蹭了蹭林枫的后背，整个人把林枫包裹住。两人身上现在凑不出一件完整地衣服，看起来林枫又受苦了，表情有些奇怪，刚才的巨物让他还在思考和...回味，有什么是他没发现的，等一下，他知道了！
　　林枫：“你是不是没洗。”
　　王野：“好...好像忘记了，啊，媳妇儿我错了！”
　　王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急忙认错，像一个做错事的小狗，蹭着林枫
　　林枫：“其实还好，有种特别的的味道。”
　　林枫没有怪他，对林枫来说只是男人的味道重了些，甚至让林枫有些欲罢不能，林枫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王野：“那你再尝尝？”
　　王野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欠揍
　　林枫：“我去拿菜刀给你剁了。”
　　林枫准备起身，看起来很认真
　　王野：“别啊，媳妇儿。”
　　王野不敢造次，但还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下“媳妇儿能不能每天早上来一次。”
　　林枫：“不能。”
　　王野：“好舒服的...”
　　林枫还是起床做了早饭，米粥加上从王野家里拿的蒜茄子和辣白菜，李芳说林枫这孩子太瘦了，拿了一堆东西给林枫，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他，除了腌的菜还有冻的小鸡。
　　王野一家似乎是统一的基因，对林枫都莫名的偏爱。王野在家吃这些咸菜就没什么味道，但从林枫手里拿出来，王野似乎就觉得好吃的不得了，顺着两碗粥一碗咸菜就那么光了。王野妈养林枫一定废了不少粮食，林枫是这么想的，但是林平已经九天没回来了，林枫已经有些担心，王野也看出来了他的心思。
　　王野：“小枫，你爹他不会迷路了吧，他没说去哪吗？我们去找找？这么久没回来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麻烦了。”
　　林枫：“他从来不说自己去哪里了。”
　　王野：“那我们去他房间看看？他老人家不会介意的吧？”
　　林枫没说什么，给吃完饭的王野擦了擦嘴，把碗收拾了之后犹豫了一会，看了看王野担心的目光还是推开了父亲房间的门。
　　房间干净整洁没有一丝杂乱，有些落灰，看起来是小半个月没人打扫了，可父亲九天前才走的，难道一直没回房间睡过觉？桌子上罗列的报纸整整齐齐，不得不说父子俩真的很像。桌子上似乎放着一封信，王野像好奇宝宝一样拿了起来，甚至开始朗读
　　王野：“林枫，你好，这封信是留给你的，你看到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王野刚读到这里看了看林枫，似乎担心着什么，因为现在林枫的表情有些僵硬，甚至语气有些颤抖
　　林枫：“读下去吧。”
　　林枫心头一颤，不祥的感觉笼罩着他，但他在忍耐
　　王野：“那...那我读了。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对于你来说我甚至不配称为父亲，我知道你一直埋怨我关于丽丽的离开，当年我抑郁不得志，满腹才华却无处施展，不甘心被这么忽略在一个小山村却又没有胆量闯荡，我是个懦夫，我像那书中的孔乙己一样，我把这些郁闷都施加在了你们身上，我才是那真正的凡夫俗子，你母亲的离开也是因为我的懦弱，我不曾忏悔和改过，但错了就是错了，我无法逃避。直到我幡然醒悟自己的过错。这几年鼓起勇气给丽丽家人打去电话才发现你母亲已经不在世界上了，曾经的我犯下了这些过错，我对不起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这辈子做的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让你读了书，孩子你也很争气的考上了大学，我为你高兴。但我现在要去弥补我犯的错，我已经时日无多，癌症已经晚期，不必再寻找我。柜子里的纸封有我存下的所有钱，那是留给你们的。我要去寻找丽丽的死因，你身边的那个朋友对你很好，我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我没有参与你的过去，也无权干涉你的下半生，但那个孩子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父亲都明白，毕竟父亲的房间不隔音。如果没有回来，请原谅我的不称职，我对不起你，请你找一个人陪伴你，不要再走父亲的老路。
　　2002年1月 林平”

　　王野：“小...”
　　不知道说什么，想要叫一声林枫，因为他现在看起来很糟糕
　　林枫：“没了？”
　　林枫语气更加颤抖了，眼眶有些湿润，他还在撑着
　　王野：“没了，小枫...你可以在我怀里哭，没事的，想哭就哭吧。”
　　林枫：“我很好，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遗书，他以为他是谁。”
　　王野：“小枫...”
　　林枫：“没事，走吧。”林枫要离开，王野从后面抱住了林枫，他没有挣脱，低着头沉默了一会。随后又转过身子将头埋在王野的胸膛里，全身都在颤抖，林枫可能真的不想哭，他很努力了，这不能怪他，他真的不想哭的。
　　林枫：“我没哭，我真的没哭。”林枫的眼泪流了下来，流在王野的毛衣领口上，他再也抑制不住，为什么要哭？为什么哭？他不断质问自己，只是住在一个房子里时间久了点的陌生人而已，他从小就一直就这么告诉自己，现在为什么要为他哭？
　　他或许明白，他在为自己哭，为自己在曾经无人知晓的夜惊醒，为自己从未得到母亲的消息，为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爱，因为自己二十七年孑然一人。以前没有的爱，以后也没机会了，只是一封信，林枫居然就成为了父母双亡的孤儿，林枫觉得自己很可笑，甚至像是春水浮萍，飘摇无依，只能在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停靠，又不知道飘向哪里。
　　他害怕了。林枫害怕了，害怕失去，害怕孤独，但对于这些的反应是，他学会了哭泣，在王野的怀里哭泣，他只有王野了。
　　王野：“没事，你没哭，我在的，没事的。”
　　王野不断重复着，他嘴笨，他只能用行动表示，他抱着林枫让他在自己怀里哭。王野的心快要碎了，面前的男人如此脆弱，他一直都在假装坚强，一直都在撑起强势的躯壳可他的内心却如此柔弱。只有王野的心能看到林枫的灵魂，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看到了就这些，可当这些真的被戳破的时候，王野没办法安慰林枫，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曾经以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以为林枫撑起一片天地，可他现在知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只能用自己的手抚摸着林枫的头，他经历了太多。
　　林枫：“王野”
　　王野：“在，我就在这，别怕，哭出来就好了”
　　林枫：“我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我就只有你了。”林枫抑制不住了，他每一字都很小声，却每一字都刺入王野的心脏。眼泪流淌，心碎受伤。在王野怀里嚎啕大哭，他十几年都没哭过，如果王野从来都不在，他还能佯装坚强，甚至不用落泪，只需要给他一个星期他就可以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一如往常。但他再也装不下去了，伪装在关心下是如此脆弱不堪，男人的泪浸湿了王野的毛衣直达他的胸膛，林枫的哭声牵动着王野的心脏，铿锵有力的每一下跳动都在为这个男人的眼泪感到悲伤。
　　别怕我在，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陪着你。
　　上天啊，如果可以，请让我一起承受这悲伤，我不想再看这脆弱的身躯遭受如此多的折磨，我自私的祈求让他幸福无忧。
　　天不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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