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订逢春

　　宋南花了小半个月，把云闻书塑造成了一只因毁容内心扭曲，有强烈的受虐倾向，渴望肢体接触加窒息play，扇一巴掌嘬指头，踹一脚□□底板的，死变态。
　　云闻书会不会早就通过柳羿知道了江野原的存在，并被对方的魅力所折服，且阴暗地和刚跟江野原结束亲密关系的亲密关系……
　　宋南感觉江野原连边青喂过的鸡汤都要呕出来的反应太大了，这人啥狗东西啥性癖啥啥没玩儿过，装啥圣洁的大脑被肮脏臭泥侵犯了。

　　十一月中旬，烤鸭店，帘子间，灯光半幽不暗。
　　打完招呼，宋南怀了满腔寂寥空茫，几乎不眨眼地望着云闻书：“闻书，你身材真好，衣品也好。”
　　“谢谢，宋先生也是。”云闻书翻菜单。
　　“闻书啊，我的确是江野原的朋友，但也是引蓝的朋友，没必要这样吧。”
　　云闻书察觉到丝什么，弯了弯眼睛：“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冒昧了。”
　　宋南脸色一瞬阴沉，随即又挂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好咯，那我不叫你闻书了，随便你叫我什么，南南甜甜宋宋……”
　　“宋南，”云闻书推菜单过去，“你怎么了吗？”
　　“没怎么。你看吧，我经常来这儿，他家烤鸭确实不错，大的比小的好吃……妈的，我来之前还记得预订，进门就忘了。”
　　“两个人，也吃不了。”
　　“嗨呀，浪费就浪费了嘛，不行打包回去给小边子吃呀。”
　　烤鸭是片好上桌的，鸭皮泛琥珀色油光，鸭肉嫩得带点鲜粉。
　　云闻书带好塑料手套，细细包好一个烤鸭卷，在宋南毫不避讳地“我看你摘不摘口罩”的注视中，放到了对方的盘子里。
　　宋南一愣，笑得暧昧：“你好贴心啊。”
　　“习惯罢了。”云闻书又包了只小鸭卷，揪下一只手套，从口罩下方塞了进去，“我这么吃东西很多年了，不影响你食欲吧？”
　　“当然，按你习惯的来。”宋南一口塞下卷，嚼着舔了舔嘴唇，“哎哟，我说话都被你……嚯，今儿这小鸭子嫩，跟大的没区别。”他余光一瞥，眨了眨眼，“好像上错了，这就是大的切的。”
　　“刚才你一说，我也对大的好奇了，就请厨师帮了些小忙。”云闻书顿了下，“不妨边吃边聊？”
　　“你给厨师塞小费了？你也没出去啊。”
　　“不是，我刚好认识他。”
　　宋南沉吟道：“你是一直都这么……”
　　云闻书又包了个烤鸭卷放到他盘里。
　　宋南看了他好一会，噗嗤笑了：“我发现了，你就是在噎人，和引蓝一样。”他耸了耸肩，“连让闭嘴的方式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就这么遭人恨啊。”
　　“之于我，可能是因为跟你不太熟，之于边引蓝，我就不知道了。”云闻书说。
　　“是，”宋南嘴角紧绷，“咋不带小边子来啊，他肯定爱吃肉。”
　　云闻书抬了抬眼皮：“小孩子嘛，玩儿累了，随时就睡了。”

　　云闻书始终没弄清这顿饭的目的，以及关于小边打破脑袋那事儿，他很感激宋南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江野原，出了点高于市价不少的医药费就算了，可就那么算了？
　　之于别人好说，之于……明显不正常。
　　是，可能是他狭隘了，搞不懂神经病的想法逻辑，但直觉越憋越得有个大的，喉咙怪堵的。
　　宋南轻扣桌面：“想啥呢你？呆半天了。”
　　“……我对着灯光容易放空，不好意思。”云闻书揉了揉眼睛。
　　宋南掰着自己的指甲，“好吧，看来让你主动说点儿什么是不可能了，我来说。”他身子往后倾了倾，“云闻书？算了，听着太严肃了，我还是叫你闻书。闻书啊，你为什么总这么——你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你是对任何事儿都有十成十的把握，还是，在让事态往你需要的路上发展？”
　　云闻书一愣，“什么意思，比如什么事情？”
　　“你是装呢还是……啧，”宋南紧抿着唇，“比如山上，你说要去车里待着，结果过了一个小时，我两百米就找着你了，你还是自动回的别墅，然后边引蓝就——你俩串通好的？还有，边引蓝又他妈没人了，你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给他带孩子，花钱出地儿，你，孩子又不是你的，你不烦？他上次一消失可就是五年……”
　　云闻书开始听得莫名其妙，渐渐猜到了什么，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失笑道：“边引蓝被江先生弄得失去工作，带着孩子住在地下室的时候，你怎么不着急呢。”
　　他观察着宋南的表情，接着说道：“我坐在树下，是因为手机关机了，没有光，怎么走？至于回去，一是因为雨小了，可以带小边走了，二还是因为手机，不然我坐一夜么。再说边引蓝，在小边的问题上，他是很不负责任，但在你看来——你希望我做什么，怎么做呢？”
　　其实他有种诡异的，像被一条惊雷舔了脊梁的感觉，真的，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哀怨怨妇的，额……年轻未婚男士？对，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好恶心。
　　宋南皱眉道：“你又不是个官方，不用你来发声明。我说了，我是江野原的朋友，也是边引蓝的朋友，我不会害……你就不能再多告诉我点儿信息？”
　　云闻书装了烤鸭小饼的胃直翻白眼。

　　和暴力狂神经病加不负责任消失怪是朋友，还挺骄傲？也是，看干的那些破事儿，就知道爱搞恶心幺蛾子了。
　　况且，能把个六岁孩子训练成十六岁心智的边引蓝，能是什么悲催潦倒无助小甜甜。
　　他怀疑那五年，更怀疑眼前。
　　难不成边引蓝是练崽途中顺道修了个仙养了个蛊，给宋南迷了蛊了？传销组织进修完，拿宋南练手了？不然这副肾更虚了的样儿……
　　云闻书轻轻摇了摇头，“宋南，两点。第一，我虽然不了解你，但相信你想查某人的行踪、下落，不会太难。第二，你自己说过，你和边引蓝在五年前只有几面之缘，让我怎么放心有问必答？”
　　“……好吧，看来是我想多做多了呗，”宋南说，“不过，你之前也说了，你会故意让人不舒服，那么现在是？”
　　“我见到你的次数也是你见到我的次数，”云闻书说，“如果我问些江野原不想被人知道的隐私，你会告诉我吗？”
　　“当然，”宋南耸肩，“随便问，我知无不言。”
　　“只是打比方，我没那个意思，”云闻书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小心哦。”宋南幽幽地。

　　前台，宋南得知单被买了，打了两句意味不明的趣，被迎宾小姑娘认出来，唠嗑合照。
　　云闻书擦着手出来，见宋南在前台，准备先回帘子间，这时，一群人呜呜泱泱地进了店，有个耳半生不熟的年轻动静喊了一声云哥，他回了头——这一回，脑袋应声落地。
　　宋南也很意外，眼珠子直骨碌，“嘛呀你，你咋知道我在这儿吃饭呢？”
　　“谁他妈管你吃饭吃屎，”江野原啐了口，“你他娘的还没死够？跟晦气玩意儿搅合没完没了？”
　　宋南扣了扣脑袋。他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可在谈话之后变成过去式了，事儿不能是这么个事儿了，刚还在盘算具体要往哪个方向去呢……
　　叫云哥那小伙子，云闻书在深感懵逼晦气到有些恼火中，半天才想起来，是柳羿的学弟，之前和柳羿吃饭的时候偶遇，以“认识的哥哥”的关系打的招呼，怎么会和……操，疯狗真他妈的。
　　他冲小伙子点了下头，小伙子似乎不是位有眼力见的好同学，洋溢着向日葵般的笑容，不停地打着招呼，小步流星到了跟前。
　　云闻书余光没剐江野原一丝，心中却警铃大作，他脸现在一干二净的，动手肯定不行，报警也……还是得跑，绕圈儿战术。
　　“云哥？云哥！”小伙子手掌在他眼前晃出了残影，“你记得我不？我是柳羿的学弟，我们在那个哪儿，那个那个……”
　　云闻书咬碎着后槽牙，温和礼貌轻声道：“我记得你，你好。”
　　“我叫小卡，”小伙子嘿嘿一笑，“对了，你看见柳羿参加选秀节目了吗？”
　　“嗯，我有看到。”
　　“你不惊讶吗？”小卡眨眼。
　　云闻书感应到疯狗动了，胸口一闷，神色也不太自然：“还好，希望他一切顺利。”
　　“我的天呐，他上学的时候，五音不全四肢不协调，这才过了多久……啊！原哥，你打得我好痛哦。”
　　江野原的大手直抓小卡脑壳，用力一捏——他在浓厚到发臭的厌恶感中，瞥见了云闻书一闪而过的，细如丝的，伤心不甘中夹杂着的痛苦那样强烈的，眼神。
　　藏得不错，但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江野原当然清楚姓云的在不忍直视些什么，于是变本加厉般把手伸进了小卡的领子里，用力一捏获得了用力一叫，看那落荒而逃的身影，冷笑。

　　宋南应付了江野原几句，看他带一堆人上了楼，便向云闻书提议走，见对方对自己的去向并不关心，说道：“哪天带上小边子，咱一块出去玩儿吧。”
　　“好。”云闻书微微点头。
　　“我这边接了个广告，得去外地拍，下月初回来，”宋南想了想，“圣诞！圣诞咱一起过，怎么样？”
　　“圣诞有点……”
　　“咋的，你有约会哇？没事儿，你把小边子给我带也行，保证让他玩儿得舒舒服服的。”
　　“那倒不是，只是我可能有个定好的行程。”
　　宋南眯了眯眼睛：“也包括在说不得的隐私里？”
　　“倒不至于，”云闻书笑了笑，“是去比较远的地方，和我助理，还有一个朋友一起，会待到跨年。”
　　“哦，好吧，我自己找乐子了呗，”宋南也笑了，“看来，来年见了？”
　　“来年见。”

　　宋南目送走云闻书，转身上楼。
　　他在江野原的声声嘲讽中，把人拉到一边，对他说：“云闻书约的我吃饭，然后在那问我‘如果我问些江野原不想被人知道的隐私，你会告诉我吗？’，他对你真的是，妈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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